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作者:liuqiu 更新时间:2024/8/22 8:55:35 字数:14730

第二十三章耕田正当时,牛却不翼飞;

智勇斗土匪,获得赔款回。

(本章大意:刘树人身体康复后,请来亲戚陈继前教他种田。龚慧成去胡家塆借牛耕田,但久不回来。他与陈继前去胡家塆才得知,胡庭仁的牛被偷。随即,二人寻着牛脚印追找。破解盗贼留下的迷魂阵,追寻到小河边,不见了牛脚印,再次破解迷魂阵,兵分三路,沿着小河搜寻。在远处发现牛脚印,再寻牛脚印追寻,后来发现陈凯圣偷了牛,利用智慧战胜陈凯圣的狡辩,为胡庭仁获得赔偿钱。

刘树人从乡亲们口中得知,因为好吃懒做,陈凯圣做起了土匪的勾当,并总结说,大家同心协力才使胡庭仁获得赔偿钱。他借了胡庭仁的小牛犊回家,准备耕田。)

这天早晨,天已大亮。太阳还没有露脸。刘树人家里的屋前屋后笼罩着薄薄的晨雾。经过几日的服药和歇息,刘树人元气大增,身体得到康复。他走出堂屋,来到禾场上,双手向上畅快地伸了伸懒腰,随后又连踢了几下腿。他觉得,自己行动自如,可以随心所欲了,便会心地笑了笑。他走到禾场边,举目朝前面平坦的田野望去,别人家的田里,秧苗青翠欲滴,田埂上的黄豆苗绿绿翠翠,在微风中欢快地摇曳,真是令人羡慕。他再看看自己家的那几块田,田里水波荡漾,长着稀稀疏疏的野草,显得那样荒芜和凄凉。他心里顿生一阵痛楚,心想,如若让这样的良田荒芜而饿肚子,那简直是荒唐可笑,不可饶恕。现在得赶快耕田插秧了。可是,这样的农活,自己过去做得不多,耕田该怎样用牛,水田该怎样才能弄得平,秧苗该怎样才能育得好,对于这些问题,自己还不熟悉。要耕田插秧,谈何容易。几天之前,自己搭信给二嘎嘎了,请她让陈继前表弟过来教教自己的,今儿还不见人影。还有,昨儿晚上就商量好了的,请姑丫清早就去胡家塆胡庭仁家借牛耕田的,这时候了也不见姑丫把牛牵来。实在是急人哪。说耕田插秧,自己真是恨不得马上就把田耕完,把秧苗插好,然后,自己就可以学武功,或者凑钱去长沙读书。刘树人想着这些,急得两腿不停地在禾场里踱过去走过来。他来回走过几趟后,刚转身进屋去,这时听得身后有人叫道:“树人哥,你等急了吧?”刘树人扭头一看,真是喜出望外,来人正是陈继前。刘树人连忙迎了过去,说:“前老弟,早盼着你来了。”

陈继前是刘树人二嘎嘎的侄儿,年纪才十六七岁,长得高大结实,眉毛乌黑,眼睛有神,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显得坚定刚毅。由于常年累月在田里干活,他脸上的皮肤显得粗糙黝黑。他头戴一顶旧草帽,身穿青布衫,布衫上有些地方都洗得泛白了。他爹去世早,他过早地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生活的艰辛使他练就了一身精通农活的本事。

“今儿早上有雾,天亮得晚了。我一见亮就动身,走到这里也不晓得是什么时辰了。”陈继前听出刘树人的话中暗含着几分焦急,便这样直言快语。

“还早嘞。你看,雾气腾腾,时辰一定还早。”刘树人风趣地说。

“看你说的,哪里会有以雾气定时辰的?”陈继前认真地说。

“看见你来了,心里一高兴,我就不知道说到哪里去了。”刘树人调皮地说。

“这还差不多。”陈继前白了刘树人一眼说。

“好了,你来了,我不但高兴,而且希望满怀了。”

“你希望什么?”陈继前不解地问。

“你看,”刘树人抬起右手,手指着前面那几块没插秧的水田:“你就是那几块田的希望。”

“现在时间紧,靠我一个人还不够。还需要你发挥作用。”陈继前没读过什么书,说话直来直去。

“我是个笨学生,不晓得你这个先生教不教得好?”

