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带着佣军守候在港口,耐心地等待着舰队靠岸停泊。在数人的拥护下,一个高大英俊,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从旗舰上缓缓走了下来。
“动作挺快呀,老朋友,”男子笑着走上前,给尼尔来了个拥抱,“你我打赌,你会在我喝完两瓶黑玫瑰酒前收工,当时我还不信,没想到让你给赢了!哈!”
“老凯恩你个酒鬼,你这酒瘾该戒一戒啦!”尼尔一只胳膊搭在凯恩的肩上,“你还在帝国的时候可没这么大的酒瘾,就当是为了夫人和孩子,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少喝点吧。”
听到“帝国”这个词,凯恩便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一改刚才的幽默诙谐,阴沉地说:“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它!”
凯恩不再多言,他看着面前这位熟悉的老友,不禁感到一阵陌生,他还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热血满腔的青年吗?自从经历了这样的变故,凯恩便性情大变,常常脾气大作,迁怒于人。作为凯恩的朋友,尼尔自己也多次劝导,转移凯恩的注意力。在尼尔等人的努力下,凯恩的精神状态才逐渐平稳下来,带着妻女在日落城开始了新的生活,并取得了不亚于当年的成就与地位。但没人知道凯恩的心里究竟想着什么,某些时候,尼尔总能听到凯恩一个人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快了,快了,很快我就会成功了……”
“那些海盗呢?都处理掉了吗?”凯恩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岔开了话题。
“嗯,还剩下些残羹剩饭,我马上就让人清理干净,再给你上桌新的开开胃。”
“剩菜剩饭就别留了,丢了不可惜,”凯恩说,“很快我就要上一桌新菜,到时候让你们好好长长见识!”
二人来到总督府的地下室,见到了被五花大绑,坐在角落里的科恩。尼尔走上去,一把摘下科恩的头套,拔出他嘴里的抹布,戏谑地看着他:“总督大人,别来无恙啊!”
“一群混蛋!”科恩用带着酒气的单词骂道,“你们很快就要完蛋了!”
“说吧,你那些账册哪去了?”凯恩冷冷说,“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牌可以出了。认输吧,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不丢人,丢人的是那些在既定的命运面前垂死挣扎,犹如跳梁小丑的人。”
“你说谁是跳梁小丑?”科恩听到凯恩这样羞辱自己而恼火不已,愤怒地想要站起身来,却被身旁的尼尔一棍打翻在地,疼得科恩哇哇直叫。
“总督大人,我们都是体面人。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我也很遗憾,但为了生存,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凯恩蹲下身,怜惜地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科恩,“你为海盗做过事,想必大鱼吃小鱼的道理该知道吧——我不吃你,别人就会来吃我。人人都想自保,殊不知他们忘记了一件事:如果不一劳永逸地除去威胁,那么自己将一日不得安宁。”
科恩支起身靠在柱子上,吐出口血来,不屑地看着凯恩:“你要杀我,我没什么可说的,成王败寇嘛!但要是国王埃里逊知道了,他会做何打算呢?他会放任自己的领主被几个帝国通缉的逃犯所谋杀吗?”
凯恩听后不禁大笑:“看来他还被蒙在鼓里呢!尼尔,给他看看!”
尼尔从怀中掏出一封褶皱的染血信封,得意地在科恩面前晃了又晃:“你是不是还指望着这封信能送到埃里逊手里呢?你的信使刚出城,就被我的人给截下了。我告诉他,这么晚的天赶路,太危险了,不如把信给我,我来帮你送去。哈哈哈!”
科恩见状瞬间变了脸色,眼中残存的一缕希望也被无情的掐灭了,无神的瘫坐在地上,静默地迎接着自己的命运。
当埃里逊得知这场冲突时,时间已过去了大半个月。后知后觉的埃里逊尤为震怒,一个海盗科恩的死并非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西部的局势将再次陷入动荡,自己的后院又将面临一场比以往更不容小觑的威胁。有鉴于此,埃里逊决定派一个有威望的人前去平乱。
“谁啊?”埃里逊听到敲门声问道,“不是说了不要随便打扰吗?”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声,“我……我要和你说点事。”
埃里逊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是她来了,便连忙让仆人开门迎进来,然后让他们退下。
“之前那一战,由于我的判断失误和指挥不当,让军队遭受了惨重的损失,我……”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埃里逊握住了一只手:
“没事的,凯尔,只要你能回来就好。别的东西失去了还可以弥补,可我一旦失去你,我不知道该……”
“真是够了!”凯尔憋不住笑了出来,一拳打在埃里逊的肩膀上,“你这幅装出来的模样骗骗别人还行,对我?还是算了吧。你从小到大干过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
埃里逊的脸上一阵欣喜,看了看左右无人后,说:“这么说,你真的原谅我了?”
