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每次找话题想要跟米歇尔谈起这事时,对方却又开始回避,或是强行转开话题。
她想,米歇尔应该也有所察觉了,这让她心里愈发愧疚。
把约定看得无比重要的她,到头来竟也背叛了约定,难道人类的口头承诺真的不值一提吗?
不,赫里比谁都清楚,她不过是当时没有在用真心许下承诺,这才招致了让那两人都受到伤害的后果。
那两个人不会容纳彼此,如果真的强行要她们和平相处共同待在她身边,那对米歇尔来说也太残忍了。
赫里身体恢复后去看了丽娜,
丽娜脸上的黑斑已经消去,魔法使们不间断为她排解身体内的魔素,按理说她该醒来了才是,可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赫里待了半天离开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去解决。
魔法院的避难所内,她等来了妹妹辛西娅。
而辛西娅一进门面色立刻僵住,眼内一片冰寒。
“我的女儿……”
卡托卡亚向她慢慢走去,声音哽咽。
辛西娅好想离开,可她看到赫里对她摇头,只能强迫自己站定,被母亲抱入怀中。
她好讨厌自己,在被母亲抱住的瞬间,她竟有落泪的冲动。
可是不该这样,因为他们的离开哥哥受了那么多苦,怎么可以轻易原谅。
皮罗默默偏过头,想要给母女留个互相倾诉的空间。
见到女儿平安无事已经足够了,他从未奢求能获得两个孩子的原谅。
赫里挡住了他。
“这恐怕是我以米斯卡肖家一员身份的最后一餐了,起码要团团圆圆才对……皮罗先生。”
她终究没说出喊了十几年的那个词。
“我去跟后厨交代一下,趁这段时间好好跟辛西娅说下这些年发生的事吧,让她知道,她的父母并没有抛弃她。”
皮罗心中升起巨大的痛苦和失落,最后一餐这几个字如刀割在心头,他以前曾对这个孩子百般看不顺眼,那皆是对赫里显赫身份的自卑心在作祟,他从不承认自己对赫里有过父爱,甚至打算在其成年后就告诉他真正的身世赶出家门,他自问供给吃穿用度十几年无愧于心。
可是人心之复杂谁能说得清呢,他真的从不在乎赫里吗?
那么他为什么会在得知赫里跟妓女的女儿在大街上勾勾搭搭后,会异常的愤怒,愤怒他不懂洁身自好。
那么他为什么在辛西娅失踪后看到卢卡斯和赫里吃着昂贵的饭菜时,气得大打出手。
他在乎赫里,却从来都以无端的恶意去揣测赫里的行为,他无法将他看作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又在十余年的相处生活中早已代入了父亲的身份。
他的自卑和自傲扭曲在一起,成了沉寂的炸药桶,而赫里就是他的点火石。
等他终于醒悟后,他已经没资格再去以父亲的身份自居了。
“赫里……”
皮罗对着顿住的背影露出凄凉的笑:“我其实一直为你感到骄傲,我何德何能拥有你这样优秀的孩子,对不起啊,以前没对你好过,耽误了你这么些年。”
赫里终于等来了父亲的认可,然而她表现得十分平静。
“我去找些酒来。”
她走出房间,捂住了胸口,十几息的时间过后平稳下了颤动的心跳。
高兴吗?可能有那么一些,但也仅一些而已,人的情绪太复杂,她无法解释这失态因何而生。
但无论怎么说,都过去了。
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再度回来,辛西娅抱着卡托卡亚的腰,身子还在因哭泣而颤抖,赫里明白他们已经重归于好了。
跟曾不受待见的她不一样,辛西娅本就在父母的宠爱中成长,况且父母的确不是故意抛下了她,他们也受了很多罪,辛西娅的原谅在她预想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亲人,在血缘关系为前提的情况下,他们更容易原谅彼此。
米斯卡肖家的最后一顿饭因赫里圣女身份的缘故很是丰盛,皮罗表示他以后会找个安稳工作好好干活赚钱,再也不奢望一夜暴富的事了。
卡托卡亚说看在孩子的份上不会跟他离婚,但也不会跟他住在一起,这几年受到的创伤太大,她得好好缓缓。
辛西娅希望赫里能留下。
赫里说等合适的时间到了,她会去晖日城见自己的亲生父母,并履行圣女的职责。
她杀死了聊天,一时间气氛变得低沉。
这时她举起酒杯:“谢谢你们,给了我相对优渥的生活让我不必为吃穿发愁,虽然此前我们多有不和,但我也在十几年的点滴中切实感受到了你们的爱,谢谢你们,我的家人们。”
“赫里,非走不可吗?”卡托卡亚伤心地胡乱揉着眼:“好不容易团圆,明明你也是妈妈的孩子……”
赫里放下酒杯,上前抱住她:“可是妈妈,您尚且如此伤心,那我的亲生母亲又该多难过,她被蒙在鼓里整整十七年啊,请也让我与真正的家人团聚一下吧。”
呜咽声中,卡托卡亚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如此一来,她正式与他们作了亲缘关系上的告别,但毫无疑问,这依旧也是她的一个家。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在这之后她去见了贝利的父母,两个人幸运地从魔人祸乱中存活下来,并住进了领主安排的新家。
屋子内,赫里难掩悲伤的情绪,她从怀中拿出一袋金币放在桌上,里面鼓鼓囊囊目测不下百枚加庞。
“这是贝利此行应得的报酬,其中还有我的一点心意,请你们收下吧。”
贝利的父母看也没看那袋子钱,母亲颤抖着问:“贝利呢,我的孩子呢,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见他回来?”
贝利的父亲沉着脸一言不发,扶在膝盖的双手剧烈颤抖。
赫里说:“贝利还活着,只是,我不知道他被带到哪儿去了,不过请你们放心,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
“你说真的?贝利还活着?”
男人猛地抬头,不可置信问道。
他以为会听到儿子的死讯。
“你不会是想安慰我和他母亲而胡说的吧,如果那样的话……”
“我不会说谎,贝利的确还活着。”
这也是赫里的下一个目标,找到魔人使徒翁法勒,那个让她总觉得莫名亲近的人,也是在克洛村带走贝利的人。
“请你们暂且等待,我一定找到他并把他带回来。”
赫里鞠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