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终末的神话
“在某个时刻，神罚将会到来。”
“当天地开始震颤，当光明融入黑暗；当太阳为之颔首，当天空因此碎裂；当风止于片刻，当火熄于刹那；当时间为之停摆，当星辰接连坠落；当绮丽的光映射眼眸，当神圣的诗明媚希望；当无瑕涤荡了污秽，当亘古发生了变化；当始源开始摇摆不定。当终焉随之缓缓到来……”
“感官被剥夺，生命去升华，死亡不再可怕！当神话变得可以触摸，灵魂可以游离躯干，梦境沉于现实。当神明真的现身——人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为人。”
“无尽的黑暗被集于一点的光辉驱散，神明于此显现。神圣纯洁，彩色的虹光俯瞰世界，冷冽的黑雾暖为灰尘。祂们顿足，祂们振翅，祂们微微垂手，祂们降下各自的惩罚。”
“当书页无声翻动，庄严晦涩的祷词从中传出。那审判的呓语是罪的证明，祂揭晓人的罪过，祂理解人的想法，祂遵循世界的原理。可祂仁慈，祂怜悯，祂静静的合上书页，收拢羽翼。祂将慈目的荣光瞥向人间，温暖柔和，仿佛理解你的一切——祂转身离去，并未降下神罚。”
“全知是好事吗？难以评判。祂可以知晓一切的原因，知晓目的，甚至知晓结果。在知晓了一切之后，神就不会在乎，不会去想。人的智慧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他们可以计算，可以发明，可以幻想，但绝不会超出他们的认识。他们可以在鸟身上得到飞翔的启示，但他们本身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这是智慧的悲哀吗？他们深刻地知晓自己能力的残缺，但他们选择借助工具。在选择进步的过程中，他们用有限的智慧，创造了无限的可能。但若是全知呢？祂会选择什么？祂又在乎什么？或者该问，祂一直都在想些什么？他真的需要思考吗？博识与智慧的神明啊，祂承认罪恶吗？”
“当光明渐渐显现，耀眼威恶的金光于其中闪烁。那是丰实的光芒，是恶的敌人。祂赐予光明，祂带来收获，但人们并不珍惜。因而祂伤心，祂厌恶，祂拔出利剑，祂振翅光翼。祂将纯净的光辉撒向人间涤荡着人心底的恶。祂的惩罚光明而有力，祂手中的天秤公平而又威严。”
“人们懂得珍惜光明吗？他们会为收获而兴奋吗？他们感恩收获，但习惯光明，很少有人敬畏光，他理所当然的存在着，时而温暖，时而刺痛你的肌肤。光的曝晒毁坏了人的庄稼，于是被憎恨，光的耀辉闪伤了你的瞳，于是你厌恶。祂的光芒照进了你的心田，昭示了其间暗藏的恶，但你不羞愧，反倒抵触恶被发觉。”
“为什么要有光，没人会知道，谁也不在乎，只是在混沌的世界出生的那一刻，有某个物质照了进来。它温暖又炽热，于是欣喜的创世神称它为光。漫长而又漫长，光一直成长，带来收获与温暖。光争斗，带来灼烧与刺痛。光明与丰收的神明啊，祂的光仍是纯洁吗？”
“当赤焰自身边燃起，净化的火焰从虚空中升腾。那是惩罚的烈焰，是污秽的烧灼。祂带来烈焰。焚烧还是照亮？灾厄还是幸运？在烧灼，在变化，在升腾。”
“祂伸出双臂化作十字，羽翼燃起了光焰接着袭向大地，点燃污秽，点燃世界。生命燃起明晃晃的光焰。”
“祂选择吗？祂公平吗？不，祂只愤怒，也夹杂着怨恨。不纯粹的火焰烧灼不纯粹的灵魂，烈焰自虚无燃起，太阳的火光来自彼方，虚无为其提供薪柴”
“浮于过往的烈焰灼向未来，灾厄的史诗被净化，明明温暖，明明光明，却又狂燃着带来灾厄。祂的心灵似乎也在烧灼，祂会痛吗？累月经年的爆炎会让祂变得如何？灾厄与赤焰的神明啊，唯有燃烧。”
