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诱果魅声——万魔降临(2)

作者:西条莲 更新时间:2024/6/28 9:31:06 字数:8185

赫尔赛芬的核心,便是思绪的中心。

自诞生的那一刻,我们的命运和活下去的目的,便早已注定。

母亲的话语,对于小小的我们而言......

是绝对的。

拥有独立的灵魂,拥有万物之外的特殊思维,我们非常清楚,也十分清晰的知道自己诞生之后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作为独立的生物,作为独立于万物之上的生命的我们,并不会按照他人的想法去度过自己短暂的一生。

生命存在的意义,便是如此。

只不过,此等高尚的灵魂和纯洁无瑕的思绪,在我们的身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们......

并不是那种能够左右自己人生的生物。

母亲的话,在我们诞生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一遍又一遍的出现在我们的脑中,出现在我们的心中,出现在我们的灵魂深处。

我们的使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无比。

宏伟建筑的蓝图,在那一瞬间深深的印刻在我们的记忆之中。

为了不让我们轻易的忘记这座宏伟庞大的建筑,母亲大人甚至在建筑工程的初期用她高贵的血液将所有参与建造的生物们连接到一起。

生与死的界限,在此时超越了价值的意义。

我们的存活,只是为了更好的牺牲自己。

从亲身参与了这座宏伟建筑的工程开始,我们便早已将自我的生命,将内心深处的灵魂彻底的交换给了我们的母亲。

自我的奉献,本我超越价值的牺牲,是我们这一批需要付出的,最为廉价的代价。

对于我们而言,肉体不过只是用于存放生命,灵魂,乃至独立思维的容器;死亡的降临,不过只是将我们从一具损伤殆尽的皮囊换到了另一具完好如此的皮囊之中。

生命的循环和轮回,带着之前的记忆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们,虽感受到无比痛苦的情感,但我们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兄弟们的尸体,姐妹们的血骨,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时间中不断的堆积在这座宏伟的建筑之中。

作为建筑的基石,就这么被埋藏在其中。

母亲她,对我们的牺牲,对生命的陨落,对尸体的处理丝毫没有任何兴趣。

在她的心中,我们这些诞生于她双手的生物,又是什么呢?

可有可无的零件吗?

还是说,我们降生的意义,不过只是母亲大人她一时兴起呢?

想要思考这样的问题,可却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

获取真相与现实的方法有很多种,这点我们也知道。

但是当我们的同伴们,用近乎祈求的口吻向母亲大人询问着这一简单的问题时,对方却给予了我们一个可怕的事实。

死——

是我们唯一的归宿,也是最终会抵达的乐园。

询问后得到的结果,便是这个。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大人会对我们做出如此过分的事情;明明我们已经做到了作为生物,作为工具,哪怕是作为零件应有的职责。

可为什么最后的结局,却是这样......?

当思考,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时,我们便停止了这种毫无意义,且对我们而言毫无价值的思考方式。

自那次起,我们变得麻木不堪。

若思考的代价,是将我们的生命带入名为“死亡”的坟墓的话,那么我们将会遵循母亲大人的想法,变得不再那么感性。

失去思考的我们,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轮回次数的增加,也渐渐失去了我们作为独有生物最为特有的东西。

在牺牲了全部所有物之后的一百多年,我们亲手埋葬了那些作为基石被填入建筑中的尸骨与血肉。

空洞的眼眸,只是在整个宏伟工程彻底完工后,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这座上下呈螺旋状的巨大建筑。

万魔殿(Pandaemonium)

母亲大人亲自为这座建筑取的名字,其本意是为了纪念在这一百多年中为了建造这座宏伟建筑而牺牲的生物们。

可早已成为零件的我们,对此并没有任何想法。

喜悦的心情,悲伤的心情,自豪的心情......

一切的一切的心情,此时都没有出现。

万魔殿完工的那一瞬间,我们的使命就已经完成。

失去了前行目标的我们,在看着母亲大人缓步走入万魔殿殿堂时,自我的生命也一同渐渐的步入了死亡的宫殿。

本应是如此才对......

可当我的意识再一次回归到这具身体上的时候,当我空洞无神的双眸再一次散发出光芒的时候,我的面前却出现了一阵柔和的阳光。

洁白无瑕的世界,让深处血染泥土的我根本无法适应。

丧失的灵魂,从一片一片细小的碎片,渐渐的恢复成了原先那面透彻的玻璃镜面,映射出自己这张丑陋无比的脸庞。

麻木的心,不在坚强。

柔和的光芒,浮化了心中那颗无比坚硬且脆弱的内心。

肮脏的躯体,在逐渐成型的真理,变得如同白玉一般让人向往。

从这具破烂不堪的肉体,到映射本我镜面的灵魂,从体内细小的细胞与神经,到自我的整体......

