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备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
这场比赛或许最开始是公平的较量，但在学院百年来学风的歪曲下，新生竞赛已经变成了场内场外的比拼。
林恩尽可能地淘换来了一箱子装备。
不够精良，但至少够用。
他撬开封装好的木板，开始细数这些装备。
沉重的锁子甲盖在箱子的最上方，甲片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件装甲我就不要了。”罗莎琳抓着匕首走过来说道，“太过笨重。我不喜欢。”
“也没人说要给你吧！”
“队长，小气是成不了大事的。不管你是身为我们的队长还是人类，我都要这样对你劝一句。”
（什么人啊这是……）
林恩的余光注意到蕾娜正专注地为她的法杖注入法力，青色的光芒在她指尖流动，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溪谷。
一个团队的续航能力，确实要先考虑到治疗者。
“蕾娜。”他将锁子甲抛向女友，“这件，给你了。”
“这个……这个是锁子甲啊。”蕾娜有些惊讶，“会不会太重了？”
“因为你是第一次接触金属防具吧？穿起来就知道了。”
虽然林恩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其实他相信的是蕾娜的16点力量。
别说锁子甲了，穿板甲她都不费力啊。
“哗哗……”
蕾娜穿上锁子甲，竟然惊人地贴合她的身躯。
“好厉害……”蕾娜有些兴奋，抓起法杖演练起来。“一点也不妨碍施法！”
正在这时，罗伯走到三人身边。
“队长，我上次拜托你的……”
“应该也在这里面。”
林恩把手探到箱子内部，翻出一把短弓。
“不过这可是二手的弓，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只有新弓才有可能会被绷断弓料，老弓只会越用越顺手。”他取走订购的短弓，轻轻拨弄着弓弦，灵巧的手指如同弹奏竖琴一般灵活。“是把过得去的弓，只要把弓弦重新上紧就行了。”
“你想做游侠，为什么还要来魔法学院？”
丽夏边问，边仔细检查手中闪烁着寒光的短匕，确保每一寸刃口都锋利如新。
“你不也常用匕首作战吗？”罗伯回怼道，“又不是只有用法杖作为武器才能叫法师。”
“附魔在箭头上的法术又能有多少？”
丽夏专注地将匕首放在膝上，用一块柔软的鹿皮布细心擦拭着刀刃。又从腰间取出一小瓶精油，滴了几滴在匕首上，轻轻抹匀，使刀刃更加光滑。
看她那个样子，仿佛这是一个神圣的仪式。
“而我能同时给左右匕首各附魔两种法术。只要被我碰到，就准备吃痛得哭爹喊娘吧。”
“我得提醒你一下。”林恩插话道，“这次比赛，学院可是三番五次强调不允许以任何形式、在任何武器上进行物理淬毒。”
“毒？哼！”丽夏将匕首收入腰间。“有些毒物镀层会影响匕首的魔导性质。只有对自己的技术不自信的下三滥，才会想着在比赛里用毒！”
天上的太阳火辣，林恩的额角流下一滴豆大的汗水。
虽然新生竞赛的性质比最开始改变了不少，但它素来以其残酷与严苛著称，这一点是没有变化的。
每一位参赛者都必须全力以赴，否则等待他们的命运就是一蹶不振。
再加上自己还是正副会长明争暗斗同时押上的宝，再怎么样，也至少得杀进决赛圈吧？
“嗡嗡……”
“嗯？”
林恩抬头望天，见一片乌云迅速遮蔽了太阳，天地骤然昏暗。
他以为是天气有变，但边上却传来很熟悉的，阴湿的笑容。
“咕嘿……”罗莎琳手指一振，黑暗如浓墨般从她指尖蔓延开来。
这黑暗，不是自然的乌云，而是她强大魔力的显现。
（黑暗术吗……？）
林恩有些惊讶。
不，是相当惊讶。要不是他对每个队员都给予了最大的信心，恐怕现在都要惊掉下巴了。
自从和小组宣告要参赛以来，罗莎琳话是最少的，可她的进步明显是最大的。
提前掌握了新的法术，从进度上试图追赶那些前排的同学。
而且……这还是无媒体施法。
没有法杖，没有任何能通导魔力的器械。单凭施法者的人体就完成法术的施展。
这可是独一档的能力啊。
要是说其他的普通人是璞玉，那罗莎琳的起步点就可以说是废石。是除了基本的幻觉系法术外一窍不通的人，是团队内部最没有贡献的那个存在。
可如今就连她都赶上来了。