“当辰星开始闪烁，神秘美丽的光景自星空中浮现，那是纺织的命运，是星的坠落。祂踏着夜色，披上夜幕的彩虹流光，飘洒着是星屑。遥远，飘渺却顷刻间自眼前浮现。”
“它们在坠落，这是星陨，是祂的不满，祂的小别扭划落了流星。太阳悄悄隐去身姿，月亮却没出现，因为司掌天空的是祂。雨在下，随风涤罪；雪在飘，随电净恶。”
“天边的温暖，天气的炎热，天候的寒冷为祂变幻，因而祂也司掌时令。祂很懒惰，祂想勤勉，可祂的勤勉会带来灾祸——天灾，洪水、干旱、沙暴、冰封……每一种灾祸，都是一种心情。”
“祂常郁郁不欢，祂早就不正常，天空无时不刻的待在那里，它的怀里不只有星辰，还有飞鸟，有彩云，它介意多容纳一种生物吗？”
“人们畏惧天灾，人们欢喜丰美之季。星陨落在地面能泯灭什么？恶？疯狂？怪物？是痕迹，是岁月的痕迹，天空不在乎岁月，祂只是待在那里看世间万物的生长与凋零，偶尔也会好奇的带来毁灭或希望。天空与时令的神明啊，祂的礼裙为谁而穿？”
“当山峦崩摧，昨日仍踏的地面自脚下开裂，那是破坏的恶果，是地的声张。祂严肃，不苟言笑，祂只是站在那里，无悲无喜。”
“地面开裂，岩石飞舞，祂在愤怒，祂应该愤怒。人们会关注脚下的土壤吗？它默默无闻从不抱怨，用身体供养了一切。植物，动物，包括灵魂，包括生命。”
“人们踩踏，人们开采，人们破坏，人们只顾着索取。可有谁能听到大地的嚎哭——不，那是呐喊。祂真的愤怒，祂抬起手臂，但并未落下。为什么？思虑，是思虑，也许祂在想由自己供养的生灵不应由自己来毁灭。”
“这时星空看向了祂，四季在微笑，即使大地如此永恒，但天空仍压下了祂的肩膀。祂皱眉似是不悦，挥开天空，祂转而自己将手臂垂下。大地开裂，天空也生气了。像小女子一样任性的洒落更多的陨星。大地将其包容收纳，化作自己的一部分，即使天空坠向大地，后者亦能将其托举。祂低头，是在思考吗？大地与永恒的神明啊，祂的目光何时停留在天边？”
“当波涛开始涌起，席卷天际的巨浪从四面八方在世界翻滚。那是自然的伟力，是海的咆哮，变幻的形体没有什么相貌。屡屡袭向天空的浪花终会飘散，但绝不是现在。”
“祂不甘心，祂不理解，祂的巨浪为何席卷不了天地？水在流淌，它在变化，此刻是天空，彼时它又变为大地。生命的光与焰啊，缺少海浪的翅膀吗？”
“将一切冲刷，将伤痛冲刷，将痕迹冲刷。祂一视同仁，用大地衡量，以天空为尺。祂当然不在乎毁灭的多少，曾几何时海洋又孕育了什么？有生命，有希望，有各种怪物……回归原始的胎海也变不为最初的模样。”
“散啊，落啊，飘呀…还会化作雨吗？不知道。但雨是会落向海的，这恐怕是天空对海洋咆哮的唯一的回应。是使命吗？是使命吧。海水也会泛起涟漪，传递传递，荡漾荡漾，归于安处，归于静谧，归于大地的永恒。祂笑了，祂知晓自己在做什么。海洋与变幻的神明啊，祂在吟诵天空的诗”
“当天秤有了重量，当羽毛向上升起，另一边的罪恶会有多重呢？那是裁决的真理，是业的到来。”
“祂明着双眸看破一切虚妄与罪恶，祂手持天秤与木尺，称量罪恶，丈量心灵。秩序应当被遵循，规则束缚冲动，理性约束感情。”
“祂正确吗？祂正确，并且也正义。祂有资格裁定一切，使命啊，还是使命，应尽的责任，掌握的力量……是正义人心中绝对的秩序的理性的正义。
“祂不会错，归秘十二，正义存一。祂高傲，厌恶罪恶，厌恶同伴，厌恶一切。祂只需要丈量，审视与裁决。生命应当遵循秩序，守的什么秩序？底线，善的底线，正义的底线。裁决的火焰没有温度，但灵魂的痛觉会持续到永恒。”
“罪？不知道，不清楚，不过问，不宽恕，不遗留，不迷茫——祂即是正义。秩序与理性的神明啊，祂守的什么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