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开春了。
路旁常能看到山桃、梨花、迎春或是连翘的新蕾，亦或是绵延成片的淡紫色的二月兰。柳树也开始抽芽了，从远处看，那一抹嫩绿如同一阵雾，似有似无，飘渺不定。倘若在这个季节去公园走走，一定能看见满地的出来野营的家庭。
只可惜，这盛景，高三牲怕是无缘享用了。
现在是下午17：30，正是高一、高二学生放学的时候。高三生的放学时间要晚一个小时，他们还要做统测卷呢。
只是这统测的卷子，做的时候也没法安心下来——这与如火如荼进行着的“广播操比赛”的练习脱不开干系。高三学生由于学业繁重不必参加比赛，但这并不妨碍练操的音乐吵到他们。
“三班的那个男生——说的就是你！看什么看？练操就认真练，没事搁那儿叭叭什么？”
体育老师的“老北都”口音有些浓烈，在操场中回荡，余音绕梁，让人舒服不起来。背景音乐是广播操别扭的旋律，杂糅了断断续续的号子声。
“啧，怎么还在放音乐……”周扬扬神情不悦，砰地一下把窗户关死，可是外面广播操的号子声与体育老师的老北都风味音频，仿佛具有从窗户的缝隙之间穿梭的能力，传到教室里依旧十分清晰。
“是的，练个广播操像是疯了一样。”伊莎点点头，跟着锐评了一句，她对于这个活动的观感也不好——在高二的时候，这比赛曾给她带来了许多不妙的回忆。
“嗯——？”一个高瘦的女生双手环抱，佯装生气道，“敢违抗我们伟大的皇帝……咳咳，校长——李千瑞大人的意志？来人，把她关入食堂，吾等将其分而食之！”
食堂是李千瑞校长的刑部，凡不服管教着，皆需受刑——关入食堂、加工为难以下咽之物，被全校上下师生所唾弃。当然这只是学生们编出来的搞怪段子。
谁都知道这位郑雨桃同学在说反话，一时间内，班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噗嗤……郑雨桃你这，我真的是忍不住笑啦。”阮虹推了推眼镜，克制住自己以免笑得过于失态。
这种热闹的事情也少不了沈悠。她摇晃着大蒲扇，笑嘻嘻地凑了一首打油诗，对仗倒是还算得上工整：
已然五点半，翘首校门看。
东风落红阵，西日入云残。
思家心正切，练操苦无边。
夕阳尚能归，我等何时还。
班中一阵哄笑，连道好湿好湿。对此，文学素养比沈悠还高出些许的阮虹小姐更是兴致勃勃，她推了推眼镜：“我也来一首……”
“干什么呢？整个高三就你们九班最吵，我在楼道的那一头就能听见你们班笑！”
可惜同学们只笑了不到两三秒，年级主任立马就冲了进来，训斥道。于是教室立刻又安静了下来，只有操场上的音乐声格外清晰。
待到年级主任走了，宋钰小心翼翼地凑到林雀的耳边：“雀雀，你说年级主任她是怎么在两三秒之内从楼道的另一头跑到我们班的？”
林雀搓了搓头发：“……这只是单纯的修辞手法……吧？”
再过去一会儿，班中才彻底沉寂下来，只余下笔尖与卷子沙沙的摩擦声。
……
一个小时之后。可算是放学了，高三牲们稀稀落落地走出教室。
“说好了，今天你骑慢一点，我这小体格真的禁不住剧烈运动……”
“哎哎，中，都中！”
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地下楼梯。至于为什么要一前一后而不是并排走……这个时候总是会有一些性子急的同学，并排走的话，可能会把路堵住，碍他们的事。
出了教学楼，音乐声依旧没有停下。
此刻操场上仍然稀稀落落地站着几撮学生。班主任或者班委在一旁的音箱附近走动，时不时上前去纠正一下这些学生的动作。
这些学生属于那种做操动作不标准的。直到把动作做好，他们才能回家或者上晚自习去。
“哇哦……居然还在练吗？这有些太……魔怔了吧。”
“是啊。诺，你看看那个标语。”
林雀指了指远处的操场看台上拉开的一道横幅，上书一排大字：
班风的一半在操场
校风的一半在做操
宋钰读完，少见的有些激动了：“……有点太夸张了……吧？在老家那边都没有这么离谱的活动！”
话说班风校风这种东西，怎么能如此草率的和做操联系到一起嘛。
“唉，我也觉得。”
只可惜我们的校长大人不这么觉得。
“就没有啥逃掉比赛的法子吗？”
“也有，比如当评委，或者有医院开的免体证明。其余人强制参加，不让请假的。哦对，当然也有人在高一、高二的时候都逃过了练操，比如沈悠那家伙。”
“她咋做到的？”
“我也不清楚……高一那次她因为态度消极被抓去当评委了，高二那次她不知道为什么受伤了。”
“欸？受伤是故意的吗？”
“不像是。据说缝了十二针呢。”
那次受伤其实是在出任务时没注意……超凡者嘛，打架的时候多，受的伤自然也多。
不知不觉便出了校门，走到了车棚旁边。林雀跨上了那辆熟悉的大破车。
“……宋钰你慢点。”看着某个娇小少女飞快远去的背影，林雀有些无奈地招呼道。
“知道啦知道啦！”
……
沈悠在嘈杂的街道上缓步走着。随手在身边的墙面上轻抚，那面墙在一瞬间崩解开来，化作碎片，再化作粉尘，最终溶解在空气里。
一处科技园的大门距离沈悠所处的位置并不远，社畜们好像蚁群般从大门出来，涌向地铁口，丝毫没有意识到围墙的异状。
回去再找那面崩解的墙，却发现它仍然完好地伫立在原处，被金红的夕阳染作橙色。
每一步踏出，都有一片空间崩塌又重构。随手解开高马尾，她把玩着头绳，任由晚风拨弄她的长发。
“要完全处理还要等两三个月……呵，将梦境转化为现实，真是疯狂啊。”
她远远地注视着两名少女，一前一后骑着车子，无奈地笑笑。
“但是，值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