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欧德一路流亡,好不容易才回到了他的庄园——位于首府奔流城郊外。这儿作为隐蔽据点,一旦出现危急情况,他和他的亲信(梅多斯和林恩)就会在这儿碰头。眼下他们二人还没到,不免让欧德担心他们的安危。
弗瑞总督的态度令他心寒,对于来巡查的帝国特使毕恭毕敬,有如衣食父母;可对待与来犯之敌奋力搏杀的自己,却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私下里提出出钱给自己颐养天年,让自己不要再过问天门城的事,真是可笑。且不说自己失去的财富与土地,也不提天门城的地理位置有多么重要,光是自己的侄女丽娅被困城中,生死未卜这一件事,欧德就有足够的理由去重夺天门城,与入侵的啸原贼寇决一死战。
无论如何,必须得救出丽娅。为此数日前欧德已派人前往接应,希望一切平安。
待梅多斯,林恩二人陆续赶到时,欧德已经收拢了大部分失散的部下,以庄园为据点重新组建了自己的武装。“尽管我们的军队重新组织了起来,但失去了来自天门城的税收后,想要维持这样的一支私人武装可不只是一座庄园就能支撑起来的,”梅多斯率先发言,“我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利用一切手段,尽可能地解决财政问题。”
“为什么不裁撤这些军人呢?”林恩问,“如今我们身居后方,远离战场,纵使手握百万雄兵又有什么用呢?只会徒增弗瑞对我们的怀疑。如果我们能主动放下武器,我相信弗瑞会和我们好好谈谈的。”
“为什么不多想一步呢?”梅多斯激动地站起身反问,“只要我们手握军队,那么弗瑞就不敢动我们分毫!换言之,我们就能够掌握主动权。”梅多斯踱步走到林恩的座位后,双手摁住他的肩膀。“看来你还没有认清状况,我的朋友。我们的敌人不单是攻城略地的外敌,还有虎视眈眈的‘内敌’。一棵大树,如果它的树干坏死,即使再繁茂的枝叶也是表象,最终都会一起陪葬。”
“你的意思是?……”林恩一时还不能反应过来。
“凛霜省危如累卵,端坐在总督府里的蛀虫正蚕食着这片土地仅剩的养分,”梅多斯说,“壁虎在危难之际,尚且会断尾求生,如今的我们也得有这样的觉悟!”林恩还想说什么,却被梅多斯打断了:“我知道你们还在犹豫,但手握这样一支武装的我们,难免引起弗瑞的警惕。再加上帝国特使的到来,使得我们的处境更加举步维艰。可一旦我们丢下刀剑,拱手而降,那么我们就犹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所以我的意见是——在弗瑞对我们动手前,武力夺取奔流城!”
许久不说话的欧德也表了态。“据我所知,奔流城的守备力量并不充沛,而且城内的人们早就人心涣散,与弗瑞貌合神离。我恰好认识他们的守备队长,也许能够借此做些文章。”于是经过一番激烈的商讨后,三人最终下定决心,在奔流城闹出一番大事情来。
一天晚上,一队卫兵大摇大摆地来到城门下叫门。守卫刚要呵斥,却被匆匆赶来的守备队长拦下了,他拿出一份文件摆在守卫面前:“总督说最近盗贼猖獗,下令调来一队新兵加强治安,诺,调令在这,还不放下吊桥?一会儿他们来换班,你们回去歇着吧。”守卫对这话将信将疑,但还是遵命放他们入了城,与他们交接了岗哨。如此,第一步便完成了。
一个多小时后,在城头哨兵的接应下,另一队人马悄悄摸近城门口,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城市。今天城内举办了帝国特使的送别宴,一部分人马已经派去护送特使返程,剩下的驻军也大都醉的不省人事,只有小部分的精锐卫队仍坚守他们在总督府的岗位。欧德他们正是瞅准了这个时机才决定动手,毕竟要拿下这样一座守备森严,坚如磐石的城市可不是靠多牺牲几个人就能攻得下来的。
欧德的军队入城后,按照计划在城区多处放起火,顺手解决了一些个挡道的守卫。冲天的火光与刺耳的喊叫惊动了守军,当他们手忙脚乱地组织救火时,欧德军兵分两路,一路埋伏城中突然杀出,与守军正面交锋以拖延时间;另一路则乘机攻打总督府,意在夺取指挥中枢。
市民们起初对这突如其来的变乱感到惶恐,选择闭门不出。但当他们得知这是为抵抗异族人而失去故乡的英雄——欧德领主发起的,旨在推翻腐败的弗瑞政府的一场武装政变时,他们激动起来。尽管军队大声疾呼市民不要擅自外出,但人们蠢蠢欲动的内心早已按捺不住,一些年轻人甚至走上街头,高呼着反对帝国的口号。
“不要总督,不要皇帝,我们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这场变乱犹如导火索上的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这座城市,甚至连守军中也有部分不坚定的士兵选择了驻足观望,没有盲从长官的命令。正在城内打得一片火热的同时,负责进攻总督府的人马却陷入了苦战。弗瑞的卫队凭借坚固的工事与险要的地势据守一座高大的铁门,屡次打退了欧德军的进攻。