“我晓得你有知识,现在让你做这田里的活儿真是委屈你了。”

“哪里的话,田里的活儿也是知识,希望你多多赐教。”刘树人诚恳地说。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我们边干边教。你可要留心学啊。不然,我这个老弟会用赶牛的鞭子抽你这个大哥啊。”陈继前听刘树人说话实心实意,就这样说着,还特意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拍了拍刘树人的肩膀。

“该抽就抽吧。严师出高徒,我还想当你的高徒嘞。”

“那可说好了,我如若教得不好,你可别见怪哟。”

“不会见怪,不会见怪。”

正说话间,隔壁的刘之福走出他家的堂屋大门,老远对着这边说道:“前老弟来了呀。这么大清早的,你动身真地早啊。”

“福哥,你也早啊。”陈继前回应说。

“早。”

“福哥,你也起床了。”刘树人问候道。

“今儿算是睡了个懒觉。”刘之福知道自己起床晚了,干脆直话直说,“树人老弟,你怎么不好好歇息?你的身体好了吗?”

“好了。现在插秧要紧。我请了前老弟来教我,我还不晓得我学不学得会嘞。”刘树人谦逊地说。

“你是有知识的人,只要肯学,哪里还会有学不会的?嗷,对了。怎么不见姑丫,丫丫与瑞之妹儿他们呢?”刘之福边整理自己的衣裳边说着。

“丫丫与瑞之在屋里忙早饭。姑丫嘞,一大早就去胡家塆借牛去了,这时候还没有回来,我正在等他嘞。”刘树人着急地说。

“去哪里借牛了?”刘之福问道。

“去仁姑丫那里呀。”

“喔,是这样啊,那他应该回来了啊。”

“就是嘛,你看对面那边,还不见他的人影。”刘树人用手指着对面说。

“那恐怕是他没有借到牛嘞。”

“那怎么会呢?”

“我是随便瞎猜的。嗯,可能是他自己要牛用嘞。”刘之福寒暄说。

“要是这样,姑丫应该早点回来报个信,我们好另做打算啊。”刘树人爽快地说。

此时,刘彩兰从屋里出来,看见刘树人和陈继前站在那里跟刘之福说着话,便先和陈继前打招呼:“继前,你来了啊。”

“啊,丫丫,我刚来。”陈继前微笑着回应说。

“正等着你来嘞,你倒是来了,可是,你姑丫就不知是怎么搞的,还没回来。他去了一个时辰了,连一条牛都还没借回来,难道还要几个人去抬吗?”刘彩兰有些生气地说。

“丫丫,我们站在这里等不是个办法,还不如我们去胡家塆看看。”刘树人提议说。

“也好,去看个究竟,早作打算。快去快回哟。”刘彩兰赞同说。

“哥哥,前哥,我也去。”刘瑞之从屋里冲出来,嘴里这样喊道。

“妹儿,你别凑热闹了。你以为丫丫说的一条牛要几个人抬是真的吗?”刘树人一脸严肃地说。

“对,你就别去了,就在屋里和你丫丫一起,做点好吃的。”陈继前微笑着说。

“好,好吃的让你吃个够。”刘瑞之腼腆地说。

刘树人转过脸去:“前老弟,我们去看看。”

“好,走吧。”

他们二人快步走出禾场,朝胡家塆走去。

刘之福仍然在他那边禾场里踱着步,刘彩兰跟他寒暄说:“之福,你看,他们俩真地去抬牛了。”

“都这个季节了,得赶快插秧了。即使能把牛抬得来,也得抬啊。”刘之福随口说道。

“可不是吗,真是急人哪。”刘彩兰焦灼地说。

“丫丫,我闻到糊味了。”刘瑞之突然惊叫起来。

“哦,对了。锅里还煮着菜嘞。一定是菜煮糊了。快,进屋去。”刘彩兰恍然大悟,扭头就往横屋里冲去。刘瑞之小跑着跟了进去。

胡庭仁家里的禾场上站着几个人,他们议论纷纷。刘树人和陈继前走近时,胡滚岩跟他们打招呼:“树人哪,你是来借牛的吧?”

胡滚岩这时候瘸着一条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那一条瘸腿是几天前用牛耙田时,一不小心,从耙上掉下来,被耙上的铁齿扎成这样的。

“是啊,岩姑丫。怎么不见我故丫呢?”刘树人热情地回答道。

“你是问你慧姑丫吧?”

“是啊,他老早就来仁姑丫这里借牛的,怎么不见他呢?”刘树人又问了一次。

“他呀,他没有借到牛,他去找牛了。”胡滚岩说。

“是啊,他帮我家庭仁找牛去了。”刘雅琪补充说。

“怎么要找牛呢?是牛丢了吗?”刘树人心里捉摸不定,便这样问道。

“牛丢了,确切地说,牛是被人偷了。”刘雅琪愤愤地说。

“牛被人偷了?”刘树人大惊失色地问。

“就是那头耕田的母牛。”刘雅琪话语中带着许多伤感。

“那是哪个该死的土匪偷的?”刘树人一时着急,便这样骂道。

“要是知道是哪个土匪偷的,那就好找了。”胡滚岩说。

“不管是哪个土匪偷的,我们都要帮着找。前老弟,我们走吧,一定要帮助仁姑丫把牛找到。”刘树人坚决地说。众人认为他具有:

