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尸体堆砌而成的小山,就这么被那些长相怪异且行为逻辑极度混乱的恶魔们给撕的粉碎。
大量鲜血浸透身下木质地板从而形成的血池,在对方的不断逼近下泛起了涟漪。
野兽般的低吼声,伴随耳边。
地狱一般的场景,如同一张张破碎的羊皮纸,不断的出现在煌舞的记忆深处挥之不去。
每当自己回忆起当时的那番场景,煌舞的身躯都会在记忆重现的下一秒不停的颤抖着。
早就失去抵抗意志的她,无论是面对那些手持刑具的异教徒们,还是拥有健硕体格与锋利手爪的恶魔们,等待煌舞的最终结局永远都只有一个。
那便是,死亡——
心理上的准备,在那个时候便已做好。
可肉体上遭受的折磨与蹂躏,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停的通过渐渐愈合的伤口刺激着煌舞的灵魂。
数周时间的旅行,慢慢的抚平了煌舞躯体上的痕迹。
安静与祥和,是她在这数周时间的旅行中最直观的感受。
穿在身上的轻质皮革与亚麻所制成的衣物,几乎完全遮盖住了她过去所遭受折磨时产生的伤痕。
披在身后的白色斗篷上,在略带泥土味的微风拂过时,轻轻的扬起。
看着坐落于山脚下的那座村落时,抬起的右手在轻轻压了一下戴在脑袋上的白色兜帽时,煌舞朝着下方慢慢的走了下去。
生长在山坡上的树木,因过去爆发的大规模战争与极恶疫病等因素,被人为的砍去了一大半。
原先将此处当做赖以生存的动物们,最终为了寻找更为合适的生存之地,而迁徙离开了这里。
枯萎的枝干,一碰即断。
大雨过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春泥所带来的清新感。
穿着皮质长靴的双脚,踩在泥泞且柔软的湿土上时,那种软乎的触感几乎在一瞬间让煌舞想到了前不久教堂内发生的那些事情。
闪回的片段,如同一根根尖锐的针刺深深的扎在她的脑中,并不断的提醒着煌舞当时发生的那一场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惨剧。
疼痛感,从那一天开始便始终伴随着自己。
每向前走出一步,疼痛便加剧一分。
面对如此令自己无法安心的痛感和记忆,煌舞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与方法。
放任不管,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低着脑袋,双耳发出的鸣叫声与丝丝幻听让她不由的晃了一下脑袋。
试图将脑内的这些印刻于心的悲惨记忆抛之于外的她,却深知不可能。
右手扶在一颗早已死亡的灰白色大树躯干上时,整个人靠在上面的下一秒,煌舞慢慢的滑落在了地上。
柔软的泥土,正如那些被恶魔们撕扯成碎片的异教徒们的血肉与白骨。
黏糊糊的手感,不断的模糊着煌舞对自然与血肉的基础界限。
五指相扣,生命握于其中。
抬起左手的她,看着被自己抓在手中的那些由湿土组成的小土块时,眼神逐渐迷离。
浓重的血腥味,围绕在她的周围。
模糊的视线下,煌舞所见之物,并非那块由些许湿土组成的小土块。
此时被她抓在手掌中的,是一堆拥有自主生命的肉块。
轻微蠕动着身子的它们,向外伸出了那粉嫩细肉所组成的小脑袋,试图探索着对于它们而言的新鲜世界。
可在煌舞心中,匍匐在手掌中的这些蠕动肉块,并不是所谓的新生命降临。
在她眼里,这些只是用来果腹的食物。
‘生命的咏歌,始于森骨。’
耳朵幻听的声音,此时正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中,并一点一点的蚕食掉煌舞此时所竭尽全力而维持住的丝丝理智。
“你是谁!?”
心中的回答,并不奏效。
微微靠近自己的左手,以手掌中心的那堆血肉为核心点一步一步的接近自己的面容。
‘胎血的律动,终于肉死。’
出现在脑中的这两句话,不停的重复着,轮回着,直至胎体的最终消亡。
“你到底是什么人——!?”