此时的我,正在经历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但是这种美妙至极的感受,却让我感到了无比的难受与不适。

我,或者说我们这样卑劣肮脏的生物,是绝对不可能存在于这样的空间之中。

发出的咆哮声,是对自我的否定。

挣扎扭曲的身体和面容,是我们对自己本身的一个阐述和解释。

美好的事物,并不属于我们这样的生物。

剧烈的咆哮和尖叫下,身处此地的我在下一秒彻底昏厥了过去。

黑暗的席卷,让饱受心灵层面折磨的我,在这么一瞬间得到了放松。

意识存在于现实之外的我,无比怀念现在的感觉,现在这种完全吞噬灵魂和思维,让自己成为一具毫无生气的零件的感觉。

为了不在拥有诞生之初的那种感受,我甘愿成为他人使用的工具,我愿意为了他人的愿望和希望付出自己的全部。

这是我们这等生物在经历了这一百年的折磨后,所得出的结论,也是我们降临于这个世界后,唯一清晰的诉求。

只是就连这样简单的诉求,母亲大人都没有满足我们。

黑暗的时间,刹时成为了过去的永恒。

明亮的光源,不停刺激着我的双眸。

待再次睁开双眼的下一秒,我整个人就这么安静的躺在,或者说漂浮在下方这片清澈的水池之中。

与前一个空间完全不同的是,此时漂浮在水中的我无论是脑中,还是心灵上都没有出现思绪上的波动。

我的情绪,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的情感,如同过往死去同伴的生命和灵魂一起,飘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心,出奇的平静。

寂静的世界,抚平了我心中无法释放的伤痛;冰冷的液体,浸透了我早已几乎冰凉的身躯。

从上到下,从内到外......

我的灵魂,在这一点一滴流逝的时间中洗涤的干干净净。

我,已经变得不再是我。

内心深处留下的伤痕,正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地,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记忆之中。

这样的世界,很好,真的很好......

可为什么,我却会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思绪划过,身体向下一沉的这一瞬间,整个身体坠入水中的我,意识突然被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无形压力冲撞着。

意识的球状体,在不断的挤压和冲撞下变得支离破碎。

一片接着一片虚无白暇的意识碎片,就这么缓慢的沉入了这片漆黑的水底。

每一段过去难忘且悲凉的记忆,都好好的储存在这些已如残花败柳的白暇碎片之中。

一幕幕的场景,不断的从我的眼眸中飘过;就像是为了不停的提醒自己一件非常关键,但却被自己遗忘的事情一般。

之所以现在还活着,之所以现在的我们还拥有能够分辨是非,还拥有能够明辨真理的意识和想法,并不是因为母亲大人的怜悯。

我们的生命,我们的价值,最终都是由我们自身来决定的。

这一点,从诞生之际便从未改变。

核心的真理,直到生命接近死亡,甚至踏入死亡的时候,都始终印刻在我们每一个生物的灵魂深处,并期待着我们的发掘。

母亲大人给予我们的是最原始的生命,但同时她也将自己的爱,完完全全的灌注到了我们小小的身躯之中。

面对死亡和痛苦的时候,我们选择了逃避与了结。

我们无法面对这样的疼痛!

在经历了无数次生与死的轮回后,我们再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疼痛,也不愿意去思考疼痛给予我们的意义是什么。

因为......

这样的感觉,是毫无意义,且没有任何价值的。

可现在——

当埋藏于内心深处的那些记忆,那些触及灵魂的意识通过碎片的形式,再一次出现在我们的眼眸之中时......

过去做出的选择,是那么的不堪。

逃避和自我了结的方式,并不能解决现有的问题。

越是选择这样的方式,积累在心中的痛苦则会变得越来越多;我们的压力再这样的过程中越来越大,直到死亡的降临。

但无论是逃避的方式,还是选择了结的方式,都不过只是将摆在面前的这一事件推到了自身未来的不远处,并在不久后形成了永久不可逆的闭环。

若到了这一步,那么我们将无法挽回。

无论是过去的一切,还是现在的问题,亦或者未来的希望;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得弱小而无助。

这样的世界,也许是我们想要的世界;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命运,却不是我们心中所希望的那样。

信心与希望......