《七律诗﹒帮助德》

饥饿想吃一点食,天寒想要厚穿衣;

溺水渴望有人救,总有人生危难时。

雪里送炭给人暖,不因善小不作为;

助人为乐是根本,拯救危急德聚积。

“树人哥,有姑丫去帮助找了,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借牛吧。”陈继前有些勉强地说。

“那还不够,多一个人找多一份希望。”刘树人劝说道。

“是啊,我要不是这条腿现在不方便,我早就去了。”胡滚岩激励说。

“树人说得对,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找吧。”胡阶福也这么说。

“树人哥,我们耕田要紧哪。”陈继前显得有些踌躇。

“别人有难,我们岂能袖手旁观,走吧。”刘树人说着,拉了陈继前的手就往前走。

“可是,这漫无线索地,怎么找呢?”陈继前一边走一边说。

“他们刚才是从这屋旁边找去的。”刘雅琪提示说。

“线索?”刘树人略有所思,突然眉头一扬,“有了,你想,牛的身体那么重,走起路来不像人那样,它会在地上留下脚印。只要我们寻着脚印去找,那就一定能找到。”

“这也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走,我们赶快走吧。”陈继前经刘树人这么一说,信心大增,爽快地朝牛栏走去。

刘树人一行人从牛栏边出发,寻着地上牛走路时留下的脚印往前找着。他们走过胡庭仁家旁边的山嘴,越过屋后的山岗,穿过山间的山冲,一路寻找,一路问询,一路骂咧,咒骂那些该死的土匪。他们很快就奔到一座小山头的十字路口,突然发现地上多了几行牛脚印。大家都为难起来,不知道应该寻着那些牛脚印去找牛。

陈继前有些泄气地说:“树人哥,这就奇怪了。难道那条牛有分身术?变成几条牛各奔东西了?”

刘树人一下子也被弄懵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好。他看着地上的那些牛脚印,忽然觉得眼前一亮,脸上略带微笑:“前老弟,你看到过人有分身术吗?”

“没有。我从来就没有看见过。”陈继前摇摇头说。

“既然人都没有分身术,难道智力低下的牛还会有分身术?”刘树人以反问的口气来否定陈继前的说法。

“那也是啊。可是,刚才还是两行牛脚印,到这里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么多行牛脚印了呢?”陈继前还是解不开这个谜。

刘树人镇定自若地说:“前老弟,你仔细看看就会明白。”

陈继前看了又看,最后还是腼腆地摇着头。

刘树人又对众人说:“你们大家都看看。”

众人看后纷纷说:“看过去看过来,还不都是牛脚印,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就不对了。如若你们看仔细了,你们就会发现,牛脚印是有方向性的。尽管像是圆形,但往前的方向上脚印是尖的。”

“哎呀,是真的呀。你看得真仔细。”陈继前赞扬说。

“还有,一条牛走路的脚印应该一样大,可是我看到,这里的牛脚印有大小之分。”

“那就说明,到这里走过的牛不只是一头。”陈继前这样揣测说。

“这就对了。这里肯定走过两条牛。大家再看,这牛脚印还有新旧之分,那行小牛脚印是旧的。土匪一定是偷了牛之后,就有意牵着牛离开偏僻的路,而走上人畜走得多的路。”刘树人这样分析说。

“那我们怎么去找呢?”胡阶福问。

“按照牛脚印尖的方向去找。”刘树人肯定地说,“土匪很狡猾。他们料定,肯定会有人跟踪追击,于是在这里布下迷魂阵。我们现在破了他们的阵法。好吧,我们赶快去找。”

“树人哥,仁姑丫的牛是一头大牛,我们循着大牛脚印去找吧。”陈继前建议说。

“而且还要按照新的牛脚印去找。”刘树人补充说。

“好,走吧。”陈继前同意说。

他们沿着两行新的大牛脚印往前搜寻着,走过几个山冲,越过几个山岗,下到一个平川,来到一条宽阔的河边。河水滚滚,深不可测。对岸就是石门县。年前,刘树人为还陈凯圣的债走过这条路。他看着眼下的两行牛脚印,那些牛脚印下了河坎,消失在河水中。他呆住了,心里暗暗叫苦。正当他回过神来准备往回走时,忽见河流的上游走来一群人。他定神一看,那是胡庭仁和龚慧成他们。

他们老远认出了刘树人,刘树人还没开口,龚慧成就招手喊道:“树人,继前,你们也来了啊。我们沿着牛脚印,一路跑步找来,不知跑了多少路,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你们过来看,牛脚印下河坎了。”刘树人指着身旁的河坎说。

“哎呀,这就完了。”胡庭仁走上前去看,绝望得失声大叫起来。

胡庭仁的叫喊声未落,刘树人又说:“仁姑丫,你们来看,这边下河坎的牛脚印是这样的形状。另外,还有两行小牛脚印,小牛脚印没有下河坎。”

胡庭仁睁大眼睛一看,果真如此。他反而庆幸地说:“我们是按照这两行小牛脚印找的呀,还好,这小牛脚印没有下河坎。”

刘树人指出:“仁姑丫,你来对比这几行牛脚印,其实,你们找的牛脚印并不是新的。”

胡庭仁再往地上看,顿时傻了眼,悔恨交加地说:“我们找了半天,原来我们看错了牛脚印。我们白找了一趟啊。哎呀,我的牛啊。可恨的土匪啊!”

