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仪式上发生的“意外”,几乎榨干了煌舞的所有气力。
宗教长老们与教徒们所表现出的那种虔诚至癫狂的样子,让第一次成为主祭的她不知所措。
在母亲的搀扶下,煌舞选择了逃避。
从教堂中逃出,从那些长老与教徒们的视线中逃离,从这些人狂热的信仰和言行举止中逃离。
回到家中,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的煌舞,拒绝了和所有人的沟通。期间也包括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为她所举办的成人晚宴,到头来变成了达官贵族们用于享乐和吹嘘的酒宴。
从下午到晚上,躲在房间内的煌舞在胡乱的脱掉了穿在身上的这一套主祭服后,全身赤裸的她毫不遮掩的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安静的屋内,给予了煌舞短暂的自由。
呼吸着弥漫在房间内的淡淡香味,始终绷紧的身心在得到放松的此刻,歪着脑袋的煌舞,视线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一幅油画。
那是自己十岁那年,煌舞的母亲特意请来了城内最有名的画师,为她献上了最有意义价值的生日礼物。
穿着华贵礼服的煌舞,老老实实的坐在木椅上。
黑色的刘海,遮挡住自己右眼的同时,只露出一只银色瞳孔的她,面对画师的画笔露出了淡淡笑容。
直到现在,只要看见这副油画中的自己,煌舞的脸上都会不自觉的出现当时的温柔笑容。
慢慢闭上眼睛,任由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身上的煌舞,享受着此时难得的清静。
时间,转瞬即逝——
黑色的云朵,遮挡住挂于天空的那轮明月时,黑暗渐渐的笼罩在这片繁华的土地上。
屋内,漆黑一片。
睡意,正缓缓吞噬着煌舞仅存意识的下一秒,富有节奏的敲门声,从房间外响起。
“谁呀?!”
下意识问了一声的煌舞,缓缓的从床上坐起。
微睁的左眼,在看向房门口的同时,那扇由顶级木材雕刻制作而成的房门,就这么被人从外面推开。
“孩子,身体好点了吗?”
母亲的声音,唤醒了煌舞朦胧的意识。
手中拿着一根蜡烛,微弱的烛光映照在母亲身上的那一刻,煌舞的睡意全无。
“嗯......”
双手抓着铺在床上的亚麻被子,并在快速将自己裹在其中的煌舞,非常小心的看着微弱火光下的母亲。
走到一旁的桌边,将手中的烛火点燃了另一根蜡烛后,将其放在木桌上的她,转过身看着煌舞此时略显狼狈的样子。
“好点了就行......”
面对自己孩子,稍显紧张的中年女子在听到对方身体并无大碍后,长舒了一口气。
慢慢走到床边,在坐到煌舞身旁的母亲,一边抚摸着她的脸庞一边流露出柔和的目光。
“母亲,下午的时候,为何我......”
“你是这把刀真正的主人,我的孩子。”
用所有人都非常清楚葉认可的答案,打断了煌舞本打算问出的问题。
左手拿着的长刀,在放到双膝上的同时,轻轻抚摸着刀鞘的母亲,接着刚才的话语。
“落葉·残血刀,是我们家族,乃至宗教的传承武器。这一点,你知道吧?”
“嗯。”
看着放在母亲双膝上的这把长刀,微弱的烛光下若隐若现的刀鞘,吸引着煌舞隐藏于内心深处的灵魂。
“自第一任家主创立善葉之火起至现在,所有在位的主祭,哪怕时当时在任的家主,都没有能力将这把刀从刀鞘中拔出。”
“母亲的意思是,您和父亲大人,也没有做到吗?”
母亲的这番话,令煌舞感到吃惊的同时,更多的则是不解。
毕竟在自己的印象中,所有通过铁匠双手制作而成的武器,哪怕是那些带有特殊效果的兵器,都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看着自己这个傻孩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时,将残血刀拿在手中的母亲,右手紧握住刀柄。
力量的增加,使得母亲全身不由的颤抖着。
足足一分钟的坚持,让她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动作。
刀刃仿佛与刀鞘完全融合到一起那般,任由母亲力量的不断肆虐,整把残血刀依旧纹丝不动。
缓了缓神,再次将长刀放在双膝上的母亲,双眸柔和的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的这名少女。
“你是第一个拔出残血刀的人,我相信也是最后一个。”
面对着煌舞,身为母亲的她在思索片刻后,定了定自己不稳定的情绪。
“所以,再把这把刀正式交给你之前,有几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的孩子。”
从床边站起,手握着残血刀的中年女性,慢慢踱步至挂有煌舞十岁生日那年的油画前。
“继承仪式上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看着母亲的背影,坐在床上的煌舞沉思片刻后,不由的摇了摇脑袋。
“记不太清楚,就知道长老和教徒们朝着我喊着什么。”
“神,现身了......”
