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尝死亡的味道,是一种极为独特的体验。
存在于这世间的所有生物,从被创造出到来到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终点,其实并没有花费很漫长的时间。
所谓生命,弹指一挥间。
待迈向死亡的那一瞬间,所有生物们在进入那个漆黑空无瞬间的下一秒便转为轮回,并再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死亡——重生
几乎没有任何间断的过程,让这些生物们的脑中始终保持着一个不切实际,并让人觉得十分可笑的想法。
——我们,是不死的。
当莉莉丝第一次知道这些生物们脑中的这一想法时,是可笑的。
从出生开始,便注定了自身死亡的结局。
生物们认为的不死,是一种既可笑又可悲的弱小想法。
不愿意面对死亡,便编织出如此难堪的谎言。
它们认为的不死和永生,不过是对他们仅有的短暂生命所做的诠释。
——出生便是死亡
——死亡便是重生
一个十分简单的理念和想法,只要在生物们的脑中根深蒂固,便会成为一种无法逾越的可怕信仰。
而击碎这样看上去坚不可摧的信仰,却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真相。
仅此而已。
自肉身消亡,整体成为灵子魂魄状态的莉莉丝,在靠着自己最后意识附着在长枪·银狼之上后,便渐渐地陷入了沉睡。
一只脚踏入死亡禁地的她,失去了本我和基础思考能力的现在,顺着长枪·银狼划出的焰光,坠入了一颗位于边缘地域的极不起眼的暗红色星球。
Helsaifen
充满着生的气息,充斥着死的绝望。
这是一颗被血色所笼罩的边缘星球。
红色的天空,红色的大地,红色的山脉,红色的海洋......
血色,占据了这颗星球的全部。
布满地表的类似于血管的线条,以及那些被大量红色尘土掩埋在地下的建筑废墟,让这座星球看上去破烂不堪。
蠕动着短小的身躯,在这片近乎没有生命气息的大地上,这些由大量细小的碎肉块组成的生物,留下了一条条无法擦拭和隐藏的深红色血迹。
没有所谓的躯干,没有认知上的五官,甚至连生物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的它们,从根本不存在的“声带”中,发出了穿透了这颗星球的惨叫。
叙述着它们悲惨且短暂的一生。
同时又希望存活于这颗星球的其他生物,亦或者存在于这个漆黑虚无空间中的其他物种,能够真正停下脚步,倾听它们的悲鸣。
无法透过双眸的视线,无法透过灵敏的嗅觉,无法透过千里的听觉,无法透过巧妙的言语
——
从创生之初开始,这些血肉生物们便失去了一切。
无人知晓它们的历史,无人知晓它们的过去,无人知晓它们的未来......
血块组成的生物们,经历了多少次的生死和轮回,穿越了多久的时间和历史的巨大变迁,才最终成为了这个样子和姿态。
待长枪·银狼的枪首突破大气层的阻挠,重重的刺入这片血红色的地面时;当附着在银狼上的莉莉丝的灵子魂魄,一点一滴的渗透到这片绝死之地上时——
那一声声发出的血肉的悲鸣,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断的冲击着莉莉丝脆弱至极的意识。
试图占据莉莉丝的灵魂,为本就失去一切的血肉们,寻找一个能够承载它们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容器。
但是这样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肉身的崩坏,让莉莉丝以灵子魂魄存在于这个世上,或许是作为曾经创造她的父亲,同时也是“真父”上帝的怜悯。
可莉莉丝想要的,并不是怜悯。
失去了身躯,在自身灵魂彻底融入了这片绝死土地中的那一刻,虽依旧处于沉睡状态,但其内心深处的本我意识却得到了觉醒。
面对生物们的悲鸣和毫无理由的掠夺,靠着对生的执着和过去那毫无价值的理念和想法,莉莉丝的本我反抗着这颗星球带给自己的不合理。
生存的条件,是剥夺他人生存为基础。
死亡的代价,很小。
可如果想要活下去,却需要付出当事人无法承受的巨大代价;
即便这个代价,是需要出卖自己的灵魂。
抛下挚爱亲朋,只是为了逃避那一点可怜的责任。
情绪的崩溃,剥夺了血海中众多生物活下去的权利。
明明在经历了那次生物大灭绝事件后,早已经无法原谅自己的莉莉丝,却在此时此刻做出了和当时一样的事情。
想要一死了之的人,却为了活下去而不断地剥夺虐杀着生命。
可想要真正活下去的生物们,却因能力和自我意识的不够强大,而溺死在了它们心中憧憬的未来之中。
——对不起......
她的道歉,从未停止。
但失去生命的生物们,却再也无法回到这个世上。
蠕动着来到长枪·银狼的周围,想要通过自身那一点毫不起眼的力量占据莉莉丝的灵魂和本体意识的血肉生物,却一个又一个在长枪的周围失去了生命。
虚伪的杀戮和抗争,将会持续多久?
这,谁也不知道......
距离银狼最近的血肉生物,就这么趴在银色枪首的边上。
可已然在虐杀中失去生命的它,却从那一堆令人作呕的肉块中,生长出了一颗还未睁开的眼睛。
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丑陋且眼眸表皮的褶皱,即便在这堆充斥着血水肉块中,也令人感觉到作呕。
不过待这一只眼睛慢慢睁开,当那颗血红色的瞳孔,冷冷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些肉块和这个世界的时候......
过去发生过的“真相”——
在这一刻被名为“命运”的谎言,彻底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