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生活是很无聊的。
但是不会觉得腻,每天吃一样的东西会腻,但每天吃某大附的诗只会让人变得麻木——差不多是这么个道理。
林雀的期中考得很好,六百出头,是她的历史最佳水平,于是,从十月到一月,她满怀信心地参加了期末考试,而后,理的当然地——
考砸了。
仅有五百三十出头,挂在一本线上,在北都,这种成绩属实有些差。
于是,在家中,林雀与爸妈大吵一架,无非是父母说她没努力,而她尽力辩解之类,说不清谁对谁错。
吵毕,林雀将自己关在小小的房间里,悄悄地哭了起来。
这种付出被尽数否定的感觉,太差动了,差劲过头了,林雀想着。
在自己生病时,不给请假,使病情加重,误了一个星期课时的是他们,强迫自己晚睡,使她在上课时困倦不堪,效率降低的也是他们。
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没学习呢……?
林雀越想越气,又无能为力,只得没出息地抽噎。
“呜……”
她并不是个坚强的人,只是不将脆弱又敏感的内心展露出去罢了。
就在此刻,有个声音打碎了静默的夜。
哆咚咚!
那是墙被敲响的声音,是哪个邻居被打扰到了吗?
不,墙对面,是宋钰的房间来着。想必她应该不会被吵到吧……
咚咚咚!
这一次是门响,林雀听见了父母去开门时的声音。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门开了。
是娇小的栗发少女闯了进来,她看看头发披散、眼神涣散,蜷缩在床上的林雀,愣了片刻,随即向前一步。
一股大力将林雀拽了起来,是公主抱。在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宋钰的侧脸,还有那严肃的小表情,莫名的帅气,又带着一种有些陌生的……强势。
“今天晚上,你和我睡吧。”她说。
“……好。”
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娇小的少女平稳地抱着她,在出门前还向林雀的父母点点头,接着她迈步穿过晦暗的楼道,进了对门那个明亮的屋子,顺便用脚将门带上。
宋钰将林雀温柔地放在床上。
“不高兴的活,哭出来也设关系的——今天我家里没人,爸妈都在值班哦。”娇小的女孩笑笑。
“那我就要哭了哦……”林雀稍稍靠近了宋钰,语气平静地应答,但声音却是颤抖的。
下一刻,她一把抱住宋钰娇小且柔软的身子,那被压抑的悲愤也被引出来了——
“他、他们是瞎、还是装作没看见!我明明、起早贪黑,手机要收就收了、我也没说什么,明明班里有那么多人还在玩的……”
“我好累,我想休息,但是他们不让、不让……睡得早他们说我不学习,逼我十一点半睡,宁可信营销号的专家、也不信我半句话——呜哇哇——!!!”
“我就是个要气质没气质要成绩没成绩要情商没情商的废物、废物!!!哈啊、哈啊……您二老再生一个优质一点的二胎吧,别折腾我了——”
歇斯底里。将对父母的不满挨个说一遍。
宋钰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林雀揽在怀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在这一刻,林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开心。至少,她那片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心灵,找到了值得依赖与依靠的对象。
她只是要个人,能陪陪自己罢了。
静谧的夜,孤独的人抓住了那束光。
窗外的香椿树,光秃秃的,在夜色中伫立着。十二月的初雪被北风席卷、裹挟着,只在路灯下才现出身形,好似漫天飞舞的碎纸。
宋钰身上的小熊睡衣毛绒绒的,同样带着温暖的味道。明明平时是那样一个大大咧咧,看上去不太靠谱的家伙,却意外地让人安心下来。
于是半天之后,林雀冷静了下来,只是眼角还有些发红,带着些许泪痕。此时她盘膝生在床边,双手扶着暖气,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鹅毛飞雪。
“雀雀!去刷牙洗脸睡觉吧,脸都哭花啦——诺,牙具,毛巾用我的不嫌弃吧?”
林雀没有有客气,伸手接过牙杯和牙刷,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从来不化妆,脸哭不花的……”
“文学性修辞啦,太较真干什么嘛。”
灯关上了。两个女孩子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不知是否是因为宋钰个子太小,林雀并不感觉很闷。
位于被子另一端的宋钰翻了个身,将林雀抱住。
“还醒着吗?”她问。
“……嗯。”林雀答,“什么事?”
“其实,你也不用太低落啦——我还没你考的好呢。”
“可是你知识点都会,只是没适应命题方式而已。”
“可是压力也照样很大,唉……前一阵子都上火了。哈哈哈,我爸妈倒是没揍我,主要是他们打不过。”
“要我安慰你吗?”林雀眨眨眼,她隐隐约约听出来了,这个精力永远充沛的家伙话语中所附带的失落与自嘲。
“那麻烦你啦。”
宋钰抱得更紧了。
……
一处鬼的领域。怨念升腾,宛若实质。暗红的天穹下,飘荡的游魂用空洞的眼注视着缓步走来的沈悠。
后者一如既往的高习尾,身上披着厚实的米黄色羽绒服,长款的,在这血红色的世界之中显得有些突兀。她一手提着样式古朴的精钢宝剑,似乎还没有开刃。
“有人能相互劝勉,又有谁能来宽慰我呢……让我沉浸在这种美好的、名为日常的美梦之中,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的身侧,无数的符箓环绕旋转。沈悠挥挥手,古剑绕着她转了一圈,锐利的剑气迸发,将符箓撕为碎片。
符箓里封存的法术在一瞬间被释放出来。
“那恭喜你呀,我的心魔,你已经成功找到了我的弱点啦。”沈悠笑了笑,“要好好努力,争取让我哭出来才可以呢。”
沈悠猛然间将剑抬起,指天。
“富贵显达,皆为空梦;力盖寰宇,不过幻景。”
“唯有平安喜乐——”
“方为恒久存续之【原则】。”
光辉,撼动长夜。
道道法术循着她的指引,带起混乱的法术波动,缓慢而坚定地向远方扩张而去。那惨烈的腥红被推动,最终消融。
挥手,沈悠挽了个剑花,随后将那把古剑收进剑鞘。那鬼域也散去了,露出了宁静的冬日的夜空。
“我能做些什么呢……?”
她的身影融进了皎白的月华,只有最后一句话在夜幕中飘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