看着身前的这副油画,母亲的口中说出了继承仪式上长老和教徒们所说的话。
“神?母亲大人,难道你们真的相信这个虚无的东西吗?”
出生在煌家,从小受到正规教育和宗教熏陶的煌舞,却对所谓的信仰嗤之以鼻。
她并非不愿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不过她认为人的生命,不应该交给所谓的神。
侧过身,看着此时坐在床上的煌舞时,母亲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但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己女儿的性格与想法,中年女人非常清楚。
“相信,但也只是存在于想象之中。但是......”
手中握着的残血刀,拿于胸前。
“今天出现在你身后的,便是我们善葉之火信仰的神明。”
母亲的话语,令自己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眼神中流露出的认真,让煌舞本打算说出口的话语,直接给咽了下去。
“可为什么是我?”
煌舞不明白自己被选中的理由,同样她也不愿意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使命给束缚了自由。
看着自己女儿对此根本不感兴趣时,叹了一口气的中年女子,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因为,命运自出生起便选择了你,我的孩子。”
走向煌舞,母亲坚毅的眼神,令她为之一颤。
“这是你一生都无法逃避的使命,也是我们善葉之火创立起便定下的目标。”
言语的落地,几乎确定了煌舞的使命。
不过在她母亲没有走出几步的同时,身后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的推开。
转身,即逝——
锋利的刀刃,深深的刺入了母亲的腹部。
鲜血,随之落在了脚下的华贵地毯上。
零散的月光,洒向母亲的身体。
身穿黑色兜帽衣的男子,将沾有血迹的刀刃从母亲腹中拔出的下一秒,看向了坐在床上已经完全被吓住的煌舞。
将刀刃放在左手臂弯处,用衣物快速擦拭掉刃上的红色鲜血后,从母亲身旁走过去的男子,一步一步的接近着煌舞。
面对逐步逼近的自己的黑衣男子,整个人僵在床上的煌舞,一点动弹与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我的孩子......”
鲜血,不断的从腹部的伤口中流出。
意识逐渐消散的现在,忍受着剧痛的中年男子,在缓缓挪动着身子的同时,视线看向了面前的黑衣男子。
微微的抬起手中的残血刀,红色鲜血沾在刀鞘上的此时,中年女子闭上了双眼。
“神啊,最后一次...请救救我的女儿吧。”
祈求,得到了回应——
红光乍现的瞬间,原先老老实实待在刀鞘中的残血刀,在将毯子上的鲜血全部吸收到刀刃上的下一秒,出鞘的刀刃,径直飞向了黑衣男子。
敏感的警觉性,令他感知到了身后袭来的危险。
快速侧身,飞来的残血刀只是划开了对方的身上的衣物。
停留在煌舞与这名男子的正中间,在月光的照耀下,刀刃散发出的寒光与暗红色的诡异血线槽,使得准备刺杀煌舞的黑衣男子顿了顿。
霎时,刀刃向下,直直的刺入了这张柔软的床上。
寒芒点瞬,尖叫声起。
伴随着煌舞口中喊出的叫声,房间外传来的金属脚步声,宣告了黑衣男子的刺杀失败。
看着眼前的这个猎物,明白继续留在这里是一个错误的黑衣男子,迅速跑到窗前,并在撞碎玻璃的同时,离开了煌舞的闺房。
前后脚的时间,煌家的亲卫队随之冲了进来。
可一切,却已为时已晚。
躺在地上的母亲,早已没了呼吸。
看着母亲最后的那张笑颜,泪水止不住的从煌舞的眼角滑落。
悲伤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全身。
这一夜——
痛苦,笼罩在整个家族与宗教之中。
直至翌日
宗教·善葉之火为自己母亲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几乎所有的宗教信徒都前往了王城的中央广场,并为母亲的死而悼念着。
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悲伤与痛苦的情绪之中。
穿着兜帽衣,躲藏在人群之中的煌舞,在微微抬起脑袋看向中央广场时,火焰腾跃而起。
归宿,便是死亡——
火焰,渐渐吞噬了母亲躯体。
躲藏在人群中的煌舞,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后,便低下了脑袋。
转身,从人群中慢慢向外走去的她,用布条完全裹住残血刀的同时,别在了腰间。
走出的步伐,在她的泪珠下,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身后家族所说之事,煌舞完全没有听进去。
离开人群,抬起脑袋的她,仰望天空。
「命运,是无法逃避的」
「生的意义,是牺牲」
「死的价值,是存在」
火焰,将会永远燃烧......
直至时代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