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这堆恶心玩意儿即将被自己塞入自己口中的煌舞,几乎用一种绝望的情感来迎接这一可怖的画面。
不过就在这关键时刻,一名背着篓框的少年,正站在煌舞的面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接下去要做的行为。
“姐姐,这是泥土哦?吃了可会拉不出屎的哦~”
稚嫩的声音,瞬间将煌舞从刚才那种迷离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
回过神的她,在看向少年的下一秒,视线定格在了自己的左手之上。
原先所见的那堆蠕动的肉块,此时变回了少年口中所说的那些许湿土。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蹲在地上,双手撑着小小脑袋的少年,再次呼喊着面前完全愣神的煌舞。
“嗯......姐姐没事。”
缓了缓神,从刚才那着实可怖惊悚的画面中回到现实的煌舞,看着面前的这名少年。
简约的麻布制成的短袖衣物,赤裸着双脚的他,在听到煌舞的回复后,抬起的右手伸向了背在自己身后的篓框中。
从中取出的苹果拿在了煌舞面前的下一秒,露出可爱笑容的少年对着她说出了暖心的话语。
“吃这个吧姐姐!我刚从山上摘得,甜得很呢!”
扔掉了左手抓着的那一把湿土,从少年手中拿过苹果的煌舞,一边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一边咬了口手中这颗红红的苹果。
牙齿咀嚼果肉后爆出的汁水,很快便充满了煌舞小小的口腔,并顺着食道入腹。
甜甜的汁水与回味后的那股轻松的感觉,使得煌舞一直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
或许是过去数周的时间中,煌舞并没有好好吃饭与休息的缘故。
此时在她手中的这颗苹果,没几下便成为了一个失去丰富汁水果肉的核。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蹲在地上的少年彻底愣住,并在煌舞吃完手中的那颗苹果后,又将篓框中的苹果拿到了她的面前。
“这还有呢!不过姐姐,你要是饿了的话,可以去我家哦~我家就在山坡脚下。”
一边说着,从地上一边站起来的少年在走到煌舞身后的同时,抬起的右手指向了山坡下的不远处。
顺着他指去的方向,煌舞看见了位于山坡底下的那座小村落。
“谢谢你孩子,但这样不好......”
话虽这么说,但拿在手中的这颗苹果却被她三下五除二的尽数吃入了腹中。
口是心非的样子,惹得少年不由的笑出声。
“哈哈哈~姐姐就不要和我客气啦!我看姐姐也有可能很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正好村子内今晚有祭奠活动,到时候可以吃到好多好吃的呢!”
也许是想到晚上的那些丰富大餐,脸上洋溢起幸福笑容的少年,在看了一眼煌舞后,便快速的走下了山坡。
“姐姐快来呀——!”
长长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将手中的苹果核扔在地上后,整理了下情绪和衣物的煌舞,只是简单的应答了一声后,便跟在了这名少年的身后。
穿过了苍白灰木所组成的小小森林,越过了一条小河沟的两人,没花多少时间便来到了村落的入口。
这座位于王城·温德尔外围的村落聚集地,在现有的地图记载上并没有准确,或者说实质性的名字。
还没有成为主祭之前的煌舞,通过阅读家族内对现有地理位置的资料记载上,只对这个村落有过一些简单的解释。
比如说......
“父亲!母亲!我回来啦——!”
沉思与回忆之余,男孩嘹亮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看着从不远处慢慢走来的一男一女时,跟在少年身后的煌舞对着他们行了一个基础礼仪之姿。
“愿母神祝福你们......”
“主祭大人!?”
只是看了一眼煌舞穿在身上的白色兜帽外套,少年的父母便在说出这话的下一秒,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真的是主祭大人哎——!?”
反复确认了几次,在完全确定他们没有大白天见鬼的情况后,少年的父母一把拉住煌舞的手,并将她带进了村落之中。
完全没有自主权的她,就这么被少年的父母连拖带拽的带到了一间屋内。
而在这之中,煌舞见到了一名头发花白的年迈老婆婆。
“村长,您看谁来了!”