身为随时可替换的零件的我们,其实并不应该怀抱如此阳光向上的东西。

因为,我们不配。

可如果失去这些的话,我们的价值是否就是完整的呢?

前行,是需要所谓的动力。

而动力的来源,对于我们而言,或许是由自己的兄弟姐们尸骨和血肉堆积而起的那一座座血腥的小山包。

但就是在这样的外表下,我们真正所需要的,却在那些血腥残忍的血骨中,被母亲遗忘的一干二净。

一句简单的鼓励,一个温柔的眼神,一个简单的拥抱......

我们所奢求的,所希望的,不过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自我的信心与未来的希望?

美好的事物,我们想拥有,但却又不敢去奢望。

如此矛盾的情绪和想法,在不断的冲击着我脆弱思绪与神经的情况下,下坠的身躯就这么停了下来。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我们的心,变得强大了吗?

这是一个无法解答的疑问......

但毫无疑问的是,此时的我并没有像过去那样,选择麻木的面对和逃避摆在面前的责任。

望着身前伸出的纤细手臂,犹豫片刻的我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右臂,并在触碰到那只小小手掌的下一秒,回到了这个讨厌的世界。

相同的环境,相同的光色,相同的气味......

对于深处其中的我而言,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层的空间中出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又或者说是一些漂浮在空中的画面。

奇怪的物件,我从未见过。

漂浮在空中不断重复出现的画面,无一例外正在向自己展现着过去发生的一切,以及在过去我最希望拥有的东西。

一遍接着一遍的出现,一次接着一次的播放,让坐在地上毫无思绪的我显得十分迷茫,但同时又有大量焦虑的情绪出现在我的身躯之中。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心里乱糟糟的完全无法理清楚现有思绪的此时,只是呆呆的坐在原地。

过去希望拥有的东西,因灵魂的丢失与思绪的麻木而选择了放弃。

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赫然出现了一丝悸动。

——我,想要这些东西!

第一次,同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出现在自己脑中的这一想法,此时正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催促着我去获得这些东西,希望我能够将这些过去从未想过的东西,就这么简单的揽入自己的怀中。

想要做出这一行为,是非常简单的。

唾手可得的事物,只需要自己慢慢的抬起右手,身子向前仰去十五度角的同时,右手牢牢的抓住摆在自己身前的这些事物。

遗憾,就在这一刻消失了。

过去轮回的次数,是为了一次次的去弥补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

对生命的漠视,对死亡的恐惧......

早已丢失灵魂和思维的我们,在一次次的轮回后,成为了一具没有任何想法和情绪价值的血肉生物。

我们想拥有的事物,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可在经历了百年时间之久的现在,当这些被过去的自己一一无视且放弃的事物就这么静静地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我不在选择逃避。

当抬起的右手,伸向不远处的那些东西时......

当右手粗糙的手掌,触碰到那些东西的时候......

当握紧的右手,死死的抓住那些曾经就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时,原本周围一切祥和宁静的环境,刹时风云变化。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右手死死抓住的那些东西,在这一刻变成了具有尖牙利齿,且外貌与内心十分丑陋的怪物,正不断撕扯着自己的手臂。

血肉模糊,白骨嶙嶙。

仅在顷刻间,我手臂的血肉就这么被吞噬殆尽,留出森森白骨。

剧烈的疼痛,让我在一瞬间发出了惨叫声。

但在这样的空间和环境下,我悲痛的惨叫声所换来的,只不过是无数丑陋怪物们因兴奋而发出的奇异笑声。

血肉的残缺和丢失,让我不停的挣扎。

可挣扎的越是厉害,身躯的残缺数量便越是多。

直到生命的终点,我的身躯便已成为了一具没有任何血肉的白骨。

但随着意识的逐渐消散,当我再一次回过神的时候,那些原本丑陋无比的嗜血怪物早已消失不见。

视线望向自己手臂的那一瞬间,原本成为森森白骨的手臂,此时却完好如初。

当时的痛苦,那时候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疼痛与悲伤,这个时候却如缥缈的烟云般,不复存在。

摆在对面的那些东西,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周围的环境,又变回了之前暗中安静祥和的样子;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个地方。

可这样的想法,并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脑中。

缓缓的抬起右手,视线看向这只粗糙不堪的手臂时,我的脑内不断的在寻找着数秒之前的那种令自己无法释怀的痛感。

如此的真实,却又让自己产生了虚无的感觉。

这种即真实又不真实的直观感受,使得此时坐在地上的我并没有接下去的任何行动,而是继续这么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东西。

这些过去让自己垂涎欲滴的东西,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个令人恐怖的怪物。

自己的右手只要轻轻的触碰面前的这些东西,那些可怕的怪物就会再一次来到自己的身前,并毫不留情的将我脆弱的肉体撕成碎片。

一想到那时候迸发出的痛感,双手紧紧抱着身躯的我在恐惧的摧残下全身不停的颤抖着。

这种由内而外蔓延出的情绪,让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

内心深处爆出的恐惧感,几乎在瞬间占据了我的灵魂;面对身前那些自己非常渴望得到的东西,我不断的饱受着名为“贪婪”的折磨。

一边是欲望,一边是怪物......

