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场设立在一棵与圣栎同种、却不幸没能成为主干的参天大树当中。
就算没能成为最为耀眼宏伟的圣栎,这棵树的规模也不容小觑。
树干雄踞天地间,树冠似乎能触及云霄。橡木的纹理被百年的冰霜与风刀所雕刻。
进入竞技场的入口便设在树干之下,那是一道高耸入云的拱门,镶嵌着金色和银色的铭文。拱门两侧矗立着两座雕刻精美的石像,正是立在学院门口的两位师祖:安和菲莉。
林恩的小队穿过拱门,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竞技场呈圆形铺展,其地面铺就的是由上千块精雕细琢的花岗岩拼接而成,色泽斑驳,被无数届学生的血与汗浸润过。
四周的看台顺势而建,层层叠叠,环绕着中央的擂台。看台上,成百上千的座椅以极其讲究的工艺雕刻而成,每一把椅子都带有独特的魔法符文,为观众提供了极致的保护,避免他们被台下打上来的魔法激流命中。
“这树的生命力也太可怕了。”罗伯抬起头来,仰望竞技场的顶端。
由橡木枝桠交织而成的天然穹顶,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既能遮风挡雨,又能让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就好像这棵树并没有因为挖空主干而死去,仍顽强地活着。
擂台周围,魔法屏障闪烁着五彩的光芒,这是第二道保护着观众的屏障,免他们受到战斗的波及。
但比起竞技场本身,更耀眼的那些参赛队伍。
竞技场的战备区域深藏在橡木的根系之中,入口敞开,长廊蜿蜒,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水晶,照亮前行的路。
“床、床欸……”罗莎琳大惊小怪地闹腾起来,像第一次进游乐园的小孩子。“这地方,为什么会有床?”
她所说的,是放置在房间一角的厚重橡木床。上面铺覆盖着绣有金银丝线的天鹅绒毯。
“这里并不只有我们使用。”蕾娜回答道,“有的时候也会用于招待别的学院过来交流战斗经验的学生。因为行程很紧,所以就用这里的设施将就过一夜。”
“说是‘将就’……”林恩接话道,“这地方也比小酒馆来得奢华多了。”
墙边设有精美的木质衣柜和魔法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和卷轴。中央摆放着雕花石桌,桌上点缀着发光的水晶球和炼金药剂瓶。
当然,真正想要赢下比赛的人,光凭这些基础的药水和卷轴,是没法获得胜利的。
林恩把目光放向稍远处,他们并非第一批进入战备室的小队。
另一支小队正紧锣密鼓地进行战备准备。
他们身着华丽的战斗袍,每一件袍子都由最上乘的丝绸织成,嵌满了珍贵的水晶,闪烁着灼人的光芒。就连袖口和领口处的金线绣纹如同活物般灵动。
(要是在战斗中打坏了这些袍子,赛后会被要求赔偿吗……)
蕾娜则把目光放在那支小队的武器上。
一柄双手法杖靠在墙角,那杖由象牙雕成,通体乌黑,嵌有翠绿色的翡翠,杖顶则是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而又神秘的光辉。甚至还在护手上镂刻着家族的徽章,彰显出杖主的尊贵身份。
而对比起自己手头那柄简陋的乌木法杖,蕾娜有些自卑地挪开了视线。
“早上好啊,穷酸的后排同学们。”
林恩回过头。
曾在赛前大放厥词的马尔特,此刻也率领小队来到了战备室内。
这家伙穿得实在有些夸张了。
如果说别人是来比赛,顺便炫富。
那他就恰好是反过来。
炫富,顺便把赛给比了。
那银白色的胸甲,甲面上雕刻着复杂的符文,镶嵌着蓝宝石和紫水晶,光芒流转,仿佛在汲取周围的魔力。
手腕上还戴着一对黄金护腕,每个护腕上均嵌有一颗血红的红宝石,宛如烈焰般跳动。
“啊,真是的——”他忽然把脚抬起来,差点踢到一旁的罗伯。“你怎么知道这靴子是龙皮做的?这让它很容易就沾到灰尘。我该在离你们这么近之前做好准备才对。”
(谁问你了!)
林恩厌恶地皱起眉头,朝马尔特身后看去。
不仅仅是他,是连同他在内的整个小队,都穿得烨然若神人。
俗话说输人不输阵,但在气势上……
“实打实的技术才左右胜负。”罗伯嘲讽道,“穿得这么漂亮,不要到时候被打得破破烂烂,回去哭爹喊娘。”
“今天可是重要的比赛,有那么多导师和教授在看。”马尔多对这种嘲讽不屑一顾:“穿得靓丽一点,就更容易被注意到,意味着更容易出人头地。这种简单的理由都不懂的话,你们现在退赛还来得及。”
“我倒是很好奇,为了凑这身行头,你到底给家里面寄了多少封信?”
林恩一如既往地毒舌,马尔特的耳根明显地红了一下。
“那是我自己的家事。用不着你这点头之交来操心。”马尔特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口回击:“倒是你们,穿着这样下三滥的装备。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的装备都是淘二手淘来的吧?”
