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火车站后,男人女人来到公交站,女人看了一眼公交站时间表。怒气冲冲地过来推了我一把,我一时没站稳,跌倒下公交站台:“这死孩子,要不就是你,我们会错过末班车吗,不就是离开爷爷奶奶了,又不是死了,哭哭哭,你哭啊。”
男人像平常一样冷漠地看着我,我脑子一阵懵,天昏地暗,昏了过去。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那晚为什么会昏过去,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我被吓到了。
有辆出租车一个大转弯过去“谁的孩子在地上,你们神经病吧。”
大晚上出租车司机差点撞上还躺在地上的我,气的下来破口大骂。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不懂事,教训了一顿赖在地上不动了。”
“什么不懂事,你们想讹钱是不是,呸”,司机师傅难惹的北京腔。
“哥,您消消火,真没这个意思,我们赶着回家呢”,姜阿升拿起一根烟要双手恭敬地送到司机师傅面前,要给师傅点着。
司机师傅用手把烟一档,姜阿升没拿稳,烟掉落在地上:“呸,哪有你们这么做父母的,我下来孩子躺多久了,教育孩子是这么教育的吗,你们别是人贩子?”
听完这句话,柳菁赶忙过去把我抱起来。
周围来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言语之间并不好听。
我只觉得胳膊一阵刺痛,像被人狠狠掐了一下,醒了过来。柳菁看我醒了,赶忙放了下来:
“多多,快给师傅道歉。”
我瑟瑟发抖,跪了下来。
“我真是头一次见,见到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事我不参与,别让我遇见,别让我看见你们。”说着一脚油门走了。
女人用手戳了一下我的太阳穴:“带着你倒霉一天。”
“回家睡觉!”周围的不好听的言语越来越多,他们仿佛事不关己,男人捡起了那根掉落的香烟,吧嗒抽了起来。
来了一辆的士,我们坐上了车,男人坐在前面,女人跟我坐在后面。
老家的爷爷和叔叔们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抽过烟
我闻过冬天煤火的温度,秋天燃烧麦子秸秆的香味,闻过夏天蚊帐的热闹,还是第一次闻这呛人的烟味。我声带好了,咳嗽了起来。
“闭嘴,刚睡了一会儿被你吵醒了”,女人严声呵斥。
他们对我突然说话并不表示惊讶,反而是在路上,一直说我小年年龄就会装柔弱,博取别人同情,打小就会装聋作哑。
我只能听懂一部分,也不是很能理解,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吧。
听到呵斥,我一哆嗦,学着他们刚开始摇车窗的样子,把我这边的车窗摇了下来,把头深刻出去。
“小朋友,头不可以这么伸出去的,会有危险的”,司机师傅警示道。
女人拉着我的胳膊,猛地一拽,剧烈的疼痛,我一声惨叫,胳膊顿时失去动力,而我也疼得面部扭曲。
司机狂按两声喇叭“唉唉,怎么对孩子的,家暴吗,这车我不送了,我们直接去警察局。”
司机师傅的座位单独有个铁栅栏,我看了一眼,当时在想,我这边要是有个同样的铁栅栏就好了。
“哎哟师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小丫头可不得了,一路上闹个没完,现在才老实点,我们做父母不容易的哦,对她好点,能蹬鼻子上脸。”
司机师傅没有搭理柳菁,向看似老实的姜阿生说道:“兄弟,我看你是个老实人,孩子是教育出来的,不是这样打出来的,容易把脑子吓坏了。”
“小孩子不懂事,我又管不了,她妈妈能管着点就不错了。”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很多时候他真是一个好丈夫,他永远觉得老婆是对的。
“我看这孩子长得挺乖巧懂事的呀。”
“师傅您没有孩子吧,哪有几个孩子真的懂事的,那我们做父母的不笑醒了。”
“我才30,没碰到合适的,不着急结婚。”
“呦呦,我看你长得不错的,听口音北京本地人吧。”柳菁攀谈道。
“是啊,我是西城区的,你们去公主坟还挺远的。”
“你是西城区的人啊,真不错啊。”柳菁仿佛来了兴趣继续攀谈“东西城都好的呀,你这么好地段的还出来开出租啊。”
“哈哈,我也是闲来无聊,找点事儿做。”
“你们北京人好得很呀,我们租房子都不好租的,太贵了哟。”
“嗨,我也就在这里占了一个地儿,也还是要工作的,没啥好不好,都一样。”
“那不一样的呀,我们市里五六套房子卖了,也不买起西城的房子的呀。”
“我要是在外地,我也是该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北京工资是高点,你们背井离乡确实不容易,同是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吧哈哈。”
“是啊,我们远离父母来这里打工,想想有时候真是心酸。”
“可别这样,我们的经济也是你们提起来的,你们可是这里的油,有了油这个城市才热热闹闹的蒸蒸日上,来这里拼搏当老板得太多了,你们可都是有大志向的人。”
“您可真会说话,像你长得这么好,住的地段又这么好的,没有大把的女生来追你啊。”
“我跟你这样说,姐…”
他们继续攀谈着,我贴着窗户小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段对话深深地印在我听不太懂的脑海中,也经常出现在她每个遇到的北京人的谈话中。
我们是过了十二点才到的家,司机师傅跟柳菁聊得很投机,也为之前的态度表示不好意思,给减了五块钱,把柳菁高兴的不行。也成了她日后炫耀的资本。
我们来到的地方叫公主坟,我听了很害怕。
在今后的日子里,我才觉得,比起公主坟,他们才让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