这样看来，队内对比赛的热情……其实相当高涨吧。
考虑到有失败的概率，无媒体施法是相当铤而走险的事情。
但这种能力，不需要常驻，光是作为杀手锏就够用了。
（真不能小看天赋和后天学习啊……）
林恩想到这，冷汗再次流下。
当初要是没顶住压力，同意学姐把队伍拆分开的话。
说不定自己这边的损失会更大吧。
“啊……”
罗莎琳手指僵直地停住。
黑暗术慢慢散去，重新放出被遮挡的阳光来。
“进步很大。”林恩夸奖道，“而且还是无媒体施法，为了比赛下了不少心血吧？”
“这次比赛，有很多帅哥看着呢……”罗莎琳推了一下眼镜。“当然要好好表现，露一手给他们看看。”
“想靠这个收获爱侣可不容易。”丽夏立刻泼了盆冷水上去。“没有男的会因为你能无媒体释放黑暗术就迷上你的。”
“丽夏！”蕾娜喝止道。
“就是因为你们顾虑‘情商’，所以才会把人蒙在鼓里。”丽夏摇摇头，“早点知道事实，要比最后才被现实戳破梦的泡泡要好。”
“可你说得也太伤人了——”
“你又不是人类男性，你怎么知道人类男性喜欢什么样的？”
林恩一句话就把丽夏呛了回去——当然，还有他自己跟她的旧怨参杂其中。
“……我收回刚刚那些话。”丽夏不断地把下巴抬高。“你们人类在审美上的无能令我厌倦。”
林恩没有回话，他抓起箭袋和精钢箭矢，交给罗伯。
“箱子里剩下的，都是些内衬的护肘和护膝。”他把箱子抬举起来，放在众人中央。“有需要的，自己来拿吧。”
就在大家准备伸手拿取这些护甲的时候，一只手有力地按住了箱盖，将它关了起来。
“……？”
林恩抬起头来，认出眼前的这人来。
他是上次负责传唤自己到副会长办公室的学长。
“没有打扰到你吧？”
（不，你都这样出手了，这话怎么问得出来的……？）
“我们收到你对处罚的抗议。所以现在请你去核证一下当时的情况。”
这是借口。
言下之意相当简单：
“跟着我来。”
“欸……？”蕾娜愣了一下。
学生会已经下达的处罚，基本上不可能通过抗议收回的。
难道林恩作为会长身边的红人，拥有这方面的特权吗？
还是说……所谓的“处罚”，就是学生会的手段。
他是被逼迫的？
蕾娜敏感的内心只能猜到这一步，她试着去林恩的表情上找些提示。
平静。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表情可言了。
可偏偏就是什么都没有，才是最大的疑点啊。
“别担心，只是走个流程。”林恩对队员们这样吩咐道，快步跟着学长离开。
“林恩……”蕾娜小声地嘀咕道，“有什么话……难道不能跟我——我们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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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个熟悉的小办公室，林恩再度来到了这里。
他站在门口，警惕地向内部扫了一眼，仿佛每一个家具都在让他的第六感震颤。直到学长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才踏入其中。
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种书籍，从历史到魔法应有尽有。林恩快速地扫了一眼，感觉到些许不对劲。
这些书……被动过。
不同于那些用来单纯装潢办公室、意图给客人营造一种办公室之主很爱读书的错觉。
凯娅收藏这些书，是真的会看的。
证据就是，那些用于充学问的书，往往落尘很多，而且固定放在同一个位置，不会被翻动。
书架上的书频繁变换位置，就能反证这一点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这种味道让他意外地感到一丝宁静。
松香味的主人——副会长凯娅，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专注地处理文件。她的姿态依旧干练，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自信和冷静，正是她胆敢准备以下犯上的实力基石。