刘树人深表同情地说:“仁姑丫,暂且息怒。看来,这伙土匪是早有预谋,而且计划周密,手段狡猾。他们在路上不但布过迷魂阵,还在这里利用河水消脏灭迹。我问你,你那条牛是什么牛?”

“是一头母水牛,去年才生过小牛。”胡庭仁停住骂声,这样回答道。

“昨儿,或者说,前儿,土匪就有意地牵了一条牛来这里走过一圈,为的是留下脚印,给找牛的人来个鱼目混珠。昨儿夜里,他们把你的牛偷走后,牵到这里就下了河坎。他们是想利用河水不留下牛脚印,然后,他们可能赶着牛往上游去游,或者往下游去游,或者游过河去了。”刘树人分析说。

“这样说,我的牛是找不到了?”胡庭仁十分痛心地问。

“暂且可以这么说。现在是成了一宗无头案了。”刘树人说话像是一个侦探。

“仁兄,退财免灾吧,想开点。”龚慧成劝导胡庭仁说。

胡庭仁大失所望,又叫起来:“天哪,这是我的一头当家牛啊!我要靠它耕田的呀!”

“仁姑丫,水牛是淹不死的。无头案可以变成有头案。”刘树人安慰说。

“能变成有头案?我的牛能找得到?”胡庭仁才惊问道。

“仁姑丫,我刚才说过,那些土匪有可能朝三个方向逃窜。”刘树人又重复说了一遍他刚才说过的话,“据我估计,河水流速较快,如若赶着牛往上游去游,由于牛的体积大,牛的阻力就大,结果,牛游的速度会很慢。而土匪做贼心虚,他们急着要逃窜,所以他们就不可能选择往上游慢慢地游而坐以待毙。”

“那他们只有往对岸游,就能马上上岸逃窜。”胡庭仁急于想要找到牛,便急切地说道。

“这有可能,这也是他们逃窜速度最快的路线,但我认为,从他们在前段逃窜途中布下迷魂阵来看,那些贼是非常狡猾的。为了他们的安全,他们不会急于就直接从对岸上岸逃窜,而是,”刘树人分析说。

龚慧成抢住话头说:“而是往下游逃窜。”

刘树人赞同说:“对,往下游逃窜。我刚才说了,牛的体积大,往下游去游时,体积大就不是阻力大了,而是动力大了。牛会被河水很快地冲向下游,然后,他们会在下游的某处上岸继续逃窜,这正是土匪们想要的既安全又快速的逃窜。”

“那我们赶快往下游去找吧。”胡庭仁听说有了希望,火烧火燎地催促。

“对,赶快去找。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要兵分三路。你们看,那下面有座桥。”刘树人伸手指向远方,“姑丫和前老弟在河这边笔直往下游去找。其他的人走过那座桥。过桥后,福姑丫带两个人往上游去找。其余的人跟仁姑丫和我往对岸下游去找。只要发现有上岸的新牛脚印,就立即互相联络,然后跟印追击。”

众人闻声起步,按照刘树人刚才所说的路线快速寻找。他们偏着头,瞪着眼,眼光齐刷刷地投向河坎,透过小草,穿过树丛,不放过一个斜坡,不漏掉一块平地,不放弃一条小沟,寻找着那近似于圆形的新的牛脚印。即使没有看见牛脚印,只要哪里出现异常的痕迹,他们就俯下身去看个明白,希望在那里发现牛爬上岸时留下的蛛丝马迹。他们三路人马,谁也没有马虎,跨过河桥,跳过沟渠,转过弯道,穿过树丛。眼光似乎用尽了,他们再运足气力,瞪大眼睛,从眼珠里挤出眼光,憧憬着,就在某一瞬间,那挤出的眼光没有白挤,那牛脚印能立即出现在眼光下。谁也不说半个不字扫大家的兴,谁也不说半个不字来证明自己无能。他们向前急走着,如果不是怕漏掉一丁点儿痕迹,他们会飞奔起来。虽说刚才不是飞奔,这还不到抽一袋烟的工夫,他们就越过了将近三里地。如果把那些弯道算进来,甚至可以说,那三里地是绰绰有余。正当他们快要耐不住疲乏而失去信心的时候,工夫不负有心人,刘树人的那双鹰眼突然发现,河中有团水草出现混乱,紧接着,河坎的杂草出现倒伏,紧接着,河坎的树丛出现一条窄缝,紧接着,那窄缝下出现了痕迹。他定眼细看,那痕迹呈圆形,那痕迹是那么崭新,那痕迹的尖朝着岸上,那分明是牛脚印。他像是发现了蘑菇,不,他像是发现了金子,禁不住失声大叫道:“找到了!牛脚印!新牛脚印!”

