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像是没有黑夜。灰色的走廊上,透过黑白的窗户,灰白的阳光仍旧照着,空气中弥散着黑色的尘埃,仿佛一根根极微小的带绒毛线。
两个样貌完全相同的可爱少女一起行走着,她们在无意识中连步调都几乎统一,“咚咚”,两双低跟凉鞋触碰地板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名少女正是柳音和“柳音”。在答应了柳音让她最后见哥哥柳城一面后,它试图让柳音离开这片梦域,却以失败告终。
“这里,被封锁了?”少女瞪大双眼,脸上显出惊愕。它晚上睡觉进来时,这里还和原来一样,堪称进出无阻。
“那该怎么办?”柳音询问道。
“任何封锁都有破绽,我想,大概率还是会有几个漏洞,可以作为出口。”少女说着,用那白皙的手撑住自己娇嫩的下巴,“咱是守信用的鬼……嘛,我干脆带你去找找可能的出口吧。”
“但是先说好,要是实在出不去,可不能怪我哦?”少女想了想,眼睛瞪得大大的,傻傻地盯着柳音,又补充道。
“放心,绝对不会怪你。”柳音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如此回答道。
虽然是吃人的怪物,不久后就会把自己吃掉,可此时此刻,有着这张和自己相同的可爱面容的少女,像天真的孩童一样和她约定着。她不禁感到有些可笑。
真是意想不到。到时候再想办法尽可能耍些花招吧,希望它能再好糊弄一点,柳音如此想道。
可突然,正在此刻,四周传来凄厉的叫声,楼下传来“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响起一阵阵水流涌动声,和水流冲击各种不知名材质物品所发出的闷响。
她们向窗外看去,才发现那不是水流,而是血,血水铸就的洪流以教学楼底部为起点,呈圆形发散状,气势汹汹地扩散至她们视野的边界。
原本黑白分明的天空,变作一片绯红。从云层之中,传来猎猎作响的风暴之声;自高天之处,落下成千上万的罪孽之火。
乌黑的孽风,夹着绛紫的毒火,席卷了整个世界。地面上被火焰击中的鬼怪,不断在地上翻滚,却无法熄灭身上的烈火,只能发出阵阵悲鸣。
血海,赤空,还有伴随风暴而来的烈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唔,好、好可怕的景象?!”一旁的少女似乎被吓得不轻。
“我们现在怎么办?”柳音急忙问道。
“没办法,只能四处乱转,找找看有没有漏洞可以出去。”少女说着,领着柳音往四楼走去。
“一楼已经被淹了,先去二楼快速转一圈,如果没有找到漏洞,就立刻回来再去四楼。”少女神情平淡,如此解释道。
它内心实则慌乱不已。这等异象,其作俑者还不轻轻松松就要了它的鬼命?看看下面被烈火焚身的鬼们,即使被血海淹没,仍旧身缠孽火,直至化作灰烬,随血水彻底浮散。
自己的鬼生实属悲催,呜呜。
她们刚从楼梯转角来到二楼,就看到两个高大的身影:两座浑身血红的雕像,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着她们。它们身旁,还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女。少女的武器,那把青色长剑,被丰腴美人像捏在手中。
正是肌肉美男像和丰腴美人像,原本白色的石膏身体,已在血海中染作暗红,显得格外狰狞。
它们结束了仪式,打算去天台和主人会合,却歪打正着,碰上柳音二人。
“老远就闻到了,是生者的味道。”丰腴美人像冰冷道,“主人的献祭已结束……汝辈的血,就让我等享用吧。”
说着,两座雕像向她们缓缓靠近。
两人见此,立刻转身,快速地挪动双腿,几乎两步作一步地往楼上跑着。
快,尽可能快,腿动起来,动起来……不能被它们抓住!
“我等本想速去与主人报功,却侥幸遇到天上掉来的猎物……”丰腴美人像开口就是白话夹文言,语气充满杀意。
“这样的意外收获……可不能不要!”肌肉美男像猛地冲上楼梯,一把抓住“柳音”的右手。
“呜哇,好痛!”一声惊叫从“柳音”口中传来, “大哥,大爷,我、我不是人啊,求求放过!”
正在此时,倒在旁边的少女突然站起身子,念了几句咒语,猛地来到丰腴美人像身边,趁其不备,利落地夺去它手中的长剑。少女正是李灵韵。
“我不会,再让你们再滥杀无辜!”李灵韵凝视着它们,语气斩钉截铁。她先前就醒来,假装昏迷至现在,才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也遇到了急需她帮助的无辜者。
身为除魔使,她的使命就是斩鬼除怪,守护无辜的人们……可刚才,她一个人都没能守护。
若有无辜者在身后,那么哪怕堵上性命,也要战斗至最后,这才是除魔使。
“要不是主人想亲自品尝除魔使的鲜血,你早就没命了!”一旁的肌肉美男像说着,转过身来,扑向李灵韵。
而身旁的丰腴美人像反应过来,也挥舞拳头,试图攻击李灵韵。
只见她一个侧身,轻盈地躲过肌肉美男像的进攻,然后立刻将长剑横在身前,挡下丰腴美人像的拳头,“嘭”的硬质碰撞声响彻走廊。
虽然看似轻松地化解了困境……但这,恐怕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对付一座石像还可以,而同时对付两座,对她而言已无异于自杀。
“咔擦”一声,一只石头手臂抓住她的右肩,将她的右肩骨捏碎。
“啊呀!”李灵韵咬牙,忍住疼痛,转身用长剑对向袭击她的肌肉美男像。
而这时,身旁的丰腴美人像又进击至身旁,捏住她的左肩。
又是“咔嚓”一声,她的左肩骨也被捏碎。长剑从手中脱落,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肌肉美男像将她一推,她便无力地瘫软在地板上,无法再起身。
“游戏结束了,现在是收获时间。”肌肉美男像说着,缓缓走向“柳音”,一拳打穿它的胸口。
黑色的血肉四散而出。“柳音”的脸色满是绝望,泪水,从那少女的脸颊流下。
好绝望,好恐惧……它就要死了,想到无法再存活于此,它感到内心一阵疼痛。
这种感觉……莫非就是伤心。
真可惜,差一点就能得到柳音,得到那个少女的一切……作为人类而过上全新的生活。
呜呜,对不起呀,柳音……咱不是个说到做到的好鬼,没能实现对你的承诺。我们见不到你哥哥了。
肌肉美男像不悦地扭了扭头,将手臂从“柳音”身体里抽出。
“啧。不是人类?不过傻傻的,活该死掉。”说罢,它一脚踹开“柳音”。
“柳音”随即被击飞,重重倒在地上,眼神逐渐变得呆滞。自己,真是世上最没用的鬼……这样想着,它闭上双眼,陷入死亡。
见此,肌肉美男像调转方向,朝真正的柳音走去。
那个少女,正双手环住自己,身体不住地发抖。
它猛地挥出一拳。可“吭”一声……拳头停在了半空中,被一把刀挡住。
那是一柄血色的长刀,刀身均为血红色,被复杂而精美的波浪形纹路环绕,长达一米,按其长度也可称之为“大太刀”,刀柄则以黑色为主,刻上奇异的红色纹路。
“喂,你这畜生?听到了吗……接下来,可准备好受死哟?”一个悦耳的女声传来,虽然话语是如此猖狂。
一位有着清澈的赤色眸子的少女,正握着比她半身还长许多的血色长刀,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雕像。
少女那一头银白的秀发,随着挥刀而飘动,身上一袭黑色的花边长裙,其裙摆随之飞舞,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
“我会将你,碎尸万段。”她凝视着眼前的怪物,如此宣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