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发生了怎么多事吗……”秋凌用非常非常震惊的语气对春时依的现状介绍进行了评价。
可别说他是演的,因为他的演出只要被看到就会露馅,他此刻没有露馅,一是春时依压根没看他,二是他确实有点惊讶。
尽管秋凌的参团率达到了惊人的95%,但不代表他对所有事情都知情。就比如目前最震撼他的事情——
早在他们到达清泉山庄之前,李寒生和他的小队就在体育馆底部全军覆没了。
而先前前来接应他们的那个李寒生,是在扎克斯的控制下,由「活体山庄」根据其DNA信息伪造的……
而其目的,就是通过让「活体山庄」与灵司成员战斗,给他的上司——「轮死主教」戴克斯收集数据。
没想到,一名A级的灵司成员,秋凌还没见过几面,就这么死在了这里……
如今,灵司工作的残酷全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先前,秋凌还在为灵司精湛到像魔法一样的医疗水平瞠目结舌,甚至认为就是死了也能给救活……
“寒生哥是个很可靠的前辈……”春时依回忆起了自己初入灵司的那段时间,没有在意自己的孤僻,没有在意自己的冷漠,热情带着自己适应灵司工作的,其中一人就是李寒生。
“……节哀……”
对于这件事,秋凌也没什么能说的了,他毕竟跟李寒生只有两面之缘,而且,如此突然的得知他的死亡,有些缺乏实感。
两人站在灵司临时搭起的帐篷前,面对着在战斗解释后不久就迅速坍塌的体育馆,久久无言。
他们两人看着夏岚不顾身上的伤,扛了两根凉亭的木桩子,钉了个简易的十字架出来,插到了体育馆前的土地上,然后,把那枚从地下找到的灵司勋章,别在了十字架上。
在探照灯的光芒下,那枚破损的勋章反射出了些许光芒……那光芒,代表着那些已逝之人曾经的荣光,代表着……
他们来过,活过。
随后,在对清泉山庄的初步风险排除结束后,在总长官白黎的指令下,来到现场的所有灵司成员在十字架前完成了列队。
“立正!”富有中气的声音自队伍的最前排响起,白黎凝视着那简易的十字架,再次开口:
“向为击杀A级异灵「活体山庄」和黑血教会「濯世使」扎克斯做出巨大贡献的李寒生小队成员,敬礼!”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视那简陋的英雄之墓,致以对逝者的最高礼仪……
“砰!”持枪的灵司成员朝天鸣枪,枪声回响在寂静的夜中,余音绕梁,久久不息……
“恢复!”白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放下手。
只有秋凌,多敬了两秒钟的礼。
这多出来的两秒钟,是给陆涛的。
他的故事,注定不会被普通人和绝大多数灵司成员所知晓……
但至少秋凌记得他,尽管他的一生充满了悲剧和遗憾,到最后,他都还没见到光明,就倒在了漫漫长夜之中,无声离去……
放下敬礼的手,秋凌久久凝视着那十字架,不知不觉的就握紧了拳头,环顾四周,春时依也和他一样,双拳紧握。
没错,祭奠不意味着一切的结束,不意味着就能忘却这场悲剧……
黑血教会……轮死主教,戴克斯……那个家伙现在仍然逍遥法外,在世界各地进行各种各样惨无人道的实验和屠杀……
秋凌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受到他应得的惩罚……
“老秋!”秋凌正想着,冯星河突然一把抱住了秋凌,嘴里是带着哭腔的话语:
“老秋…你说一个大活人,这么就这么……”
“唉……你也节哀……”
秋凌轻轻的拍着冯星河的后背,安慰道。
冯星河不像自己,他更容易共情一些……毕竟是少数几个第一次接受灵司劝诱就出于强烈的正义感和责任感选择加入的人……
而秋凌……与其说是不容易共情,其实是不愿意过分的把内心情感都表现出来,他很惋惜,但只会在心中默默惋惜。
“喂,”冬叶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两人的身边,缓缓开口道:
“总长官说我们可以回去了,事发突然,迎新会择日再举行。”
……
于是,秋凌在婉拒了坐来时的面包车回龙江城市区,而是在杨柳村里自己的老家过夜之后,独自一人来到了清泉山庄的大门外。
一是秋凌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现在只想找个就近的地方狠狠地睡一觉,二是秋凌想和秋仁一起去个地方,三是开车的人是刚刚拿到驾照的冯星河,他不放心。
秋仁和血璃此刻就坐在家里的货车上等待着自己。
“你好慢啊,秋凌。”血璃扒在车窗上,以一种很慵懒的语气说道。
得了吧,确实,现在两点,但你每天什么时候睡的,睡不睡,我这个当哥的不知道吗?
