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胡子家后,奶奶把他拉到一边,在他耳边小声的呱唧呱唧的说了一通。然后我就看到三胡子拍着他的胸脯,好像是在向奶奶保证着什么。
她让表妹躺在拉有帘子的床上,要给她做检查。姑妈可能是不放心三胡子,所以她也钻进了帘子。一会儿后,我听到帘子里面传出来对话。
姑妈说:“三爷,你说怎么看,我来啊,我孩子怕生,你可不要碰她啊……”
三胡子:“得嘞!你这大闺女,这是不放心三爷我啊,我个爷爷辈的,还能伤着孩子呀……”
“三爷说笑了,主要是你要是动手了,我这孩子也不愿意的,我在家和她保证好了的,好说歹说才把人哄来了……”
五秒左右,我就听到表妹和姑姑闹着要回家,她不看了,她害怕,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我听到她哭,在外面可心疼了。
不过多年后,表妹告诉过我,这是她在和姑妈演戏呢。当我得知真相,真的觉得她好聪明,像我姑妈一样细腻、精明、漂亮……
表妹哭得厉害,姑姑好像哄不好她。接着奶奶进去了,一起哄她。我看我爸也想进去,结果被我妈一把掐在腰上,阻止了他。最后,我妈妈也进去了 。
三个人哄了表妹起码四五分钟,她才没哭。
姑姑说:“三爷,看到没,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孩儿是我生的,养这么大,她的脾气我知道……”
三胡子:“得,我就估摸着看一眼就好了,就我这技术,要是看第二眼才看出来,那都算我输。三爷我行医数十载,治好的猪牛……!不是,治好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种小问题,简直就不是事儿……”
姑姑说:“就是知道三爷厉害,这才来找你了嘛!”
三胡子:“再推开一点,往两边扒拉一下,看不见……。行了,这孩子受伤了,而且看样子有了落点,八成是要中彩……”
姑姑:“啊!……,三爷你可看清楚了,可不要冤枉了孩儿,我雨儿和苒儿可都是好孩子啊。”
三胡子有些生气的说:“这大闺女,怎么说话的?你要是不相信三爷,何必来踏三爷的门槛,找这晦气。这十里八村的,那个不知道我是这方面的专家啊。你没看到孩儿的膜都没有了……”
“这……,我也不会看啊!”姑姑的声音。
“你既然不会看,就要相信我啊,你心思也太多了,三爷我今年都71了,还能张口白牙说胡话。你要是不信三爷,你就带娃儿走,不过都说医者仁心,三爷我丑话可先说在前头,你这娃儿多半要中彩,你现在不早做打算,到时候难堪是小,关键还毁了娃儿前程……”
姑姑无话。
奶奶说:“三爷不会看错了,我们相信三爷,三爷你可得帮帮孩子啊,这孩子和三爷你还带着亲呢,不和你自家孙女儿一样吗……”
三胡子:“那倒是好办,也就是一两副药的事情。不过这孩子太小,不可能用大人的药,得用好药,所以这价钱嘛……”
奶奶说:“价钱三爷尽管说,我们都知道三爷的价钱公道,不然三爷也不可能生意这么好……”
这时,我看到姑姑脸色沉重的牵着表妹出来,径直的走到我面前和我说:“雨儿呀,就算你真的欺负了妹妹,姑妈也不怪你,你不要太自责啊!我先带妹妹回去了,姑妈还有重要的事情,以后再来看你呀,你身体也还受着伤呢,好好养伤啊。”
表妹凑过来在我耳边说道:“哥,对不起,我会和我妈妈解释清楚的。”
“枳儿,我们先回去。”姑姑喊枳枳。
枳枳走的时候,看了我好几眼,满是心疼,我还看到她叹了叹气,好像有些失望的跟着姑妈回去了。
姑妈走后,奶奶还是找三胡子买了药,但是没有那么多钱,结果我爸把家里的一头猪给了他。那头猪家里养了快一年,估摸着也有两百斤吧。
那天回家,我第一次被爸爸妈妈体罚,不仅一天没给饭吃,还被罚跪。直到晚上我的腿麻了起不来,晕到在地,爸爸妈妈才又慌慌张张的背着我往三胡子家跑。唉!真是造孽啊。
三胡子用了一个没有消毒的玻璃注射器给我打了针,结果我的屁股上肿起来了一个大包。这回好了,我终于不用再假装趴着睡觉了,不得不真的趴着睡觉了。后来我时常会想,三胡子给我打针的那个注射器,会不会给猪啊或者牛啊的打过针呢?
接下来的几天,爸妈一边心痛着我,一边又恨着我。
心疼是因为我是他们的独子;恨我是因为他们相信了三胡子的话,所以很担心表妹和枳枳万一怀孕了,可怎么解决呢?特别是枳枳家的父母,肯定会找他们赔不少钱吧!当然,也可能是赔不少的猪。
而我,就在他们一边的心痛和恨的这两种情绪中间煎熬着。那段记忆,一生难忘!
不过现在我已经释怀了,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也愿意,因为我可以见到枳枳。
也是这件事,让我明白,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被人冤枉和误会!而是被别人冤枉和误会了,你还不知道别人在冤枉你什么?在误会你什么?
你会发现,你越想去弄明白,就越是弄不明白!那种感觉,就好像整个空旷的世界里,突然就失去了声音这种东西的存在,于是不管你如何的想要呼喊,都喊不出来声来……
那几天,我躺在床上流了不少眼泪。我不明缘由的责怪自己,我更为尿床的事情羞愧到给了自己不少的耳巴,直到把自己的鼻口打出红来……
我开始把头往墙壁上撞。
我开始晚上睡不着。
…………
直到姑妈再次来到我家。不过表妹和枳枳没有来,她俩上课去了呢。姑妈带来了能证明我清白的东西。市医院的检查诊断单!
她告诉爸妈:“市医院的专家给苒苒做了检查,说她就是正常的来例假,膜也还好好的。至于她为什么肚子会那么疼,会落那么多的红,可能和很多原因有关,比如吃坏了肚子或者是受了凉……”
后来我回想起来,可能是因为那天,我带着她俩去河里玩了水,结果我们的衣服都湿了,因为怕回家挨大人骂,所以都是让太阳自行风干的。另外,我们还抓了不少大螃蟹,两个妹妹也学着我,吃了不少螃蟹的生腿肉和吸了不少的生蟹黄。
多年后,当我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这是回什么事儿后,我的第一感受是:感谢姑妈,感谢她的十八代祖宗!
虽然这样说不对,毕竟姑妈和我有着一样的祖宗。但是说真的,这是当我第一次想明白那件事情后,唯一觉得能有分量,用来感谢姑妈的句子了!
要不是她,我实在是不敢去想象,我将会以什么样的状态长大,我将会带着这个我解释不清楚的误会,在未来如何去面对自己和我的家人们……
不过即便真相大白,爸妈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和我道歉,而是气势汹汹的去了三胡子家。最后要回了他们之前拿去换药的那头猪,就连之前我们一家三口,偶尔在他家看病欠下的债,也让三胡子给免了!
那天姑妈和我说了很多话,最后她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两张纸条,是表妹和枳枳让她带给我的。
而我和表妹再次见到枳枳,那便是四年后了。
四年的时间,枳枳在我的梦里出现了千回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