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来吾仙小姐,需要休息吗?”
关切声从走在前方的鬼吏小姐那传来
不过才刚到地府走了几步路而已,现在就问这个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不用...哈...前面还有...多远路?”我气踹嘘嘘地回应道。
“我们,现在大概,走了,不到四分之一吧。”
“...那还是休息一下吧。”
体力差和富有自知之明都是现代人的常见特质。
不是我说哦,我的基础运动量还是在普通人之上的。但是这路实在是泥泞,感到累也很正常。就算换你们来也是一样的。
而且现在我两手都被绑住,想保持平衡实在不太容易。
地府就不会修路吗...
鬼吏小姐把我领到一处枯石旁,也不是顾得干净的时候,我索性直接坐下休息了起来。
此后相伴的就是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那什么,鬼吏小姐?谢谢你的体谅?”
什么啊,好尴尬,我在说什么,而且鬼吏小姐什么的,居然真把心里想的外号说出来了。
“叫我,碧桃,就好。”
因为还要拿着拴住我的绳子,碧桃小姐此时正坐在我的旁边,低着头,很是局促的样子。
侧着用余光瞥去,仍是看不到兜帽下的脸,不过这个角度能隐隐看见一点蓝色。
...我难以想象一个美少女的脸是蓝色的。
“啊,那碧桃...小姐,额,咳咳,谢谢你的体谅。一开始你把我接走的时候我还有点害怕来着,没想到你们地府的公务人员办事还算人性化。”我讪笑了两声,以此掩盖心中不太礼貌的想法。
“不知道。”
“欸?”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毕竟,我才第二次,去索魂。”
“欸欸欸?”
“其实一般来说,我们,是不会,让你休息的。可是,我也听说过,有前辈强硬的,要求前进,结果有人掉队,被饿鬼吃掉。我也不想,那样。”
“欸欸欸欸欸欸欸!?”
碧桃小姐说这话的时候,肩膀明显低了下去,看上去有些沮丧的样子。
她是在为自己该怎么做而纠结?我是不是该安慰一下?不对,没听说过在地府路上会有吃人的饿鬼啊,我是不是先担忧一下自己的安危比较好?
“...那什么,问一下。这附近不会有饿鬼什么的吧。”
“这附近?离奈河,还很远,所以,应该不会。但是在这,待太久,也说不好。”
“不会...就好,总之我休息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动起来了吧!”
我慌忙站起身。
还真是没出息啊。
......
嗯,真是神奇,听了刚才的故事,我现在居然腰不疼腿不酸了,感觉身上有打死二十个坏女人淮南子的力气。
走在前面的碧桃小姐大概又发现了我的气踹嘘嘘,此时主动放慢了脚步,主动询问我。
“来吾仙小姐,需要,再走慢一点吗?”
我也知道刚才的表现太丢脸了,连碧桃小姐都换着法子来关心我了,但既然可以缓一缓,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不是我说,你干这种工作大概不适合这么温柔哦。还有,你能再慢一点再好不过了。而且,也没必要这么正式的称呼嘛,要不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直接叫吾仙也行。”
碧桃小姐的一手不安的摩挲着,配合起我的脚步。
“好的,那就,再慢一点。那个,吾仙...小姐,其实,也有前辈,这么说过我,要我,强硬一些。但是我,就是,做不到,大概我,就是这样的人吧。”
和我一样拘谨,搞什么,很尴尬耶...
“好吧,那我也没资格说什么。不过鬼吏什么的,算是地府的公务员?那你也算是编制人员?这不是很值得骄傲嘛。还有,呃,谢谢?”
“不,我最多,算个实习生。那个,不用谢?”
大概拜此前一番休息所赐,我和碧桃小姐一路上居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我的社交能力是不是还挺强的?