凯尔叹了口气,说:
“我被你父亲放逐的那天晚上,我大哭了一场,骂你是个混蛋。但第二天我就明白了,你父亲那么平和的一个人,却因为我一介平民的身份而大发雷霆,反对我们的感情。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埃里逊还想说什么,却被凯尔拦住了,她接着说:“我为了摆脱身上的这层烙印,只有不断地努力,比其他人更加努力。在流风这样的地方,唯一能够迅速出人头地的地方,恐怕也只有军营了。”
“于是我隐瞒身份,报名从军,从一个普通士兵做起,用了几年的时间去历练,别的不敢说,倒是学了点真本事。后来,我在一次战斗中重伤,提前离开了军队。养伤的这段时间我也想清楚了,与其逃避,不如踏踏实实地面对。借着吊孝你父亲的机会,我重新回到这儿——一切开始的地方。”
“但这些天下来,我发现周围的一切……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尤其是你。或许是由于如今的地位,你对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许多事情都瞒着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你,也许我需要再次出去静一静,来一趟旅行。”
埃里逊连忙摆手,凑到凯尔身边:“不,不是这样的,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这几年我一直给你写信,虽然石沉大海,但我仍然不敢忘记……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旅行?亲爱的这可不行,现在西边突然发生暴动,危险的很,我正愁没有合适的人选去平叛呢。等到……”
“等?等到什么时候?”凯尔质问埃里逊,“那一年,你也说了同样的话,说等到你父亲消气之后,就把我接回来,结果呢?”
两人沉默良久,凯尔才缓缓开口:“今天我找你来,就是为了去海望城那边,把那儿的事给解决了。就当——我为自己一个人准备的旅行吧。”
……
凯尔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带了一小支队伍前往海望城。众人行军数日,在一座堡垒里休整。凯尔一眼认出,这正是当时他们暗算史提夫的那座堡垒,现在由曾经科恩的部下所驻守。从守军的口中凯尔得知,凯恩在占领海望城后,便立刻着手蚕食科恩的势力,消灭逃亡的残部,现在凯恩的势力范围几乎囊括了大半个西流风,不可谓不是一个隐患。
第二天,凯尔按时出发。凯尔此行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她更是希望能够和平解决这场事变。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远非那么容易能够解决。她已经修书一封寄给了凯恩,但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这让她愈发的感到不安。
果然,没过多久,正当凯尔一行人走在大路上时,道路两侧突然飞来数箭,打得众人措手不及。没等凯尔反应过来,埋伏在四周的敌人们便纷纷杀了出来。凯尔见状不妙,下令且战且退。
“快去求援,把敌人引到堡垒那儿消灭他们!”凯尔命令道。
凯尔带领众人退回了堡垒前,却见堡垒大门紧闭,兵士严阵以待。此时,守将缓缓走上城墙,得意地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正是凯尔派来的信使的人头。“没想到吧,听我说了那么多,其实我早就降了凯恩大人。科恩能给我的,他能给我;科恩给不了我的,他也能给我!哈哈——”
凯尔大惊,看着眼前这幅险境,不禁胆战心惊。本以为经过自己上次的征讨后,这只是一场无需耗费太多精力的旅行,没想到这儿的问题远比她想象的严重。随着战斗的持续,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凯尔了。尽管凯尔恨透了那个站在城墙上耀武扬威的家伙,但她还是决定率部东撤,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再做打算。
天色渐晚,凯尔一行人终于摆脱了追击,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驻足休整。凯尔坐在屋子角落,趁他人不注意,慢慢捋起自己染血的左袖——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醒目地躺在她的小臂上,汩泊地往外渗着血。刚才的战斗消耗了自己大量体力,留下了这道伤口。军队刚刚败退,现在她必须稳定军心,决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脆弱不堪。在这休息一晚,明天援军就能抵达,到时就能一举反攻,给他们一个颜色看看。
想到这儿,凯尔的心里才稍稍舒缓,便准备小憩一会儿补充精力。可没想一个兵士突然敲开了凯尔的房门,说:
“将军,一支军队正逼近,请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