“是的,是我那条牛的脚印!”胡庭仁欣喜地叫道。

“姑丫!”刘树人面朝着河对岸的闻声止步不前举目眺望着的龚慧成大声喊道,“找到牛脚印了,你们不要往前找了,赶快往回走。到上面去把福姑丫喊回来,赶上我们。我们这里先去找牛。”

“好!”龚慧成简单回答一声,一拍屁股,拉了陈继前,急转身,拔腿就往回跑,刚才疲乏的双脚这下子习习生风。

刘树人冲在头里,胡庭仁紧跟在他后面,其他人寸步不离。眼睛盯着那小路上的牛脚印,脚步跟着那牛脚印,跳过沟渠,转过弯道,爬上斜坡,跨过田间,穿过树丛,越过山岗,两三步一跳,七八步一纵,十二三步一个飞跃,飞速追踪那牛脚印。那牛脚印神秘地把刘树人这群人引到了一个山塆。刘树人蓦然觉得,脚下这条路好生面熟,便立即从大脑记忆库里搜索信息。一瞬间,那信息反馈过来,他记起这是他年前走过的一段路。他立刻把盯着牛脚印的眼睛抬起来朝前望。没错,前面那山塆里就是陈凯圣家的大院。对,年前,为了还陈凯圣的债,龚慧成和他到过那个大院。这就奇怪了,眼前这牛脚印怎么会到这里来呢?难道陈凯圣就是偷牛贼?难道陈凯圣也是土匪?很难说,这年头,伦理混乱,道德受贬,良心喂狗,当土匪成了某些人的荣耀,当土匪就可发国乱财。现在,他不管陈凯圣是不是土匪,他找牛要紧,只要这牛脚印进了那大院,哪怕陈凯圣是土匪,他也要去找。俗话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即使陈凯圣是土匪,他也不怕陈凯圣。那刘妨书不也是土匪吗?他何时怕过刘妨书!况且,他身边还有这么多乡亲,后面还会有一些乡亲寻到这里来,人多势众,他一定要帮胡庭仁把牛找到。刘树人心里虽然沉思了这么多,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向前急进的脚步。霎时间,他们寻着牛脚印来到陈凯圣的大院前。刘树人询问胡庭仁:“仁姑丫,你来过这里吗?”

“没有。这么大个院子,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家。”

刘树人觉得,这时候,他应该说点什么,以便大家做好思想准备,便说:“这里是陈凯圣的家。你们听说过这个人吗?”

“唔,是他呀。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胡庭仁惊奇地说,“可是,这牛脚印进了院子啊。这如何是好?”

“既然牛脚印进了院子,我们就要弄个水落石出。牛那么大,藏是藏不住的。我们进去之后,要见机行事。”刘树人说。

“好,我们进去吧。”胡庭仁赞同说。

“开门!”刘树人对着陈凯圣的院内喊道。

“管家,你去院门口看看,是什么人在喊开门?”陈凯圣在堂屋里闻声喊道。

“是,凯爷。”陈胜双听到主子喊叫,立即走到院门口探望,一眼就认出刘树人,“是树……树人椒啊。我去报告凯……凯爷,说你来了。”

陈胜双长着一张狐狸脸,脸色焦黄,两腮微陷,鼻子尖而窄,深棕色眼睛里闪着狡猾的绿色寒光,尖尖的下巴向前凸起。嘴巴说话时结结巴巴的。那尖下巴就像是蛇的信子,不停地向前冲击着。他约摸三十多岁,看起来就像个老头儿模样。他知道自己衰老,便变着法子打扮自己,总是穿些浅色衣裳,却不知反倒弄巧成拙。在别人眼里,他显得更加苍老,只是他自己不明津。他给陈凯圣做管家多年,他的鬼主意脑壳可以说是赛过狐狸精。

“快去!”

陈胜双转过身去,走到堂屋大门口,面向堂屋里,鼓动了几下嘴唇,然后侧身对着刘树人大声问道:“凯……凯爷,问你有……有什么事?”

