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凯尔还在集结后援,秣马厉兵,打算乘乱西图之际,一封急报从前线急急慌慌地跑来,飞到凯尔的手中。刚刚还靠在椅子上一脸慵懒的凯尔一跃而起,一把夺过信封拆开读了起来:
尊敬的凯尔将军:
据可靠线报,凯恩已在日落城外兵败,为莫莱所杀。现帝国军团捷报频传,攻城略地,将凯恩的地盘尽收囊中。如今敌军咄咄逼人,大举东进,有进犯之势,望将军早做决断,以防后患。
凯尔读过信,将信纸牢牢攥在手中。“去他妈的!”她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流风这块肥肉真是时时遭人惦记。埃里逊这家伙也是心大,放着这些家伙肆意妄为,不知道他生锈的脑瓜子是不是被蜜酒泡化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凯尔以前线数座堡垒城镇为根本,击退莫莱率领的帝国军团的数次侵袭。但令凯尔头痛的是,帝国人每支队伍不到百人,兵分多路从各处袭扰,一旦遇阻绝不恋战,使得凯尔的部队疲于奔命,劳累不堪。
终于有一天,凯尔在一场战斗中抓住了两个落单的俘虏,随即被押上来审问。从他们口中得知,莫莱近日已经返回帝都,领受爵封土之赏,而他给军团留下的命令则是分兵佯攻,诱敌自乱。
“非常好,”凯尔若无其事地靠在椅子上翘着腿,昂着头打量着二人,然后命手下扔给他们两小袋银币,“听着,只要你们愿意为我效力,为我叫开城门,那么你们就不用为下半辈子发愁了。”二人嘴里手里感激不尽,满脸谄媚地抓过钱袋,诚惶诚恐地应承了下来。凯尔挥挥手,打发二人下去了。
这夜,凯尔亲自率军前往一座帝国军驻扎的重镇,让俘虏前去叫门。二人与城头哨兵对接暗号后,哨兵便心领神会,缓缓放下吊桥,大开城门。“上!”凯尔挥动马鞭,握紧缰绳,带领部队一拥而上,猛虎扑食般长驱而入,誓要一举大胜。
杀进城的流风军立刻登上城楼,制服了尚在懵懂中的哨兵,同时两翼包抄,直取军营。凯尔首当其冲,跃马冲进兵营,正欲与敌一决雌雄。然而当灯火通明,手下人马陆续到齐,面面相觑却不见敌踪迹之时,凯尔才猛地惊醒过来——中了敌人的圈套!“快,立刻撤退!”凯尔调转马头,指挥诸军后队改为前队,徐徐撤出城镇。
突然,城门口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埋伏在城内外的帝国军队一齐杀奔出来,炸得流风兵人仰马翻,惊慌失措。“不要慌,稳住阵脚!”凯尔持一柄单手斧,冲杀在敌阵中,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尸横遍地。
凯尔的行径,被一人在暗中看得真真切切。他摩拳擦掌,取下背上的双手剑,冲出角落便迎了上去。凯尔只顾指挥战斗,完全没有防备两侧。随着战马嘶鸣一声摔倒在地,凯尔被重重摔在地上,头盔也滚落一边。她不敢过多犹豫,翻身一跃而起,揉去眼上的沙尘,定睛向前看去——一个身着暗红胸甲,手挥大剑,身材魁梧的男人一刀斩杀拦截的卫兵,赫然闯了过来,单手扶剑站在凯尔面前。
凯尔刚要发问,男人抢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是谁。我叫威尔斯,奉命把你的脑袋带回去!”说完又单手叉腰,摆了个自以为神气的姿势。凯尔看着这个傻大个差点笑出声来,但还是努力绷住脸,哼哼了两声。威尔斯好奇地打量着凯尔的表情,发觉出了一丝异样,这才有些恼羞成怒似的提起大剑迈开步子。“来吧,我准备好了!”