总之,我发现了地府说不定意外的和现实没什么两样,她居然连考公笑话都听得懂。
在那之后,又行进了一段距离,路上的景色也发生了变化。
从起初的遍布泥石,到逐渐生出荒草,再到甚至看的见枯树。
路上的黄色雾气也在加厚,此时的能见度已经堪比早春的首都,十米外就是烟蒙蒙。
“到了,前面,是奈河。”
碧桃此刻驻足,用灯杖指了指前方。
我努力向远处窥视,但碍于前方格外浓郁雾气,什么都没能看见。
嘶,倒也不是,貌似,有一道很大的影子。
“先,靠近再说。”
碧桃说着,拉着我走入了雾气中。
几步之间,雾气骤然变厚,就像是坚墙将人困入其中,此刻就连一绳之隔的碧桃我也不得一见,只能盲目的向前。
又再行了十数步,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空气中仍有雾气,只是极淡,眼前是血黄奔腾的河川,能看见雾气从中而来。
没人和我说有这么劲爆的东西啊...
此刻,我终于知道了那道巨大的影子是什么。
那是...一个妇人?
我不知道如此的形容是否正确。
只是眼前之物,坐于奈河之侧,高十余丈,脸瘦且长,发须如枯藤,面貌如恶鬼,目若车轮,青面獠牙,眼眶深陷,颧骨暴突,颊肉横鼻翼,唇有朱土色,赤条条身覆黑绒,血淋淋指甲丛生,下身好似树根扎堤岸,恍惚却像宝塔镇河川。简直就是—
怪物...
当我心中冒出这个词时,我已经下意识开始往后退。鲜活的惊慌扼死了我的喉咙,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超出认知。
之前的东西即便怪异,在外形上只是还是存于想象的范畴内。眼前的东西却是完完全全的超脱了认知。
异形。
血液涌上大脑,大脑在拒绝认知眼前的事物。
恐惧。
当我在退回的过程中感到了轻微的阻滞感,我才意识到了身后就是那几成实体的雾气。
要退回去吗?后退也未必安全,而且能见更差。还是静观其变?该怎么做才好?
可恶。
“婆婆好。”碧桃的声音乖巧又带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像是面对着慈祥的长者。
这句话像是给我泼了冷水,降温后,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
碧桃认识这个...东西?
想起之前梦中的蓝脸,这货该不会也是地府的公务员?莫非碧桃才是那个异类,地府的东西就长这么抽象?
不,我还没见过碧桃的脸,说不定她也长这么抽象。
我惊疑未定地再次抬头向碧桃口中的婆婆看去。
“小姑娘好哇,生面孔呐,这是你带来的人吗?”
婆婆眯起眼,本来张开的有如下巴脱臼的嘴也上咧出令人不适的弧度。传来的声音却意外平和,像一个普通的邻家老妇。
婆婆的一只手臂如藤蔓般生长着,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婆婆的巨掌就已经伸到了我的面前。
一根手指探出,勾在我的脖颈上,指甲锋利,我甚至感到了些许刺痛。
以轻微的力道压迫着我抬头,我不得不与婆婆在此刻对视。
老实说,这种打量的目光看的我很不舒服。
另一根手指则顺着后颈伸入了我的衣后领,手指摩擦的触感实在太过粗糙,像是陈年的老树皮,有够糟糕。
紧张之中,我的后背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冷不丁的,身后的那根手指突然发力。刺啦一声,布料就与布料分离了。
...这下这件我还挺喜欢的外套就不得不和它的袖管说再见了。
勾住我的外套,婆婆就像是迅速失去了对我的兴趣,将目光抽离,手收回。
而我还僵在这个状态,不敢轻举妄动,转用目光像碧桃求救。
“这位是,夺衣婆婆,忘记,和你说了,抱歉。”
到是个贴切的名字。
“婆婆是,不会,伤害你的。贴身的,衣物,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从衣服中,就能,衡量一个人的,罪孽轻重。婆婆,刚才就是在,做这个。”
“早说是你们内部人员啊,害得我吓一跳。”
此刻我的胸腔中还余留着方才的嗡鸣。
“他们,两位都是,老前辈。住在衣领树,这里,做了,很多贡献。”
“而且,他们还能,保护,小孩,不会生病。”
碧桃专门强调了这一点。
“这么说来,还算是好人?虚惊一场...等下,你刚才说,有几位来着?”
“两位,怎么了吗?”
碧桃歪过头去。
原来还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