“钱的事。”刘树人口气强硬地说。

只见那陈胜双又回过头去,面朝堂屋里鼓动着嘴唇,过了好半天,他才转过身来,走到院门口开门:“凯……凯爷让你进来。其他人在……在门外等候。”

刘树人说:“他们是我的亲戚,让他们进来喝口水吧。”

“好,树人椒,看……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让……让他们进来吧。”陈胜双是跟着陈凯圣这样称呼刘树人的。

刘树人走到堂屋门口,看见陈凯圣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喝着茶,便不声不响地径直走进堂屋。

“树人椒,你还钱来了?”陈凯圣冷漠地问道。

“今儿专门来给你说一声,钱过段时间就还你。”

“我还以为你今儿来是给我还钱的嘞。就这么一句话,你也这么来跑上一趟?”陈凯圣心里生起疑团。

“当然不是。说明白了,我是来找牛的。”

“你的牛丢了?”陈凯圣故作惊讶地问。

“是我亲戚的牛丢了,我帮他找牛。”

“你找牛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陈凯圣显得有点慌张。

“因为牛脚印走进你院子里来了。”

“是吗?”陈凯圣显得更加慌张,“管家,有牛脚印进到院子里来了吗?”

“没……没看见。”陈胜双否认说。

“树人椒,你的意思是说我偷了牛了?树人椒,你可不能满口胡言乱语啊。”

“如若你没有偷牛,那牛脚印怎么会进到你的院子里来?难道那牛会那么老远地找你来了?而且,牛来了之后,它自己会开门进到你的院子里来?”刘树人义正言辞地辩驳。

“你简直是一派胡言乱语!你简直是污蔑!难道你刚才没有听到我的管家说吗?我这院子里没有牛脚印,更没有什么牛。”陈凯圣气急败坏,恨不得把刘树人一口吃了。

“哎呀,我的牛啊!你们都把我的牛杀了呀!”胡庭仁在东院那边,高声大哭起来。他们几个人刚才进了院子之后,趁讨水喝的时机寻着牛脚印迅速地找到了东院。那里的三个人已将牛的皮剥掉了一半,见到有生人前来,来不及遮盖,气势汹汹地持刀威胁着生人,不让生人靠近。胡庭仁一眼就认出,那条半剥皮的牛就是他的牛,他因此而伤心地痛哭。他也用哭叫声告诉刘树人他已经找到了牛。

“陈凯圣!”刘树人听见胡庭仁的哭叫声,心里底气更足,便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说,“你听,那是胡言乱语吗?那是污蔑吗?走,你去看。”

“我没偷牛,有什么好看的!管家,是哪来的暴徒?把他们赶出去!”

“是,凯爷。”陈胜双拿起大棒就往外奔。

“且慢!你去看了,再赶不迟。”刘树人大声喝道。

陈凯圣转动着眼珠子,鼓着贼肠子,想着鬼点子,硬着头皮子:“看就看。如若我没偷牛,我叫你们走不出这个院子。”他故意露出若无其事的神态,但心底里却是胆战心惊地与刘树人走向东院。老远,他就看见胡庭仁坐在那个半剥皮的牛旁边哭喊。他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半个‘牛’字都不提,开口就以压倒一切的口气先发制人,“管家,这人是谁?”

“是我的亲戚。”刘树人答道。

“他怎么跑进我的院子里来了?”

陈胜双愧疚地说:“他们说……说是进来讨……讨口水喝的。”

“混蛋!放这样的暴徒进来,你该当何罪?”陈凯圣嚣张气焰直冒。

“凯爷,小人下……下次不敢。”陈胜双战战兢兢地说。

“陈凯圣,你不要东扯葫芦西扯叶。你偷了牛,这就是事实。”刘树人又一针见血地说。

“事实?你怎么认定这牛就是我偷的?”

“我问你,这条牛如若不是你偷的,那是从哪里来的?”

“我自家养的。”

“好,你记清楚,你刚才说这条牛是你自家养的,对吧?”

“是我自家养的。”陈凯圣毫不反悔地说。

“那我问你,这是一条公牛还是母牛?”

“母牛。”陈凯圣毫不含糊地答道,因为他在半个时辰之前还摸过牛屁股。

“不错,这是一条母牛。那我再问你,这条牛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是什么意思?”陈凯圣明知故问,明知的是这特别之处的真实意思。由于他并没有将牛的全身上下看个仔细,所以他不知的是这牛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又不敢随便说出这牛没有特别之处,因此他以装不懂来争得机会再看看牛的全身。他不敢正眼相看,怕露出败着,便以闪电般的速度瞟了一眼牛,脸上仍然显得茫然失色,微微摇头。正待说出没有特别之处时,那陈胜双“哎哟!”一声惨叫,然后蹬下身子,摸着大腿,直喊肚子痛。陈凯圣当然不傻,立刻明了津。众人都条件反射般不约而同地把眼光转到陈胜双身上时,他却抑制住那条件反射,趁机迅速地窥视牛的四条大腿。他为他的发现猛然一惊,对刚才差一点说漏了嘴而感到后怕。突然,他变得泰然自若,等候刘树人回答他提的问题。