“罢了,死者为大嘛。”秋仁淡淡道。
“呃……我坐哪啊?”秋凌看着已经被占了的主副驾,询问道。
“坐后面啊。”血璃指着后方说道。
……
货车驶入一条窄窄的村庄小道,坑坑洼洼的地面震得坐在货车后的秋凌屁股生疼。
村庄的夜,额外的安静,又加之以刚才发生的一切,和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此刻更有了一股肃穆之感……
“到了。”货车在下了一个坡之后停了下来,秋仁说了一句,便首先下了车。
车灯还开着,眼前是一座石头建造的小房子,无论是看建材还是看样子,都已经许久无人光顾和打理了……
毕竟,现在的杨柳村,已经基本上都盖起了水泥砖房。
而在那房子的破旧木门前,站着一个略胖的中年男性,带着一副眼镜,头发有些稀疏……
虽然在车上时听秋仁说过了,但真正看到还是很……
他就是管辖整个龙江城外人的,「遗民」组织的首领——严岩,同时,他还是杨柳小学的校长,秋凌母校的校长……
记得小时候——那个时候秋凌还不是社恐——经常跟着小伙伴一起在学校里乱跑,上课时也经常躲起来不回教室——当然这是小团体里的,那个所谓的大哥决定的——结果总能被校长抓回去。
直到现在,秋凌才知道,校长之所以能够找到他们,靠的是他那可以追踪的灵瞳……
在秋仁传达了山庄事件的始末后,严岩只是不住的叹息。
“那孩子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到大城市打工去了,至今也没有消息,他一个人在这里,靠着亲戚的接济生活了近几年,之后接济停了,人也失踪了。”
“蓝星诗他们家呢,搬走了吗?”秋仁问,望向石头房对面,那里却只有一些废墟和一丛杂草。
“她啊……”严岩望向那长满杂草的废墟,又是一阵叹息:
“蓝星诗到城里上学的时候,她的父母就一起搬走了,这屋没过多久也拆了,他们也是,没回来过。”
“……”秋凌望着那冷冰冰的废墟,只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悲哀。
陆涛……他等了这么久,却是在等一个他已经等不到的人啊。
秋凌想到了一个最坏的结局,那就是:连蓝星诗都忘记了陆涛,只把那场离别当做童年时闹出的无数幼稚笑话中的一件。
就像秋凌现在也已经忘却了幼儿园,小学时的绝大部分玩伴一样。
就像秋凌曾经坚信他在竹林里见到过鬼影,现在也只是一笑置之一样。
也许,就连黑血教会都高估了蓝星诗对陆涛的在意程度也说不定……毕竟,他们扮演了本已经不会再回来的蓝星诗,回到了陆涛身边……
“淦啊……”秋凌狠狠地摇了摇头,把这些阴暗过头的想法从大脑中抽离。
“唉……就在廊沿祭拜一下吧。”
此时,遗民的两位首领已经用木板在门前的廊沿搭起了简易的香案,用符纸燃上了香,然后血璃在案前的小木盒里放上刚才拿到的一把已经萎缩了的血管。
然后,四个人轮流站在案前拜了三下,便结束了对陆涛的祭奠……
站在货车上,秋凌回头望去,尚未燃尽的蜡烛和十二柱香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不一会,就被杂草的阴影覆盖……
……
杨柳村北部群山之中,凌晨的山林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
这片山林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蛮荒之地,因为它并非人工林,而是真正的自然森林,
“嗯……草!”一片不起眼的土地的一角,一只手破土而出,很快便将他的主人带离了地下。
扎克斯躺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在他的下半身,双脚已经被一大堆胡乱摆动的血管所取代。
其实,他与「活体山庄」的本体融合,并不是为了与秋凌战斗,而是为了利用它的能力进行逃生,之所以会陷入癫狂,甚至被一个区区A级灵司成员留下的残存精神碎片给阻挡,就是因为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逃生而非战斗上……
总之,「轮死主教」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数据」已经传输到了,接下来只需要恢复一下,等接应就……
“吱——喳——”
刺耳的虫鸣打断了扎克斯的思考,他恼怒等望向趴在树上吱呀乱叫的蝉,一抬手,手指便化作了血管飞出,将蝉给吧包裹起来,在一声脆响中,蝉鸣戛然而止。
“烦死了……”扎克斯见脚已经长回来了,便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不过这副身体似乎已经没有筋骨了——准备离开这里……
“啊?”然而待到扎克斯仔细环顾周围才发现,明明刚才还薄薄的雾气,现在居然已经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吱——喳——吱——喳——”
并且,蝉鸣声再次出现,并且越来越多,然后……其他昆虫的叫声混了进来,音量还在不断增大……
“……哪来的野家伙,知道老子是谁吗?!”
扎克斯想想就明白了,估计是哪个不长眼的当地异灵以为遇上了好欺负的主了吧,于是他十分嚣张的大声叫道。
然而,他的喊声很快就被尖锐的虫鸣所吞没,这时,纷乱复杂的虫鸣声中,似乎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人类的悲鸣!
“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扎克斯恼羞成怒,张开双手,无数血管从他的体内爆出,涌向四面八方,冲进了雾气中……
无数昆虫被捏碎的声音不绝于耳,虫鸣瞬间小了下去,可就在扎克斯准备加大力度,给这个不长眼的家伙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的时候——
在他的身后,一股强大的气息突然出现,高速逼近,这股气息已经超越了A级异灵……根本就不是扎克斯口中“野家伙”能够达到的水平!
“什——”察觉到气息逼近的扎克斯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坚硬的甲壳包裹着的,类似蚁狮口器一般的巨大利刃就刺穿了扎克斯的胸口。
然而,仅仅只是这个程度,拥有了「活体山庄」强大生命力的扎克斯不可能就此丧命,可伴随着利刃一同到来的,是令扎克斯全身麻痹,知觉丧失的毒液……
仅仅数秒之后,扎克斯便停止了反抗,他伸出的那些血管全都萎缩坠地,并且不断的从扎克斯的体内流出……
最终,扎克斯化作了无数萎缩成暗绿色的血管堆,无数昆虫从雾中扑来,撕扯那些血管,作为它们的食物……
而那巨大利爪的主人,则用利爪撩起了一根血管,凑到嘴边,下一秒,它那散发着能够穿透烟雾的暗紫色光芒的复眼便剧烈的颤抖起来。
“轰隆——”它那巨大的,长着利爪的手臂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溅起了数米高的尘土……
“吱——灵——喳——鸢!!!”
比刚才刺耳百倍的,似乎裹挟着人声的虫鸣,响彻了被雾霭遮蔽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