皮罗13岁时从断了腿的老爹手中接过全部家产,一张猎弓,一柄斧头,还有一壶烈酒。
“想要吃的就用猎弓去找,想要住的好点儿就用斧头去伐树,自己盖房子,你问酒是干什么用的?等你哪天饿的不行了就把自己灌醉睡上一觉,这样就能再多活好几天了,蠢蛋!”
皮罗对老米斯卡肖的前两点表示赞同,最后一条嗤之以鼻。
他讨厌酒,酒会让人失去判断的能力,会把他那勇壮的父亲变成现在这般离了酒就不能活的可怜样子。
酒是害人精,他告诉自己一辈子也不能碰。
半年后,老米斯卡肖临终之际用他那干瘦嶙峋的大手紧紧握住皮罗的手,皮罗久违地从这只手里感受到力量,还从那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瞧见回光返照的清明。
“小蠢蛋。”
老米斯卡肖从来懒得叫儿子的名字,他冲皮罗咧开嘴:“可惜看不到我的孙子了,你答应爹,以后能不做猎人就别做猎人,让我那未曾见过的孙子多享享福。”
皮罗答应了:“等我享完福再让他享。”
老米斯卡肖不知是被气得还是懒得再跟蠢蛋儿子多嘴,皮罗刚说完他就魂归星辰了。
靠着弓和斧子,他开始一个人过活。
直到24岁,皮罗依旧没能从穷山恶水的河谷镇找到出路,他的捕猎技术愈发纯熟,他预见到自己这辈子可能只是个打猎的命了。
但他不想将就,于是耗尽了全部家产迎娶了村里最美的姑娘,卡托卡亚。
原本卡托卡亚是看不上他的,奈何他实在给的太多的了,于是她勉为其难跟了他,不过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两人竟然真的互相爱上了。
从那时起,皮罗开始觉得他可能是个运气好到爆的体质。
25岁,两人经过努力终于诞下了一个女孩儿,取名为瑞秋,皮罗心想老米斯卡肖的期愿可能要落空了,卡托卡亚非常喜欢她的女儿,并且没有想要再生育的意愿。
狂野的猎人在对待妻子上每次都能体现绅士风度,尽管他也不知道啥是绅士风度,总之老婆说啥就是啥,他老子还能从墓里面钻出来打他不成?
诞下女儿的半个月后,皮罗从大河谷底部捡回来个男婴,为了去查看这个男婴害他丢了好不容易捕来的鹿,他很生气,决定把男婴带回去卖了,但男婴身上价值不菲的星石让他改变了想法。
可他没想到,第二天从河谷镇回到家中时,一群冷淡的魔法使正等着他。
那一天,他失去了自己的女儿,换来个被他视为象征厄运的男孩。
男孩不是他的血脉,更不是老米斯卡肖期盼的孙子,所以皮罗没有让他享福的打算。
他放下了弓和斧头,带着家人搬迁到花语镇,当起了一个闲散的小地主。
对他而言失去女儿的痛苦来的快去的也快,因为只要想到女儿会过上万众敬仰的权贵生活,而赫里却要喊他叫爸爸,他那点儿痛苦在悄然而生的优越感上就不值一提了。
“这怪不得我,全都是魔法使们自找的,哼。”
桃花树的花瓣从天空落下,他在自家房子后院的躺椅上安然躺着,接着仰起脖子狠狠灌了口酒,然后一脸颓废地仰望黯淡星空。
夜风吹得身体发冷,他晃了晃酒壶,里面一滴酒也没了。
他已经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染上酒瘾,好像是在三年多前破产的时候,又好像已经有十几年了。
他自嘲一笑,老米斯卡肖给他留的东西原来没有一个是没用的。
托丽娜和赫里的福,他免除了劳作,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没人需要他了。
远处的角落里,赫里皱眉看着这一幕。
她心中在冷笑,自己只是出来解决下生理需求就恰巧撞见这个烂人,心里火气正盛。
卡托卡亚之前无微不至每天都会来看她,这个烂人却始终跟死了一样不出现。
你不出来就一直别出来啊,怎么偏偏今晚出来借酒消愁,害我回去还要洗眼。
她正打算绕路回去,这时皮罗动了,她脚步一顿藏好自己。
皮罗一个没站稳滚落坡下,模样滑稽。
“哈哈,活该。”
赫里没忍住笑出声,心里痛快极了,唯有皮罗她乐得见到他受苦受难。
过了半晌没见人爬上来,赫里眯了眯眼睛,思索片刻后转身离去。
大约十分钟后她又折返回来,站在坡顶往下看,皮罗撅着屁股头埋进一堆碎石里,脸上流了不少血。
如果放着不管,他会死。
让这烂人死了算了。
可是万一卡托卡亚会伤心怎么办?
赫里站了又有二十分钟左右,她最终说服自己,她只是要救一个曾养了她十几年的人罢了,残存的亲情早就在几年前他把她打成结巴时烟消云散了。
她去找那些奴隶们,不成想碰到了信徒们宣教的场面。
在奴隶们休息的屋子里,所有奴隶忍着困意跪坐在信徒们脚下,听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信徒首领的声音高亢有力,一惊一乍。
赫里找不到人帮忙,又绝不想麻烦丽娜和卡托卡亚,她只好又一个人返了回去。
皮罗头上那些血不知怎么回事还在流,虽然不多,但时间长了没有愈合的迹象也是致命的。
赫里远远看到后脚步变急,她小跑过去跪在皮罗脑袋前,将他全是毛发的脑袋托起来。
说真的,要不是在一起生活过很长时间,现在的皮罗她真的认不出来。
他的苍老远比卡托卡亚还要明显。
赫里想从那双痛苦的眉眼中找到他以前的嚣张,目空一切,可惜那些东西已经被肉眼可见的衰败杀死,宣判了死刑。
这只是一具溢满了痛苦的躯壳罢了。
赫里深吸口气,她把皮罗的头枕在自己膝盖上,两相比较后选择扯下自己干净的裤脚,缠在他脑门上。
兴许是她的动作有些用力,痛意唤醒了皮罗,皮罗迷迷糊糊睁开眼,赫里认真专注的脸近在咫尺。
惊吓过度让他的大脑仿佛轰然炸开,他迅速坐起,一只手恰巧摸黑压住赫里的腿,手臂为了撑起他的身躯可谓用了十足的力气。
“啊!”
痛呼声让皮罗僵在当场,他看见赫里的腿压在碎石之上,被石子撕扯开的伤口鲜艳醒目。
他整个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