听着少年父母的话语,原本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的年迈婆婆,慢慢抬起了脑袋。
不过在她的视线与煌舞的视线所对上的下一秒,泪水与抽泣声就这么从她所在的方向传来。
“雪尔大人,是您吗?您还活着......您还活着是吗......?”
村长婆婆说出的话语,除了另站在她面前的那两位少年的父母深感惊讶外,身处他们后方的煌舞,如万千电流穿过自己全身后的那种酥麻感。
对方口中的雪尔,是自己早已死去的母亲。
尽管身为善葉之火上一任主祭的母亲大人,被生活在人类王都内的村民们所熟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在这里能够再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母亲大人名字的那一刻,心中挤压已久的委屈情绪瞬间涌出。
站在原地,看着从木椅处站起并拄着拐杖朝自己方向颤颤巍巍走过来的村长婆婆时,眼泪早已湿润了煌舞的左眼。
“婆婆,这位可是新上任的善葉之火主祭·煌舞大人哦!”
前行的步伐,在听见名字的下一秒驻足原地。
白色到几乎透明的眼眸,已经让村长婆婆看不见面前的任何东西。
站在她不远处的煌舞,对于村长婆婆而言不过只是一个极为模糊的身影。
“煌舞,大人......?”
撑着拐杖的双手,不由的颤抖着。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村长婆婆在听到煌舞名字的时候顿了顿后,便整个人不由的坐在了冰冷的木板上。
“婆婆!?”
少年的父母在见到婆婆这番样子时,很快来到了她的身旁,并试图将她慢慢的从地上扶起。
不过两人的这一行为,却被婆婆所阻止。
“你们两位快去准备今晚祭典要用的东西吧。我想和煌舞大人单独聊聊......”
“可是婆婆,您刚才......”
“祭典不能出现一点问题!这个你们比我这个老婆子更清楚不是吗——!?”
撑着拐杖,从地上缓缓站起来的村长婆婆在听见少年父母犹豫的话语时,非常生气的用拐杖砸了几下脚下的地板。
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很快让少年的父母闭上了嘴巴。
对着村长婆婆和自己行了一个基础礼后,两人便带着祭典准备用的东西快步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与村长婆婆之间的交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小小的屋子内,煌舞从村长婆婆那边听到了很多关于自己母亲在担任善葉之火主祭时所做的事情。
同时在这期间,煌舞也通过婆婆对近期村落内发生的一些事情,了解到了之前教堂那伙人的真实身份。
“婆婆,您是说这个塞弗利特信教团之前就来村落传过教,并且还带走了不少人?”
在快速梳理了了解到的这些信息碎片后,半蹲在婆婆面前的煌舞,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是啊......”
面对煌舞的提问,坐在木椅上的村长婆婆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煌舞大人,也不怕您笑话。您别看我们这个村落离王城很近,但实际上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大部分都没什么信仰,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宗教阐述的那一套理论。”
此话一出,令煌舞的眉头紧皱。
尽管村长婆婆的这句话并没有指向性的意思,但半蹲在她面前的煌舞却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含义。
毕竟现在身为善葉之火主祭身份的她,若按照宗教职责来说的话,这个村落将会被直接判为异教聚集地,并以此引来王城骑士进行灭教工作。
但在与村长婆婆对视的下一秒,这样可怕的想法便很快从煌舞的脑中消散。
“那塞弗利特信教团从这个村子大概带走多少人?”
“具体数字婆婆我早就记不清了,毕竟这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当时被带走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过去战争而失去父母的孤儿。不过.....”
近乎失明的双眸,在透过面前的煌舞看向门外时,顿了顿的村长婆婆,接着刚才的话慢慢的说道。
“或许有一个人能够解答煌舞大人您之后想问的问题。”
话语落下的瞬间,屋外传来了村民们欢呼雀跃的声音。
还没等煌舞反应过来,原本坐在木椅上的村长婆婆通过拐杖快速的站起并来到了她的身后。
“先享受祭典带来的快乐吧,煌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