“你们的衣服之后还要出二手回本吗?”林恩呵呵一笑,“要是被打得太惨,可就没人要了。”
“我不会跟你们这群穷酸的苍蝇继续浪费——”
“打扰一下。”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一名高大健壮的人站在战备室入口处。
“这里有林恩的加急快递。”那人说着,从门口搬进来一个足足有衣柜大的板条箱。
“我就是。”林恩上前,用魔法砾石在签收单上划了一下。
马尔特有些惊讶地看了眼那个箱子,上面那可是远近闻名的恩特酒厂的章印。
恩特酒厂产出各种高端陈酿酒,经常是直供给王室和贵族们饮用的。
难道说,这小子拉到了恩特酒厂的赞助!?
不,不可能。这群人没有家族背景,怎么可能会被恩特酒厂看中……一定是故意这样虚张声势,做给别人看的样子货。
但就在他这么臆测的时候,搬运工又从外边搬运来了两个同样大的装备箱。
林恩也毫不客气,当着马尔特的面将装备箱撬开。
箱盖应声而开,露出满目华丽装备。马尔特的眼睛内被箱子中的金光所闪到。就连周遭的烛火一经对比,也黯淡了下来。
不知为何,马尔特的膝盖忽然一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精致的长剑,剑身以镀银的方式进行表面处理,以方便使用者附魔。剑柄则是由煅烧过的硬木制成;剑鞘上镶嵌着无数细小的蓝宝石,足以比肩甚至超越马尔特身上的珠宝,它们在光线下散发出瑰丽的光芒。
箱子里还放着一顶头盔,头盔的设计别具匠心,表面镶满了细碎的钻石,模拟出温柔的月光。内部覆盖着柔软的月鹿的皮,既能保护头部,又极其舒适。
丽夏注意到头盔顶部还装饰着一根长长的羽毛,羽毛呈现出耀眼的金色。
“凤凰羽。”半精灵喃喃自语道,皱起了眉头“这东西……现在还能流通吗?”
这还不算完,林恩继续深挖这一装备箱,出现了越来越多贵重到离谱的装备。
镶嵌着一圈紫水晶,中央则嵌有一颗巨大的绿宝石,边缘精细打磨,光滑圆润,手柄处包覆着厚厚熊皮的导魔盾。
靴面上嵌有银色的丝线,走线细致,宛如精美的艺术品。靴底用秘银做嵌边的秘银靴。
通体乌黑,材质坚硬,光滑如镜布,上面布满了复杂纹路的黑铠。
就连林恩自己,也逐渐感觉到手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
这些东西,磕磕碰碰一下,都要磨损掉好几个金币的价值。
更别说把它们当防具,让它们来承受攻击了。
林恩总有种,万一攻击打到这些贵重物品上,可要比直接攻击在他身上更伤心、更难受的感觉。
“林恩……”
蕾娜本来还有些惊喜,但很快她就看出来,这些东西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人所能争取的极限。
就算是有伊莉斯会长撑腰,这些东西也太……超出预期了。
她拉着林恩的肩膀,小声地问道:“你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
“我拉了大老板的赞助。”林恩僵硬地回应道。
“可你从来没跟我们说过啊……?”
“保密也是协议条款的其中之一。”
最后,他从箱底取出一枚戒指。这枚戒指由纯金铸造,戒面上镶嵌着一颗璀璨的蓝宝石,宝石中隐约可见流动的魔法光芒。
“竟然还有人在做这种生意。”罗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戒指。“雕金匠人的魔法工艺品,把法术存入宝石或者水晶这样的载体中。不过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马尔特脸色惨白,把嘴唇硬生生咬出一个又一个的牙印。
他又心焦,又不甘心。这个从来就没在班级里有什么地位过的穷小子,凭什么这个时候能掏出来这么多支援——
他的目光落在了剩下的两个箱子上。
啊啊……这才是第一箱,还有第二箱,第三箱……
一定耍了什么手段,一定是……!
但……话又说回来,这些人有耍手段的能力吗?
就算他们全队都拿人命去担保换取血贷,得来的钱也只能拿到其中一件装备啊。
这么多装备……只有他真的争取到了恩特酒厂的支持,才能解释得通。
……马尔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压住满腔的妒火。
不对,果然还是有什么猫腻!
比起承认这个口出狂言的穷小子真的有手腕,他自然而然地倒向了另一种推论。
“勉强算你有些实力吧。”
马尔特从牙缝里推出这几句话。
“不过,就算武装到牙齿,野狗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所以我才觉得,野狗这种生物很麻烦。不想搭理它,又会在不注意的时候想着给我来上一口……”
他边说,便跟着自己的队伍离开这里。
“哦,这就跑了?”罗伯扬眉吐气地笑了出来,“还有第二箱和第三箱没打开呢。怎么不愿意看下去了?”
“你、你是不是在学院外边,给那些大老板们出卖自己的身体啊……?”罗莎琳紧张地上来问林恩。“这么多贵重的装备,你到底……是去哪里争取的?”
“为啥会这样猜啊!我很洁身自好的好吗!”
“但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其他快速拉到支持的办法……”
“说实话,我也有这个疑问。”罗伯转过头来说道,“……队长,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不妨对我们也说一说吧。都到这时候了,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再怎么说,凭空送到手上的装备也太奇怪了。”
“不知道你们在较什么劲。”丽夏已经把凤凰羽头盔戴起来了。“有装备就穿,哪里有这么多话要问的。”
“我只能给你们一点提醒……”林恩低垂着头,“就当我是参加了一场豪赌吧。我下的注是我们的队伍拔得头筹。”
“代、代价呢……?”罗莎琳追问道。“是剁手指头之类的吗?”
“……谁知道呢。”林恩的大拇指拂过箱子上所盖的酒厂印章。“愿他们仁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