刘树人同样抑制住条件反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陈凯圣。他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愤怒地说:“你不要支吾其词。你如若说不出来,这就证明这条牛是你偷来的。你说不出来,是吧?那就让这条牛的主人来说。”

“不,我知道。我是牛的主人,我当然知道。那牛的右后大腿内侧有块碗大的胎记。不信,你们来看。”陈凯圣生怕别人抢先说出特别之处而成为牛的主人,这时,他也不再装糊涂问那特别之处是什么意思了,还说着话,亲自走上前将那块胎记指给众人看。

胡庭仁一听这话,那陈凯圣说得头头是道,毫无半点差错。眼看着陈凯圣真要成为牛的主人了,他急得嗷嗷大哭,心里对刘树人甚至生起一阵埋怨,想不通刘树人为什么只让陈凯圣回答问题而不让他回答,刘树人应该知道他是完全能回答问题的啊!他慌了手脚,又哭又喊:“哎呀,那是我的牛啊!”

“刁民!你说这牛是你的,那你为什么答不出问题来?管家,伙计们,给我把这刁民活活打死!”陈凯圣得意忘形地命令道。

陈胜双立即抡起大棒,剥牛皮的人随即绰起利刀,穷凶极恶地要对胡庭仁下毒手。说时迟,那时快,刘树人趁陈凯圣不备,跳到他身后,将他的双手反剪到他的后脖子上,大声吼道:“谁敢动手!”

“哎哟,我的爹。”陈凯圣痛得弯下身子,宛如一只大虾,对家丁们命令道,“别,别动手,都给我退下。”又连连求饶道,“树人椒,你松手,痛死我了。”

“松手可以,你叫你的人把刀交给我那亲戚。”

“这……”陈凯圣显得极不愿意。

刘树人把陈凯圣的手反剪得更高,喝问道:“交不交刀?”

“哎哟,你松手。交刀交刀!狗奴才,快交刀!”陈凯圣痛得眼前金星迸射,声音嘶哑。

那三个剥牛皮的人乖乖地把刀丢到胡庭仁的跟前,退到一边。

胡庭仁急忙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唰地一声把刀丢进旁边的粪坑,又把另外两把刀紧紧抓在手里,以防不测。

刘树人见状,一松手,放了陈凯圣。

陈凯圣是得势不饶人,又叫嚣开了:“给我打,打死这群刁民!”

那三个剥牛皮的人不敢与手持双刀的胡庭仁交手,一人远远地与胡庭仁对峙,另外两人则转身朝刘树人扑来。

刘树人嘴里吼叫着,手脚挥舞着,左挡右击。

“陈凯圣,住手!”那院门口突然吼声雷鸣。

陈凯圣心里一惊,居然有人胆敢直呼本爷的大名,那是谁吃了豹子胆?他停下手,转眼一望,那喊叫的人原来是龚慧成,那后面还冲进来好些人。他见势头不对,才勉强说:“住手,别乱来!”

龚慧成一闪身便冲了过来,看见地上躺着被半剥皮的牛,就明白了八九分,立即横眉冷眼骂道:“陈凯圣你这个土匪,你赔牛!”

“姑嗲,你怎么一进门就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陈凯圣威风锐减地指责,“这牛明明是我的嘛,不信,你问树人椒。”

“真的?”龚慧成没有想到陈凯圣会说这样的话,加上不知真相,只好眼望着刘树人。

“不,那牛还不能算是你的。”刘树人大声说道。

“我刚才不是把问题都说清楚了吗!那牛怎么就不是我的呢?”

“我的话还没有问完,那牛怎么就成了你的呢?”

陈凯圣心里又是一惊,本来想自己刚才对答如流,牛是自己的牛已成定局,刘树人怎么还有问题问呢?不能让他再问下去了,再问就会露马脚,镇住他们要紧。虽然刚才武力没有镇住他们,现在也得用声音镇住他们。他便虚张声势地叫道:“妈那个**!你别胡搅蛮缠。赶快滚出去!要是滚晚了,我让你们一个都滚不出去。”

“陈凯圣,无论你怎么骂怎么叫,都无济于事。凡事都得讲个理。”刘树人忍住心里的怒火说。

“不讲理的是你们,我明明把问题都说得清清楚楚,你们为什么还没走人?”

“不,还有话没说清楚。”

“不许你们再胡搅蛮缠,滚!”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若回答了,我们就走人。”

“我不想再回答你什么问题。”

众人齐声怒吼道:“不回答就烧了这个鸟院!”

陈凯圣被震惊得后退一步,但还是犟嘴说:“树人椒,你说那牛是你那亲戚的,你为什么不要他回答问题?”

