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不熄的烈火,点燃不义者的城。
终焉的使者,高举斩却虚名的利刃,踏向血泪与财宝铸就的殿堂。
敢于阻拦的都败了。他们的身躯燃起咒火,被自我的骨头食尽血肉。
逃走的也都败了。大墓的鼠群与甲虫找到他们,以瘟疫行淹没的洗礼。
直至,弱者守在弱者面前。
“尤莉安大人,我来拖住它,快逃!”
他高呼着至高神的圣名,拼死发起最后的冲锋——
顷刻化为一滩血水,为大殿的不朽杰作再添多余一笔。
公主不见了。地上留下一圈烧焦的痕迹,像钟表的表盘。
……
明轩是被警笛声吵醒的。
上身的重量少了很多。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床单上还留着她的形状,以及即将消散的香气。
那件粉色睡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满桌的瓶子被收进箱子。客厅的布局似乎不太一样。之前书桌乱得像垃圾场,现在按科目规整地摆了一排,属实清爽不少。
地面也被打扫过,还留着几处水渍未干。
桌上留了一张字条:
“冰箱里怎么什么都没有?我出去买些早餐,要好好在家等我哦。”
才不会等呢。
林同学,是认真的啊。
要为了我这样的人,做到如此地步吗……
外面实在有些吵得过分了。
明轩拿起那柄伞,铁锈味呛得直咳嗽。
坐上电梯,一路下行。门开的一瞬间,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人群吵成一锅粥,密密麻麻地围在一起。不过是被灯光吸引的蚊虫罢了。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嘛。他不由得抬起头。
路灯顶端刺着个干枯的人形,脸和四肢已经变成了某种尼龙和橡胶的材质,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奇怪的液体。说是被戳爆的人形气球也不为过。
除了那双皮鞋,踢人可痛了。九班的孩子都认得它。物理老师真是迷路了呢,还能走到路灯上去,真是殿堂级的刺客。
“真是伟大的杰作。”
没电的手机亮了起来,电量百分比倒转,一瞬间便充满。
电话和v已经被挤爆了,全是99+。
正巧,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新来的同学被老杨带走了。还有好多校领导也在。”
“你是?”
发出去,久久没有回应。
她不是去买早餐了嘛。难道是顶级路痴,能迷路到学校门口被抓走?
呃,也不是不可能。
他回头看一眼路灯上的橡皮人,握紧手中的雨伞。
……
这个该死的地方,和未来的世界一样浮躁。
如果克制地扮演乖孩子,也许能混到最后一刻,两人都能回心转意。但现在看来,虫子终究是选择了自灭。
“老杨,你已经有了预感,却还是要蒙上眼坚持自己的路。太可惜了。”
他来到校门口,里面传来杂乱的读书声——所有人站在椅子上,像疯狗一样乱吠的幽默早读法。屁用没有。
大门紧闭。他走向自动门,轻而易举地掰开金属骨架,像撕开全熟的羊排那样简单。
“喂,兔崽子,哪个班……”
保安室冲出来一个人影。哦,抓迟到的。
踏步上前,伞尖刺破喉咙,抵住锁骨抽将出来。
应声倒地,活脱一条上岸的鱼,喉管深处的尖啸被埋在读书声中,无人知晓。
如果没记错的话,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在七楼。未免有些麻烦了。
来到外墙边,以掌心触碰,为其粉刷上最喜欢的深绿,而后如履平地,望着阴沉的天空向七楼走去。
就是这扇窗户了。
一肘捣碎。
很意外,一个人都没有。
旁边的小房间紧锁着,传来不堪入耳的秽语。
“你这不知廉耻的裱子,第一天就勾搭人,当老子眼瞎?”一号愤怒发言。
“翘课!不把校规放在眼里!”二号中肯发言。
“一身酒骚,你这学别上了,找个夜店上班吧!”三号滑坡发言。
“装哑巴?昨天到底去哪鬼混了?!是不是和明轩那混帐东西在一起?”四号关键发言。
“今天哪都不许去,给我写检讨,升旗的时候念!”一号滑坡发言。
“去给她家长打电话,好好治一下你的毛病!”二号套路发言。
房间门猛地打开,钻出来一个麻脸锅盖头。看到明轩的一瞬间,不知为何僵在原地。
“管德育的?”他说着,从抽屉里拿起一张表。
生物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但也仅此而已。
“你不知道她没有父母,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你能给谁打电话。”
那人扭头,想要寻求屋里人的帮助——
一张嘴,一只蝴蝶从中飞出,落到明轩的手心。
“这是我设下的陷阱。非常抱歉,实在是太卑鄙了。我们的确无冤无仇,当然我也不会请求原谅。”
响指。
四肢,躯干,高傲的头颅。如同散架的乐高积木,整副躯体霎时化作无数蝴蝶,四散奔逃,惊恐地乱撞,顺着破碎的窗逃向自由的天空。
“什么动静?”