凯尔向后瞥了一眼,自己的部队正奋力向外突围,已将敌人的包围圈撕开一道裂口。她挥挥手示意卫兵们退下,自己紧握斧子稳步靠上前。威尔斯先发制人,抡起大剑便劈砍过来,被灵巧敏捷的凯尔一个闪身轻松躲开。凯尔不甘示弱,一斧子直直劈了下去,没成想威尔斯早已料到,用护臂一举弹开了斧刃,伸手就要去抓凯尔的脖子。
凯尔一脚踹到威尔斯的胸口,暂时打退了他的进攻,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威尔斯当然不服气,抡剑就是一个横劈,却被凯尔一个弯腰躲了过去,接着就看到凯尔跳起身,举斧直冲脑袋砍来。来不及躲闪的威尔斯急忙侧身躲避,“乓”的一声——斧头砍到了护肩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
威尔斯得意地看着因为失手而有些失色的凯尔,随手便挥臂打飞了她。凯尔后背着地,强烈的冲击令她咬牙切齿,强忍不适重新站了起来。“别逞强了小美女!”威尔斯双手拖剑走来, “你们没有谁能逃出威尔斯的包围,今天晚上都得留下来陪威尔斯!呃哈哈!”
凯尔环顾四周,漆黑的城中火光冲天,刀戟交兵声不绝于耳。她掏出自己半旧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分针紧紧追赶着时针的步伐,终于在秒针的一声令下,三针重聚一处。她收起表,掸去盔甲上的尘土,甩了甩马尾。“是得留下来,因为——你已经无处可逃了!”说着,她指了指身后。威尔斯放眼望去,凯尔的援军业已抵达,而自己麾下的帝国军似有溃败之势,正向城内败退,却又遭到城内凯尔本部兵马的钳制而进退两难。
威尔斯回过神来,恼羞成怒。“你让威尔斯在大团长面前丢尽脸面,威尔斯现在非常生气!”他加快脚步拖剑冲来。凯尔笑笑,她早有防备,只是乘威尔斯扬刀之际一个迈步闪到他身后,对着他的脊梁接上一记重脚,踹得威尔斯打了个趔趄。威尔斯还想再战,却被拥上来的副将给拽住,一阵左拉右劝之下,威尔斯才不甘地背上剑,在士兵们的掩护下匆匆逃去了。而没有占到太大便宜的凯尔也示意部下切勿追击,以防狗急跳墙。
这一战,以凯尔的流风军优胜而告终,不仅重新控制了一座军事重镇,更是缴获了大批辎重,极大地振奋了士气。凯尔走到空无一人的会议室,打量着杂乱无章的陈设,看样子帝国人逃跑得颇为仓促。她把目光放到了长桌的尽头——一把红白色的王座椅上。她走上前,仔细地抚摸着椅子的真皮扶手,一脸愉悦的坐了上去。凯尔抬起头,打量着面前这些空无一人的席位与文书漫卷的地板,如同看见昔日议员唇枪舌剑,面红耳赤,而今人走茶凉,不免唏嘘。
“饭桶!”莫莱怒拍桌子,气急败坏地指着威尔斯,“我好不容易才钓到这条大鱼,眼见已经咬钩,你却……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高个的威尔斯像个犯了错的孩童般低着头,满面通红地聆听着莫莱的训斥。“威尔斯也很难过,威尔斯只希望能够为大团长您分忧。他们侵犯您的利益就是侵犯威尔斯的利益,威尔斯一定会为您消灭敌人。”
莫莱起身举起律法书,围着威尔斯转了数圈,恨铁不成钢地把书本砸在他的肩膀上。“按照法律,你本该被送上军事法庭,接受无情的问讯与审判!若不是我,你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威尔斯闻之色变,紧紧握住莫莱瘦弱枯槁的手。“大团长您一定要帮我,我为您做了这么多,您可不能弃我于不顾啊!”莫莱放下书背对着威尔斯,双手背在身后,用左手握住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右手的大拇指反复摩梭着另一只拇指。“这件事你暂时不用担心,我会为你摆平的,你只要做好分内的职责,就没人会找你的麻烦。记住,你是一位圣殿骑士。”
