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故事,一个叫林玖的病人的故事,我用笔把我脑海中浮现的文字一一捕捉,记录成册,最后一同递到你的面前。
当然,我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这些光怪陆离的往事曾经切实的在我身边上演,日头西沉,阳光把笔的影子在纸上拉长,在这种一天中的闲暇时光里,我才有时间整理我破碎的思绪,将那些故事都记录下来。
据说人脑中有一种特别的保护机制,它会将那些无法被揭开的黑色过往都扭曲成另外的样子,我不知道我的记忆是否也曾经被这样保护过,顾玥只是对它们闭口不谈。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能保证我的回忆一定都属于我自己吗?
而如果不是的话,我又是谁?那些不真实的记忆又该归属于谁?
伪物与真物是否都盘踞在我的脑海之中?
不知道你有没有经历过怀疑自己存在的日子,也许有吧,不过没有也没什么关系,就当我一时兴起的疑惑就行,毕竟在你眼中我可能只是一个三流作家笔下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已。
我的一言一行都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蝴蝶效应在你我之间并不成立,我在这里挥手,你的城市也不会降下一场大雨。
所以,把这一切都当做一个睡前故事好了。
不过,如果我真的是哪个作者笔下的人物的话,那写出这段文字的家伙真是有够蠢的,毕竟没人会愿意看小说里的某个角色自言自语上这么久,对吧?
但话又说回来,你没准也是某个三流作者笔下的角色呢?就像《苏菲的世界》那样,叙事层一环套一环,我以前很喜欢这样的故事,很有趣。
当然了,如果我这番话术让你感到恼火3,那我会向你说一声抱歉,就当以上都是我聊以自.慰的借口好了。
毕竟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我同样“真实”。
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乐意的话,你可以发在这段话旁边的吐槽里。
开玩笑的。
我还没有什么喜欢开别人盒的恶趣味,更何况我也对名字这种东西毫不在意。
就像林玖不一定就是在指代我一样,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而已。
更何况我也不能证明自己就是“林玖”。
我是我吗?
“我”,又是谁?
相对应的,谁又是我?
毕竟我都不敢保证这个故事是否真的属于我自己。
按理说接下来的一切我都应该用第一人称去叙述才对,但每当我想用“我”来指代故事中的林玖的时候,我都会自心底产生一种微妙的负罪感。
我好像实在窃取另一个人的身份一样,尽管顾玥总说我这是杞人忧天,可我总觉得笔下的角色要是都能突破第四面墙的话,她一定会起诉我吧。
一定会的。
所以请允许我用第三人称来写林玖的故事,这个故事永远只属于她。
无论喜悦、悲伤、疯狂、虚幻,这都是只属于她的,一个叫林玖的病人的故事。
……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所谓的异常吗?
猩红、混乱、过度潮湿且令人厌恶,像是夜晚的影子,让一切或糜烂或可憎的事务都孵化出来,如同一片血肉的温床。
而如今这样地狱一般的场景就倒映在林玖的视网膜上。
第十二次,她想。
这是这个月第十二次看到这种难以名状的东西了。
矗立的钟楼上爬满了血肉,原先还是表盘的地方被一只巨大的眼睛所替代。血肉颤抖着,如同活物。
“嘶。”不愧是当地的地标性建筑,在自己的幻觉中居然表现的如此……别致。
吸了口气,林玖望着这坨玩意,不禁腹诽。
她想起自己以前从朋友那里听来的一个恐怖故事:猎人背着猎枪打猎归来,推开门,猎物整整齐齐地跟在他身后,默契的躺上砧板,用刀把自己开膛破肚,再将血肉放上架子,颤抖着等待风干。
恶心、可怖、不可名状,换做是任何一个人看到她如今所面对的景象可能都会惊声尖叫。
但是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春天到来不一定意味着温暖,春寒料峭,气温如同北方门前坛子里放的酸菜,凉透了。雨水有一阵没一阵地下着,到地上全都冻成了冰,落到衣服上甚至要好一会才能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今年的江南难得下了一场冻雨,细碎的光电从清晨飘到黄昏,没完没了。
地上结了层冰,人走在这上面不注意能一下子溜出去十几米远,自然没人愿意出门,路边的小店大都打了烊,街道格外冷清。
冰冷的街道和扭曲的血肉混合在一起,就莫名带上了几分荒诞的意味。有一种野性的美。
当然了,就算有人真的和她并排走在一起,恐怕自己也不会听到什么尖叫。毕竟出了问题的大概率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自己的脑子嘛。
林玖从钟楼顶端的那个大眼珠子上默默移开视线,在心中默念了几个数后,再度回视。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都是幻觉,都是假的,是伪物。
光芒从路边的街灯上汹涌而出,照在路面上,反着光,有些太刺激了,所以林玖才会忍不住揉了揉干涩的眼眶。
行走在江南有些昏黑的大街上,积冰被踏碎的声音清脆无比,城市却安静的像是睡着了,林玖甚至觉得这世界上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还醒着。
妄想症?她把这个名词在心里想了又想,好像是有这种说法吧?
撑着黑伞,林玖小心翼翼地跨过地面的碎冰。
她要去看医生。
黑色的大衣、黑色的伞,从背后看去有点像是一只伶仃的乌鸦。
伸手整了整额前挡住视线的黑色碎发,把他们理到脑后。她幽幽地吐了口白气。
在一个多以前,他还不是如今的……模样。
相信每个经常被大卡车创过的朋友都应该有过这样的体验。除了仅次于面对小时候被自己捉弄后觉醒了野性的呼唤的大型犬时的恐惧感以及身体与冰冷的钢铁紧密接触的感觉,还有可能会被创飞一些很重要的零件。
比如曾经和他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不过,一刻也没有为小林玖的离去而感到悲伤,随之而来赶到林玖身边的是这些该死的幻觉。
林玖如今连自己被大卡车创之前经历了什么都无法完整的回忆出来。
又或者被大卡车创飞的前世才是自己的幻觉,而事实上自己患了性别认知障碍?
寒风凛凛,夹杂着几片冰晶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凉意,从皮肉一直渗透到骨髓里。
把衣服裹紧了些,林玖从大衣口袋里用中指和食指夹出一张名片。正面是某某心理咨询室的名字,反面则印上了地址和电话。字体有微微的突起,白底黑字,在灯光下能看到淡淡的珠光。
简单而复杂。
她是从一大堆写着“包你满意”、“好评率百分百”的花花绿绿的卡片里找到的,而后就莫名其妙地完成了预定。
“还真是……无可救药啊。”她自嘲般的笑了笑。
自己在这个新的世界中,一切都是空白的。热闹都是他们的,而林玖什么都没有,如今,连自己当初最重要的东西都失去了。
不过还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有一栋房子,已及每个月会莫名其妙汇入1500元的银行卡。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去寻找汇款者,只是最后往往以失败告终。
也许比起对所有的事情都斤斤计较,活的粗糙一点才会更加轻松。
当然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对林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轻松就是了,毕竟每天都要和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打交道。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思绪却在无边无际地发散。
终于,在街边的一家小店旁,她停下了脚步。掏出名片确认了一下地址,林玖轻轻推开门。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