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六月十五号。台风登陆,吹散了晴朗的天空,汇聚着大片的乌云。
我低头看向床沿那趴着的少女,微微扬起嘴角,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随后独自下床走出病房。
「要下雨了呢。不知道她考试顺利吗?」
穿过走廊,来到我的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内。
「医生,我该出院了。」
「嗯......」
我的话语很轻,却又如同厚雪掩盖住的泥土般悲凉。
医生被我的情绪一同感染到,虽说她见惯了很多形形色色的病人,像我这般青春年少时就死去的也不在少数。
可眼前这人,那从言行之间透出的感伤使人心头一紧,看着他风华正茂的面容不由得感叹:
『这真的是一位少年散发出来的气质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不再逗留,我的时间很紧,我不想就这么碌碌无为抱着遗憾而终。
我叫醒还在熟睡的沙奈朵。
「沙奈朵,该回家了。」
听到声音后,她揉了揉眼眶擦去了些许污秽,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似乎是在疑惑我为什么下床了,略显疲惫的神态带着一丝幽怨质问的视线。
『真是的哥哥,刚做完手术休息没多久就自顾自地乱跑。我这几天一直坐立难安,昨天才与你达成和解才终于睡安稳了一次。』
「沙奈朵,我今天要出院了。」
「路上买点绿豆糕给你吃吧,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吃这个。每到月底都囔囔着叫我和奶奶做给你吃,现在想起那画面,还真是不讨喜呢。」
「什么?!那么久远的事情我早都忘了,你怎么还记得!笨蛋哥哥。」
沙奈朵最开始有些亢奋地回应着,似乎在不满我为何说她不讨喜,但是想到我如今的情况,最后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是是是,沙奈朵最可爱了。今天喊你起床没有对我耍性子,确实很棒呢,该不会是想让哥哥我最后走得安稳吧。」
「嗯......是的,哥哥。如果是平时的话,我肯定就跟往常一样与你嬉闹,但我不想在最后的时候给你留下糟糕的记忆,成为一个坏妹妹。」
我感到诧异,我想到过她也许会承认但不会很老实,就类似那种傲娇属性一般,故作扭捏地感到认同。
『没想到她连平时装作起床气的事实都说出来了,看来真的很在意呢。』
『唉。』
『我可不想让妹妹因为这件事感到芥蒂从而丧失了原本的自己。』
我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嘴唇微张,温柔似水地话语轻轻述说着:
「这样的话可不是我认识的你了哦。毕竟有起床气才是你的特点嘛。」
「什么好妹妹,坏妹妹我根本不知道,也没兴趣。我只明白一件事,只有你沙奈朵才是我的妹妹。」
「所以说不管如何让自己开心点吧,紧绷着个脸也不是个事,就当是为了哥哥也是为了自己,重新回答一遍给我听吧。」
说罢我伸出双手擦拭着她脸上的热泪,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只听少女夹杂着哭声,抽动着脸断断续续喊出一道听起来很“犀利”地话语。
「滚......我才不需要你的安慰呢,笨蛋......哥哥。」
她笑了。哥哥即将身死对于她来说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内心就压着巨石,而如今尤利察觉到用言语化做的重锤将它砸了个粉碎。
我看着她露出如释重负地笑容,欲要收回双手却被她按了下去。
『呼,看来我还真是一个温柔的哥哥呢。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夸她一句就以为自己长大了,都快要升高中了还这么黏人。』
内心虽然说着烦人的话,可看着这一幕,我却感到无比满足,或许这就是只有家人间才存在的爱吧。
回到家中,玄关摆放着散乱的白鞋,边上柜子还摆着用盒子打包的绿豆糕。
「哥哥,你别动,我一会自己整理,放着就行了。」
从厨房远远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动作,身体僵在半空中,无奈地笑了笑,便独自上楼。
打开房门,第一眼看见的地板上散乱的碎纸以及被打翻的垃圾桶,我没过多理会,径直坐在靠椅上,从抽屉抽出钢笔和信纸写下标题。
『如果当你有一天看到这封信那么代表我已经死了。』
思绪了一番,停下的钢笔继续挥洒着墨水。
『今天就是考试日了吧,提前祝贺你升入大学伊丽莎白学姐。其实我有个潜藏在心底里很久的疑惑一直想开口询问。』
『伊丽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做你的伴侣?』
『我的长相并不出众也没有独特的才能,在学校内虽也有两三个好友组成的小群体,但因为性格上的差异显得不合群。』
『你是闪耀的明珠,成绩多次蝉联省内第一,更是早早地被内定进了大学,这次参加统考不过也是为了走个过场罢了。』
『本人更是俄日混血的美少女,同龄人在外貌方面无人能比你出众。校园内有大把比我优秀的人都在追求你,甚至将你神话成为女神赞美。』
『说件你不知道的事,在你当面接受我告白后的那晚,我激动地睡不着觉,失眠了。我躺在床上不断地捏着自己的脸,感知到了疼痛才确信这不切实际的梦逃离不出我的手心。』
『狂欢之后便是极致的冷静。我推衍了几种可能,开始思考你接近是我是不是别有企图,但我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所以我只能承认了这个荒唐的事实——如此特别的你却喜欢上了如此普通的的我。』
写完这一段后,面庞流露出幸福的神色,眼前仿佛浮现出她的身影,那独属于我能看见的景象。披散着银发的少女,露出灿然地笑容,右眼角点着一颗深黑色的泪痣,为清秀的面容添加上一分深情。
而后一股浓烈的歉意又浮上心头,我提笔继续书写。
『抱歉,伊丽莎白。当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死了。我没有去找你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落泪的模样,你说我是不是一个虚伪的人呢,毕竟恋人之间有事情说出来才能共同解决的不是吗?』
『我该走了,可我对你的众多思念和要说的话这张纸它塞不下。写这封信的时候,泪珠和笔墨一起洒落下来,不止一次因为不忍写完而打算搁笔不写了,但我非常爱你也就是这一条信念才让我选择勇敢地去面对自己的死亡。』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依然渴望着与你相见,但如今的我不想再给你带来更多的痛苦了。』
『再见了,伊丽莎白。』
寄信人:虚伪的尤利
收信人:挚爱伊丽莎白
尤利于六月十七日晚十点独自在卧室内死去,手中紧攥着一封还未送出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