凯娅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目光与林恩交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
那如狼似虎，迫不及待的笑容。
“林恩，好久不见。”她放下手中的笔，声音尽可能装得柔和而亲切。“进来的时候，不要忘记把门关起来。”
林恩如她所期望的那样，走进办公室，关上门，缓缓走向办公桌前。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拉近了不少。
又或者说，是被紧迫的形势缓缓推到了一起。
凯娅把文件全部撤到一边，专心于和他的对话。“我知道你现在很忙。备战新生竞赛，可是会让人昏头昏脑的。”
林恩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凯娅就示意他坐下。然后她自己也回到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那么，林恩。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会为你们提供一些物资上的援助——当然，名义上是第三方提供的。”
“感激不尽。”林恩倒抽了一口凉气。
现在在正副会长之间，就像在走钢丝。
一旦被发现自己是两面派。恐怕连死法都不是自己能决定了的吧？
林恩看着她的眼睛，思绪万千。
然而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从他被叫到副会长办公室来的这一刻起，命运就注定了它的方向。
不是所有问题都有解答，或者说，无解也是一种解答。
就像面对魔女的玩弄一样。
要是林恩和她一样强大，就能摆脱她的整蛊。
可以和她同样强大作为前提，那最开始压根就不会被她当玩具玩弄。
解答的本身，就是问题。
“话说回来，你有注意到哪支队伍特别可疑的吗？”
副会长一句话，吓得林恩强打起精神来。
“比如说，手头突然变得很富裕。或者说忽然和高层的学姐学长们展开往来……”
“比较前排的队伍，经济情况本来就很好。人脉方面也是一直打通的状态。”林恩只好硬着头皮跟凯娅打太极。“没法从这两个方面看出异常来。”
“说的也是……不过，可要小心了。”凯娅说着，缓缓向后退了两步。目光仍保持在林恩身上。“我所知道的会长……她可是擅长奇兵诡计的那一类人物啊。千万要小心，说不定她支持的队伍，就在你眼前。”
（你这不是很了解她吗……）
“闲话说到这里。”凯娅副会长的语气放松下来。“除了给你物资。我当然还要给你引荐一些人脉——原本是这样的才对。但我和你实话实说，我底下的人，有很多是从会长那里跳槽到我这的。他们的忠诚度暂时得不到保证。”
“伊莉斯会长会对您生气吗？”
“这是什么问题。”凯娅副会长笑了笑，“又不是人身依附关系。职员在哪里办事不是为了学院，为了学生会、为了服务广大学子？她可能会有不舍，但恨我是算不上的。”
（好老练的官场腔！）
林恩多少也能听出她的话中话了。
答案是：恨。
两人现在，已经是势同水火了。
“所以我现在决定，给你介绍一个我比较拿得准的人。由她给你提供场外帮助。”
凯娅副会长看了看钟表，说道：“这个时候，她也应该要来了。”
“咚咚。”
说来就来，副会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会长，是我。”
奇怪……
林恩困惑地看向了门口。
这个声音……
怎么这么耳熟呢？
“请进吧。”凯娅微微仰首。
“打扰了。”
进门而来的人，让林恩脸色惨白，寒毛的末端都被这一幕吓得凝出一层霜冷的汗水。
进门的人也被林恩的在场吓了一跳，她僵直在原地，过了很久才有所动作。
“怎么了？”凯娅问。
“我忘记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关火炉了。”来者敏捷地回答道，“但仔细想了一下，是我多虑了。”
“请不要冒失。这次交待给你的任务相当重要。”副会长转向林恩，说道：“由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炼金科的第一研究室室长。梅克·杜特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