埃里逊收到凯尔的捷报大为振奋,他兴奋地告诉议会的几位元老,当凯尔得胜归来之日,就是自己向她求婚之时。元老们闻后纷纷提出异议,不仅是因为凯尔的平民身份,更是因为流风省正独自承担来自帝国的压力,此时急需一个有力的盟友能够支持自己。现今南方平定,烈岩和啸原也被帝国收服,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流风东部的凛霜省。而实现联盟的最好方式,在元老们看来,联姻便成了不二之选。埃里逊闻言很是不悦,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一颗棋子,自己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只是想追求纯粹的爱,又有什么错?他刚欲屏退众人,突然想起他们是议会元老,怠慢不得,只得默默退出了房间。
下午,埃里逊按照议会给出的行程安排会见凛霜的外交官霍普。霍普一进门,只见众位议员端坐两侧,身后站着两排卫士;埃里逊着一身毛皮大衣,不羁地坐在正中的王座上,锐利地看向自己的方向。霍普见了这阵仗,不禁咽了口唾沫,捋了捋自己的衣领,随即挺起胸膛向前走去,坐在埃里逊的对面。“不知道您主动造访所为何事?如果是为结盟一事,那是你们口是心非,言而无信在先,不肯出兵相助,那也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送客!”埃里逊咄咄逼人,给了个厉害的下马威。
“请等一等!”霍普挣脱了卫士,整了整衣袖,从容不迫地说:“眼下贵邦正遭帝国蚕食,而我邦也面对着南部啸原残部的掠夺,但无论如何,帝国都是我们面对的最大威胁。事到如今,我们双方已经没有什么退路,除非不计前嫌,通力合作。既然您一意孤行,那好,我走便是,从此我们两邦分道扬镳,互不干涉。请您自重!”说着便起身向门口走去。议员们一片哗然,从未见过有人敢这等傲慢,竟不把全流风省的总督与满座的议员们放在眼里而大放厥词。几个年轻的议员甚至公然要求惩处霍普,不能让外人看扁了自己。
“快把他拦住!”一位元老命令卫士拦住霍普。霍普转过身,自信地笑着说:“怎么,各位不是不欢迎我吗?既然要送客,还犹豫什么?”埃里逊见状也起身劝阻,刚才的桀骜顿时弱了许多。“请留步,先生,”埃里逊有些难为情,尴尬地笑了笑:“刚才不过开个玩笑,您也不必当真。既然您是为了说盟而来,想必一定有什么高见,那我便洗耳恭听。可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您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吧。”
霍普轻轻拂去胳膊上卫兵的手印,淡然地重新入座。“总督大人,”他说,“如今您正在西线与帝国军对峙,皇帝为了速战速决,难保不会再另派一军北上,袭击东流风,从而截断我们两省间的陆路交通。若真到那时,恐怕您就只能做困兽之斗了。”
“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埃里逊回讽着,“说吧,你们的弗瑞总督想要什么?我从来不认为他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不然所有的福利院都要倒闭了,哈!”议会厅内顿时一阵哄笑。
“咳咳——”霍普清了清嗓子,“我们希望,您能够与我们一起构筑一道边境防线以预防帝国人可能的狡诈袭击,同时加强在北部海域的巡逻,防止帝国海军的窥探。不仅如此,如果能建立一条稳定的补给线的话……”
送走霍普后,有几位元老向埃里逊私下建议,如果能更进一步巩固与凛霜的关系,比如联姻,那么弗瑞那个老家伙一定会舍得放点血,到时候就能减轻来自帝国的压力。一听到这,埃里逊心中积蓄已久的怒火突然迸发,再也不顾什么体面,冲着元老们怒吼:“滚,我心里只有凯尔!你们这帮家伙……呼——我不会听你们的,绝不!”
说着,他独自走入门外的瓢泼大雨中,甩下几位元老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