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来!”大法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告着。在这场审判之前,堂堂的凛霜省总督弗瑞就已被定性为罪犯——受贿、杀人、高利贷……哪一条都是重罪。
弗瑞被捕后,奔流城被欧德接管,很快恢复了秩序。在欧德的授意下,弗瑞的财产被悉数查抄,弗瑞本人也被逮捕,在监狱中遭受了数日的审讯。在高强度的严刑拷问下,弗瑞这幅老骨头完全招架不住,一五一十地全招待了。
被两个卫兵押上来的弗瑞虽神色憔悴,但仍强打起精神,憋红了脸,怒喝:“你们这些家伙是要造反吗?真的以为自己是无辜的吗?……”他指着在座的人们,刚想继续说下去,就被身后的卫兵踹了小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只得愤愤地咽下这口气。抛开自己在凛霜省的帝国总督身份,弗瑞不过是一个被常年暴饮暴食的肠胃病拖累的,年近古稀的老人而已。
“弗瑞!你清楚自己所犯的罪行吗?”
“罪行?”弗瑞撇了眼宰相,撑着桌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我有什么罪?我在任二十余年,虽不说有什么显著的功绩,但,但也绝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直到我离开总督府前,整个凛霜都还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住口!你屈从啸原,拱手让地;为虎作伥,搜刮民脂;私通流风,暗生事端!无论哪一条都够治你的罪,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错?”弗瑞仰起头,上挑眉头,不解地看着宰相及在座的诸位陪审员,“如果说我有什么错,那就是……咳咳……没有提早发觉这场阴谋!这一点上,我的幕僚们是对的,我早就该打扫打扫屋子了,以至于让你们这群杂碎钻了空子。”
检察官站起身,举起一摞文件面向听审团:“弗瑞被捕后,我们搜查了总督府和他的宅邸,发现了历年来他与一些人等相互勾结,从事一系列非法活动的关键性证据!”
听众席一片唏嘘。
检察官对着材料念了几个人名后,弗瑞气得胡子发抖,打断了他:“够了,不要再念了!”他重新坐回位子上,“是他们……是他们不假,可,可这都是他们自愿的。这样你来我往的事情,难道在座的你们就没有吗?真的有谁能做到面对金钱而不变色吗?既然如此,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我何乐而不为呢?”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你承认这些罪行了?”
“事到如今,承不承认已经无所谓了,”弗瑞闭上双眼,“动手吧,既然你们这么渴望鲜血,那就拿我的人头作为你们荣耀的战利品吧!”
“一切本都是和平安详的,”他继续说,“人们都生活在井井有条,秩序井然的社会里。在我的管理下,没有人发出刺耳的声音,只有对来之不易的和平的颂赞,直到你们的出现。至于你们所提出的这些,不过是维持运转的必要手段罢了,怎么能算作所谓的‘罪行’?”
此言一出,听众席不禁议论纷纷。检察官冷笑一声,说:“宰相阁下,我对犯人的精神状况表示怀疑,可能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所以我认为……”弗瑞满怀期待,也许自己可能因此而减轻判罚,但接下来的话却着实泼了他一盆冷水,“已经没有继续审讯的必要了,应该立刻按照叛国罪惩治!”
弗瑞大惊失色,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这一切不是什么小打小闹,而是一场真正的,彻头彻尾的叛乱。他的胡子随着面部的抽搐而颤抖起来,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叫嚷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卫兵摁住,等待最后的审判。
几位宰相窃窃私语一阵后,大宰相敲了敲法槌:“肃静,肃静!”待人群安静下来后,宰相们站起身,由大宰相宣布了审判结果:
“鉴于被告人——凛霜省原总督弗瑞在任期间犯下收受贿赂,组织谋杀等罪行,经过凛霜省临时法庭的裁决,判决如下——”
“判处弗瑞——绞刑!于城市广场公开执行!”