“如果能攻进这座铁门,那么拿下总督府就不在话下,”一个老军官说,“问题是怎么才能打进去。”这时,一个青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长官,我有个主意。”
“说。”
“你看,大门与拱顶之间有一小片空隙,应该足够人翻过去。长官你带队掩护,我带几个人直接爬上去,从里面打开大门。怎么样?行的话我现在就干!”老军官稍加思索,觉得可行,便同意他带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起去。于是几个青年配上短刀,临时组成了一支突击队,冒着箭雨来到守军的视角盲区,扔出钩索,顺着凹凸不平的大门与墙壁的夹角向上攀爬。当守军反应过来时,突击队已经翻越大门,乘乱解决了几个门旁的守卫,然后趁敌援军未至,合力扳动把手,“咣当”一声打开了大铁门。
“杀!”义军喊声冲天,杀进总督府院内。
一旦攻破了这道铁门,总督府就仿佛一座不设防的空中楼阁,任人长驱直入。面对冲杀进来的敌人,弗瑞的卫队只得向后撤退,收缩防线。龟缩在总督府里的弗瑞总督犹如惊弓之鸟,急忙召集权贵们商议对策。可此时的奔流城早已烽火连天,乱作一团,哪里能召集来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暴乱,弗瑞甚至还不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谁这么着急地想要自己的命。
打斗声逐渐从楼下传来,起义军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了。在心腹们的提醒下,弗瑞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在一番匆忙的伪装后,弗瑞和心腹们勉勉强强把自己塞进了柜子里,屏息凝神地祈祷着叛军不会发现他们,或者对他们怎么样。
漆黑的柜子里,闷得人透不过气来。其间一个人一直手脚颤抖,喃喃地说着什么。
“给我安静,混账!”弗瑞斥责他,但无济于事,这个时候,恐惧已经超过了一切情感。
尽管其他人劝他安静下来,但他仍着魔般地自言自语。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奋不顾身地推开柜门冲了出去,正好被攻上来的义军士兵抓了个正着。
在起义兵的责骂与推搡下,那个被捕的家伙很快招出了弗瑞一伙人的藏身之处。怒气汹汹的士兵们揪出还在躲藏的弗瑞等人,毫不留情地把怒火宣泄到这些个作恶多端的罪人身上。
“把他们带到哪?”一个士兵问,“这帮渣滓,活着都是浪费空气!他们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把我们当人看,现在该让他们尝尝苦头了!”
“先关起来再说!”老军官说,“交给领主大人审判这几个家伙!”
“你们这些叛徒!”弗瑞努力从束缚中挣扎,咬牙切齿地骂道,“哪个混蛋指使你们的?我要把他碎尸万段!卫兵?卫兵!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回应他的只有来自周围的嗔笑与谩骂。
当斥候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说出那令人期待的话语时,坐立不安的林恩、来回踱步的梅多斯和目光凝重的欧德,都不约而同地舒展开眉头,随后默契地相视一笑——他们成功了!一切如同一场意外,又是那么的突然,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现在我们该做什么?”欧德问二人。
“当然是收获我们的胜利果实了!”梅多斯摩拳擦掌,在他的眼里,通往奔流城的路仿佛一条散发金光的通天大道,正等着他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地走过去。曾几何时,在弗瑞的威胁下,梅多斯被迫逃离奔流城,来到边远的天门城投奔好友欧德领主。
“但是……”林恩似乎还在犹豫不决,此时的情形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我们之后?……”
“之后的路就留给之后的我们吧!”欧德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屋子,迎接着新一缕的晨光,“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