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痛痛痛,在这股像是骨头散架了般的疼痛之中,我醒了过来。
在震撼的剧痛之后,是从每一个毛孔传来的悸痛。
两次尝试支起身子失败之后,我索性原地躺平。
我现在是在哪?
在看见血涂的本质之后,遇到一只小畜生,然后领着我去看了一颗宝石...
记忆就是断在这里的。
在碰到那颗宝石之后,我的记忆就像被人以蛮力搅碎,意识瞬间就断片了。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记忆片段在那时候丢失了。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好黑。
身上也有一种莫名的别扭感,我揪了揪自己的衣领。
淦,哪个变态把老娘衣服换了!
“唰”的一声,刺眼的光亮突然出现在这个黑暗的空间,我不得不连忙回避。
淮南子推开门帘走了进来。
“感觉怎么样?”
“坏女人?你怎么在这里?我身上的衣服是你换的?”
“坏女人?在说敝人吗?”
坏女人若无其事的坐到我的耳边,二指轻轻搭上我的手腕。
看来她对我的意外发言没什么反应,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嗯,总体没什么大碍,看来是没事了。你身上的衣服是敝人帮你换的,你昏过去后敝人一直在照顾你。”
我才注意到我现在貌似躺在淮南子的床上,身上穿着纯白的冬款睡衣,样式意外的朴素,这是淮南子的衣服吗?
“等等,我从血涂闯出来了?没缺胳膊少腿什么的?转轮王的东西真有用?”
我抬起手,原本右腕上的手串现在已经变的像是烧过了一般,就是这个东西在某个时刻救了我一命。
我后面在血涂里还说话了来着,没遵守转轮王的忠告真的没事?
“虽然不太清楚你在地府经历了什么。不过还是恭喜你,从地府走了一遭回来了,这下便宜你了。”
便宜我了?
“淮南子你什么意思。我活着回来是便宜我了?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对着秦广王一顿挑衅,害得我差点真死在地府?”
这番话激起了我的愤怒。
“不必激动,有敝人的面子在,他也不可能真的置你于死地,多半也有后手什么的。”
淮南子双手向下压了压。
“那就算不会死,万一变成残废,或者什么半人半兽的怪物怎么办?你就这么说风凉话?”
“这到是有可能。不过说实话,敝人也不在乎,毕竟敝人只用你活着就能研究你的体质了。”
淮南子风淡云轻的笑容一如既往,让人能感觉到她这番话出自真心。
“你...”
我突然意识到,虽然淮南子说着帮我,可她从来没有帮我的义务,一切只是因为我对她有价值罢了。
一时无言,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先不说这个,敝人说便宜你了,是这个意思。”
淮南子一挥手,驱散了这种氛围,一小团水流在她手心中凝聚,很快被塑形成了一块手镜,悬停在我面前。
欸?
看着镜中的自己,我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之前我可是在血涂被野兽围攻成那样,身上居然一点伤疤都没有,甚至肌肤还更细腻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
我很清楚淮南子并不是让我关注这个,而是镜中之人那无比惹眼的左目。
虹膜完全变成了鲜血的颜色,却又像宝石般透亮,发出不似眼球的光泽。
狭长的竖瞳完全就是野兽的模样。
若不是我很清楚这颜色究竟从哪来,我差点就以为这是某种以美瞳制造的整蛊了。
“怎么样,漂亮吗?”
“不...实话说现实中异色瞳什么的太宅了,有点...不好说。”
我难以置信的按住左侧的下眼睑。
“这可算是整个血涂最有价值的东西了,没想到便宜你了。本来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敝人还可以以此为借口去地府那操作一番,现在反倒是敝人这边不太好开口了。”
“坏...淮南子,这个是什么东西?”
我直视着淮南子那灰色的双瞳。
“这?这是血涂的概念本身,当然,你现在也可以叫它血涂眼什么的。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会落入你手里,越来越有趣了。”
“这,这么珍贵么?我该,该不会被地府那帮人找上门来,然后被掏眼珠子吧?或者说你应该不会现在就把我眼珠子掏了吧?”
可恶,居然紧张的和碧桃一样,话都讲不利落了。
“那倒是不至于,理由嘛,有两条。”
“其一嘛,地府那边估计还不知道他们丢了东西,或者说,这本就不是他们的东西。”
“六道其实都有这么一样象征物,天,人,阿修罗道所代表的东西早就被地府拿去了,可畜生,饿鬼,地狱道里有太多未知的危险,只是走一趟还没什么,可进去找东西带回来,没人敢说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
“之前只知道地狱道的东西在很久以前就被人拿走了,现在畜生道的东西去向倒是也清楚了。”
我撇开了和淮南子对视的目光。
原来我不知不觉间干成了一件这么了不起的事?
“其二嘛,这东西也没那么珍贵,更多的还是个象征作用。它稀罕的地方就在于持有者能随意使唤整个畜生道。可上三道先不论,下三道里那些比你强的家伙可不会随便听你差遣,比你弱的也未必会乖乖听话。”
“撇去这个从畜生道摇人的能力,这东西剩下的能力也算不上独一无二了。”
“所以敝人也看不上。”
淮南子耸了耸肩。
“总之我可以理解成暂时还不会有人找我麻烦是吧。”
我立刻向淮南子确认。
“大概就是这样。”
“可现在眼睛变成这样,我以后怎么上街呢。难不成都必须准备美瞳才行?”
确认了未至的麻烦远在未来,当下又生出苦恼。
“普通人可看不见这个,就算看见了,除了极少数人,他们可不识货。”
“看不见?”
我想起碧桃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怎么说,看见所谓的反常,是一种常人没有的能力,只有真正被怪异袭击过的人,才会具备这种能力。所以敝人才会说,无论如何,现在的你都已经是这边的人了。”
“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的消息。”
我撇了撇嘴。
“总之还是恭喜你平安归来,要敝人说几次都行。”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开心。”
在淮南子的帮扶下,我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能下地吗?其实你再多休息一下也无妨。”
赤脚站在地上,冰凉的地板让我打了个哆嗦。
“不用,现在能送我离开此间巷了吗?”
我再一次提出这个我最原本的要求。
“现在?现在大概用不上我了,你自己就能做到这件事。”
淮南子搀扶着我,揭开了书斋的门帘。
“这个拿着。”
淮南子折下门前梧桐的一枝。
“拿着它随便找一处胡同,敲三下墙就能回到敝人这,欢迎你常来敝人这做客。”
“我能不来吗?”
“不能哦,而且最好每周日上午都来一趟。”
淮南子的笑容愈发和善起来,配上无神的眼睛,还挺瘆人的。
每周一次,你当你是在回诊呢。
没有再多理会淮南子的废话,我扶着门框,颤颤巍巍的走出书斋。
被折枝的梧桐依然繁茂,树下有不知名的小花正在绽放。
我用手掌挡在眉前,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
热烈的太阳几乎刺激的我流出泪水。
炫目中,我才意识到,此前在地府,我又有多久没能看见这样的天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