判决一出,人们瞬间手舞足蹈,欢呼雀跃。一个贪得无厌,腐败无能的总督,就这样栽在了这群曾经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市民手中,不免让人拍手称快。但短暂的狂欢后,人们逐渐冷静下来,竟不免心有余悸。无论如何,现在他们审判的是老弗瑞,帝国在凛霜省任命的最高总督,就这样被一个刚刚组建的临时法庭判处了死刑,论谁都会犯嘀咕。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已是离弦之箭,再难回头了。
坐在后排的一人见状突然站起身,戴上兜帽,满意地离开了。
晚上,欧德在家里邀请林恩和梅多斯二位老友一起用餐,讨论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你不怕吗?”林恩无不担忧,“今天我们能杀了弗瑞,可明天呢?那些忠于他的领主们一旦反应过来,必然借机生事,那时的局面……可不是我们这点人马能控制的。”
欧德无言,默默地用餐刀一块块地切着牛排。
“所以呢?难道你还在幻想与敌人坐在谈判桌前勾肩搭背、握手言和吗?”梅多斯说,“现在外敌入侵,无论是谁都盼着我们自乱阵脚。而作为抵抗入侵、誓不屈从的英雄,欧德的事迹早已被人们所传颂,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他于情于理都适合代表人民的意志,领导凛霜度过这个至暗时刻。”
欧德抬起头,看向窗外呼啸的风雪,说:“风暴前夕,人人都需要躲避风雨,但只有一间小屋供人遮蔽,”说着,他切完了最后一块肉排,分给了二人,“入主的赢家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林恩说的不错,其余的领主们中一定会有人反扑,尤其是那些亲帝国派,企图把矛头引到我们身上。”欧德手握餐刀,直直插在肉排上:“谁要是敢来,那就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们的计划必须尽快推行,尽管这是招险棋,但要想赢得人民的信任,打垮我们的敌人,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已经秘密派人打探了各个领主的态度,其中大部分都持中立态度,但仍有个别领主冥顽不化,正筹备煽动战争,并打算拉拢那些观望的领主加入他们,”欧德说,“因此更要巩固防线,一举击溃他们,杀杀他们的锐气,让他们再不敢小瞧我们。”
梅多斯笑着点了点头:“我已经有主意了。”他拿起餐刀,在肉排上画出一道直线。“敌人要想进攻奔流城,就必须渡过那条横跨大陆东西的大河——白河。此时正是河流冰期,船只难以通行,敌人一定会步行通过冰面。到那时我们再突然袭击,用投石机砸毁冰面后发动进攻,胜利唾手可得。”
“好好好,看来首席顾问阁下早就为我铺好道路了啊!”欧德拍手称快,“不过仅仅在军事上打败他们还不够,我还要他们在政治上无立锥之地,才能打疼那些混蛋。两天内我会组织一场演讲,把我们的纲领郑重宣告给凛霜省的人民——只有自己动手解放自己,人们才能得救,凛霜才能得救。没有谁天生是主人!这天下的虫鱼鸟木、飞禽走兽都是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我们许多的人却做不到,这不是很可笑吗?”
“我抵抗啸原人,是为了维护我的城邦的自由;我反对帝国人,是为了争取我们子民的自由,”欧德说,“烈岩和啸原的相继崩溃早已警醒我们:决不能守株待兔,坐以待毙。自从天门城沦陷后,我就清醒过来,以往我们那些夸夸其谈,坐而论道的方式对变化着的现实没有一点裨益,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动手!”
“我们在泥潭里泡的太久,以至于我们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作为凛霜人,却终日苦于帝国摊派的高额税收,甘愿做皇帝的钱袋和总督的奴隶而毫无怨言,这难道不是怪事吗?”
在天门城这样贫瘠的边城,在负担来自帝国的税务后,即使是在欧德的宽松管理下,人民的生活条件依然不算乐观。无奈的欧德多次尝试与总督弗瑞沟通,希望他能宽限些时日,但得到的总是冷漠的答复与无情的白眼。在弗瑞看来,一个坐在高位,却不想方设法捞钱的人,注定是没什么远见的,更谈不上前途了,这使得欧德更加心灰意冷,对弗瑞以及帝国政府逐渐失望起来。曾经,欧德作为一方领主戍守边城,多次击退啸原人的进攻与劫掠,平定了南部山区的匪患,可谓尽职尽责。而如今天门城失守,弗瑞卸磨杀驴,竟与野兽握手言和,仿佛自己成了唯一的牺牲品,又怎能不让人愤怒?
林恩听罢,拿起酒壶给欧德和梅多斯各倒了一杯,轮到自己时却只倒了半杯。“让我们为未来的成功,干杯!”他抬起头,微笑道。
“干杯!”
在三人的一阵哄笑声中,未来的蓝图已然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