连一刻也没有为德育处主任哀悼,立刻赶到现场的是圆润的教务处主任。
“喂,那混帐小子在这……”
它变成了一颗铜球,滋滋冒着热气。
“老子跟你不熟。”
他嗅了嗅,闻到最令人愉悦的味道。门边扒着几根指头,探出半个光头。
“还在躲什么。自己选吧,长痛还是短痛。”
沉默。
“真墨迹。”
它整个飞了起来,然后印在天花板上,闻得到油墨的味道。
“欢迎来到二次元。”
他慢悠悠地走进房间。
林净璃坐在那里,头发乱蓬蓬的。她双目无神,脸上一道鲜红的掌印。鲜血自头顶流下,一点一滴落下。桌上一张白纸,歪歪扭扭地写着检讨书三个字,笔已经被折断了,墨水溅得到处都是,红与黑杂乱地涂抹在一起。
“对不起……我无法遵守约定……”她抽泣着,早已心如死灰。
老杨手里攥着水果刀,如临大敌。
明轩很无奈。他只是走上前一步。
“别过来!!!”
竹节虫的双腿在颤抖。他的眼神迷离,在两个诡异的学生之间游走,然后下定了某种决心——
冲向林净璃,想要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还没来得及接近,当场被切成了两半。
上半竹节虫在地上爬,涂抹着大地。明轩捡起水果刀,顺着后颈精准地刺下去。
真是药到病除啊。
“抱歉,净璃。我还是没能违抗我的使命。”
她抬起头。她只是注视着,仿佛一切早有预料。
雨伞褪去伪装,燃烧起绿色的魔焰。
“至高的君主,全知全能的逆熵之权柄。以‘万界之终焉’虚名,召来亿万年的死寂恒星,降诞永恒的狂乱。”
“赐予世界,平静的安眠。”
只是一瞬,房间长满青草。
绿意喷涌而出。一间房,一栋楼,一整个学校。树藤野蛮生长,枝繁叶茂。
无数蝴蝶飞上天空,吵闹的读书声消失了。
猩红的花朵破土而出,染红漫山遍野。
早已蒙尘的天文望远镜,散发劣质橡胶味的操场,还有无人问津的图书角,一同陷入静谧死寂的绿海。
彼岸花静静绽放。
终焉的权柄,将就此蔓延至四方——
心脏一阵剧痛。绿地爬到街上,忽然停滞不前。
是林净璃,又有些不一样。
取而代之的是白色长发,洁净无瑕,如屹立废墟之上的圣女,直面冷箭与炮火。
她身披银甲,胸前刻着海利威尔的家徽。
她手握黄金的利剑,刺穿明轩薄弱的胸膛。
他早就知道了。
“做得好。这样的话,我们便不亏欠了。”
他抚摸她的脸颊,纵有千言万语,皆锁入静止的眼眸。
“谢谢你,林净璃。”
他闭上眼。
树海停止扩张。
她流着泪,跪倒在彼岸花丛中。
她化作一滩血水,成为最后的养料。
……
“将军。认知部发来报告,异常点后五年内,约有7%的历史记录发生变化,均在千年屏障之前处理完成。我们上个世纪的同僚,相当值得信任。”
“做得好。”
沉默。
“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那边似乎听出些什么。
“我们要制定常态化对策了,这次只是侥幸。从异世界召唤勇者,亏你们想的出来。”
“至少这一次圆满解决了,不是吗?时间自会找到出路。祝您拥有一个愉快的周末,将军。我要去吃砂锅了。”
“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警惕……”
挂断了。
“真是不懂规矩的家伙。”
……
“起床啦,小懒虫。”
他睁开眼。破旧的茅草屋,除了一张竹席什么也没有。
陌生的白发女孩。
“你是谁啊?”
她歪着脑袋。
“不认识我了?”
他摇了摇头。
“无所谓。”
她拉着他的胳膊,强行拽到屋外。
黄昏时分。
远山浸润在暮色之中。森林呼吸着,如在哀叹。
小河静静流淌。
河岸两边盛开着鲜红的花朵。
“欢迎回家。”她说,“我们不会孤独的,会有新的朋友源源不断地来到这里。”
“新的朋友?”他不解。
“对呀,你看,那边不就是。”
顺着指的方向看去。
小船正顺流而下。漂浮的船桨兀自划着,载着其中的人影,向下游的黑暗中前行。
“我们有的是时间,重新认识彼此。”
她拉起他的手,眼中流转着初升的太阳。
“请多关照。”
他闻到了熟悉的花香。
他思索片刻,拉开她的薄衣。
四叶草印记。
“干嘛,这么饿啊?”她羞红了脸,一掌把他推开,匆忙穿好衣裳。
相视无言。
“我回来了。”他笑着说道。
她踮起脚,在额头轻轻一吻。
“这一次,不许再逃走了。”
绝对不会再逃走了。
从现在开始,直到时间的尽头。
永不分离。
在生与死的间隙之中,品尝长久的美梦,直到被唤醒的那一天。
直到,群星尽数熄灭,获得真正的解脱——
而后,万物回归原位,再次拉开混沌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