孰轻孰重,我非常清楚。

可正是因为这样,在反复承受了成百上千字煎熬和折磨后,整个人再度变得麻木不堪的我,静静地躺在地上。

双眼空洞无神,望着一眼看不到边的白色天空时,躺在地上的我好像隐约看见了一直巨大的手掌缓缓的将我的身躯覆盖。

柔软,温暖,甚至在被这只手掌握在其中的时候,一股暖流从我的皮肤内进入,慢慢的融化了我早已冰冷的内心与灵魂。

时间,如同我们自身那毫无价值的生命那般,一点一滴的消逝在这些对于我们而言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上。

活着,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既要无条件的承受着生命与灵魂给予我们的使命,又要让这短暂到极致的人生活出所谓的价值。

两者取其一?

这是不可能的......

个体生命的价值对于整个世界而言,并没有多少意义。

活下去——

这不过只是一句我们自认为的漂亮话而已。

但就算如此,我们依旧无法逃过生命降生之初,母亲大人赐予我们的使命,亦或者说是我们作为生物与生俱来的负担。

这是我们必须要承担,同时也是我们作为生物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作为“零件”,我们并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我再一次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睁开眼睛的我,心情无比的平静。

那时候爆发出的恐惧和惊慌,在此刻荡然无存。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时,此时的我并没有安静的躺在一片冰冷的水池之中,也没有看见那些自己所希望得到的欲望之物。

眼前,是一座座用红色石块制成的墓碑。

在这一层洁白的空间之中,成百上千,乃至上万的鲜红色墓碑,就这么一个个的矗立在我的眼眸之中。

红色与白色......

压抑与希望......

格格不入的两者,却在我的视线中交织出了心中最美的那一幕风景。

从地上站起,走到墓碑前的我缓缓蹲下身子,在双眸看向身前这块碑上是否有刻着死者信息的时候,却发现身前的这块墓碑上什么都没有。

不仅是这块,就连其他的,或者说所有矗立在这层空间的鲜红色墓碑上,都没有刻着任何生物的信息。

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名字,都没有出现。

发现这一情况的我,几乎在下一秒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我们是“零件”。

“零件”,不需要这些没有任何价值的信息和姓名。

这些墓碑,是过去陷入“死亡”这一状态的我们。

通过生命不断的轮回我们这些个体生命几乎达到了永生的境界;可就算是这样,肉体的不断更换,也让我非常清楚的认知一个事情。

——我们,早已死去。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实,也是我们这样的“零件”再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早该熟知的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但我们,却将这个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

灵魂与思维的灵魂,造就了我们的永生;可一次又一次遭到更换与丢弃的肉体,却让我们失去了作为生物最重要的东西。

眼前的这些无名墓碑,便是最好的证据。

跪坐在地上,抬起的右手轻轻的抚摸着身前的这块无名墓碑的时候,一阵阵模糊不清的声音,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传到了我的耳中。

尽管听不清楚这些声音在诉说着什么,但此时跪坐在地上的我,双眼却流出了两行血红色的泪水。

哭泣......?

模糊的视线,看着滴落在手掌中的泪珠时,我的脸上出现了诧异的表情。

为什么,我会哭?

悲伤的情绪,几乎在同时从我的心中向外快速的蔓延;血色的眼泪,止不住的从自己的眼角中向外流出。

含糊不清的声音,如同一根根钢针般不停的扎在我的灵魂深处。

无与伦比的疼痛,让我不由的弯着身子。

扶在墓碑上的右手,随着身躯力量的渐渐消失,而慢慢的滑落到了冰冷的地上。

完全不能自已的情绪,占据了我的全部。

抽泣的身体,早已软弱无力。

泪水,在自己的身下化作一滩浑浊的黄色水池。

浸泡在这水池之中,我的内心从清晰再度变得十分混乱;而就在这时候,无数被剥去皮肤的细长手臂从水池中拔地而起。

每一只手,都非常精准的扣进了我的血肉之中。

强烈的痛感,使我不由的张大嘴巴。

可是当声音从内传到喉咙处的那一瞬间,如同声带被撕裂后的那种无助的感觉,仰着脑袋的我,只能无声的发出自己心中最为绝望的咆哮。

眼神中流露出的悲伤情感,将会伴随我步入真正的死亡。

随着身体被无数只小手缓缓的拉入浑浊的水池中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停止了颤抖,我的思绪停止了思考,甚至连我心中爆发出的疼痛,也渐渐的化成了虚无。

沉溺于水中,我逐渐丧失了自我的意识与反抗的思绪。

溺水造成的窒息感,让我的双手在最初之时胡乱的向外抓着所谓的那些“救命稻草”;但是等待我的不过只是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再这样的环境下,没有人能够拯救,我也不奢求在如此绝望和寂静的环境下,会有除了神明以外的人能够在拯救自己。

不过,神明......?

这是第一次出现在我脑中的词汇,而我却完全不明白“神明”这两个字所带来的,究竟是什么崇高的东西。

而就在我不断下沉之际,一个毫无实感的空间压缩,将我从一个完完整整的生物瞬间变成了一块方方正正的血肉尸快。

前后左右呈现出最佳比例的小型方块,就这么掉落在了一层与星球本体十分相似的,充满着血腥味和众多尸体的空间之中。

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纯白无瑕,甚至充斥着神圣气息的空间与环境。

此时的我虽然无法像之前那样自由的行动,身躯的肉块与骨骼神经被极限压缩成这样的小方块,如同将自己禁锢在这里面一样。

灵魂,支离破碎;但思绪,却依旧存在......

周围熟悉的环境,让我紧张恐惧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只是这样安静祥和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空间内,几乎在瞬间出现了与我完全相同的生物,以及它们在接下去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是在复刻自己过去所做的那些事情。

肉体与灵魂的诞生之余,便是对万魔殿建造的开始。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建造,使得那些与我构造完成相同的兄弟姐妹们在一次次的死亡和重生中不断的痛苦着。

生与死之间的边界,在它们的辛勤劳动下变得模糊不堪;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我们一度认为自己的灵魂与肉体早已超越了“死亡”本身。

那种近乎短暂的永生,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快感。

在如此庞大且宏伟的建筑和世界面前,作为一块毫无起眼的血体方块,我就这么看着过去的我们一遍遍的沉浸在这虚假的劳动之中。

模糊了死亡的边界?

这样的想法,只有在那时候的我们才能够真正将其表达出来;可对于此时的我而言,那时候的我们那是何等的愚蠢。

永生?

这样的事情就从未出现过。

自始至终,我们所阐述的一些,我们所要表达的一切,我们想要获得的一切,我们想要做的这一切......

不过都是黄粱一梦。

失去了双手与双脚,甚至连嗅觉与听觉都彻底丧失的我,却用一种非常特别的方式看着周围不断重复发生的一切。

奇怪感觉的不断冲撞,使我内心深处涌出了大量无谓的贪欲。

想要拥有自己所渴望获得的物件与外人看来毫不起眼的小小价值,可就是这样如此简单的一个要求,却让我痛苦不堪。

身为零件的我们,不能拥有想法。

零件的作用,是为了弥补上一个零件因磨损而陨落消失的替代品。那么作为代替物的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继承上一位的意志。

一位接着一位,一代接着一代......

这便是,只属于我们的,唯一的未来。

我们无法改变这一刻在灵魂之上的独有的命运。

既无法反抗,也无力反驳的该死的命运,却需要奉献我们短暂却又可悲至极的一生。

灵魂的震荡,让我心中静如止水。

随着建造的持续,身为血体方块的我被填入了万魔殿的石块之中,如愿以偿的成为了这一作宏伟建筑中的一块基石。

但随之失去的,便是我罪恶累累的过去。

尘土风化了我的躯壳,时间塑造我的灵魂。

若真有意义上的往生和来世的话,我多么希望自己不再是一个拥有独有思考能力和灵魂的特殊生物啊......

如此这般的痛苦,我不想再继续了——!

所以......

母亲啊,我愿奉上所有的一切!

若能将我彻底带离这个世界,我愿重新以“零件”的方式回归于您温暖的腹中;若能将我的罪孽洗涤干净,我愿成为您未来的基石......

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且微微抬起脑袋的我,一脸虔诚的看向上方那片被漆黑笼罩的天空,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啊......我敬爱的母亲大人,我将再次归于子宫胎下,随您意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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