“也可以。我最后提一个问题,谁回答得出来,那牛就是谁的。”

“好,我同意。”胡庭仁这会儿见轮到自己有机会回答问题了,一扫刚才的埋怨心态,满口答应说。他自己养的牛,肯定对牛了如指掌,哪里还怕说牛嘞!

陈凯圣在这人多势众的场合下只得沉默无语。

“我的亲戚表示同意,凯爷也默认,那我就开始提问了。不过,在提问之前,我先做个调查。”刘树人先问胡庭仁,“你家里是你一个人负责放牛养牛吗?”

“对,我一个人。”

刘树人又转身面对陈凯圣问道:“凯爷,你家里是谁负责放牛养牛?”

“是管家。”

“还有别人吗?”刘树人再三问道。

“没有。”陈凯圣答应得很干脆。

刘树人又转身面对陈胜双问道:“管家,这两天你一个人负责放牛养牛吗?”

“对,我一个人。”

“你仔细想想,还有别人吗?”刘树人再次问道。

“没有。”

“好,我的调查到此结束,调查的结果是,那条牛只牵涉到两个人放养,一个是仁姑丫,另一个是管家。对于这个调查结果,有人有异议吗?”众人鸦雀无声。刘树人感到时机已到,大声说,“我的问题是……”他停了停,看了看陈凯圣和陈胜双的脸色,“我的问题是,你的牛昨儿吃的是什么?请回答。”

陈胜双一听,傻了眼,只差没有倒下地去。他哪里晓得那牛昨天吃的是什么。陈凯圣身上顿时冷汗淋漓。

陈凯圣很清楚,陈胜双如果回答不出来,他也就会濒临灭顶之灾。这二人只得默默无言。

胡庭仁心里自然有数,只是他这时不想先发制人,站在那里也默默无言。

刘树人知道,双方的默默无言并不是冷场,而是一种心理较量。但不能就让这种场面僵持下去。他便打破僵局,说道:“凯爷,你说牛是你的,你们先回答。你的管家怎么突然哑巴了?”

陈凯圣吃不下这句话,逼着陈胜双说:“管家,你说呀。”

陈胜双为难地说:“牛不就……就是吃草呗。”

“凯爷,听到了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刘树人问道。

陈凯圣摇摇头说:“牛吃草。”

“大家都听清楚了吗?他们二人都说牛昨儿吃的是草,再无二话可说。好,现在轮到我问仁姑丫同样的问题,你的牛昨儿吃的是什么?请回答。”

胡庭仁坦然地说:“吃的是黄豆和黄豆秸。我听说你要借牛用,我特意让牛吃这些东西增加它的力量。”

刘树人欣喜地说:“大家都听清楚了吗?仁姑丫给牛吃的是黄豆和黄豆秸。好,我现在请大家睁大眼睛见分晓。仁姑丫,你去用刀把牛肚子劈开。”

胡庭仁提着手里的两把利刀,一个箭步跃到牛身旁,嚓嚓两刀将那牛肚子劈开两个大洞,那肚子里的东西蜂拥而出。

刘树人看罢,认出那牛肚子里蜂拥而出的东西带着黄白色,而不是草绿色。他想到,只有黄豆被牛嚼烂后才会是这种颜色,而青草被牛嚼烂后的颜色是草绿色。他断定,陈胜双说的是假话,便喊道:“陈胜双,你看那牛肚子里流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自知那是什么东西,但哪能承认呢,陈胜双假装糊涂地说:“看……看不清楚。”

“你看不清楚?那我问你,那牛肚子里流出的东西是什么颜色?”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知道,他这时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便只得如实地说:“黄白色。”

刘树人又问:“好。你说得不错。那牛肚子里流出的东西是黄白色。”他转过头去,又问陈凯圣,“凯爷,那牛肚子里流出的东西是黄白色吗?”

“当然是。”陈凯圣以为陈胜双说的话可以赢得胜利,便也完全肯定地说。

刘树人又转身问众人:“大家都听到了吧?陈胜双和凯爷都不否认那牛肚子里流出的东西是黄白色。好,我现在问凯爷一个问题,青草能变成黄白色吗?”

“这……”陈凯圣答不出话来。

刘树人紧接着问陈胜双:“陈胜双,你说呢?”

既然陈凯圣都没有表态,当下人的岂敢乱说,陈胜双闭口不言。

“大家都听清楚了,他们两人都回答不出来。”刘树人说,“其实,他们两人并不是回答不出来,而是不敢承认。”

“青草被牛吃后,只能变成黄绿色。”胡庭仁大声说道。

“对,只能变成黄绿色。”众人纷纷说道。

“大家说得对。而牛肚子里流出的东西却是黄白色,这是陈胜双和凯爷刚才承认了的。可见,这黄白色的东西就是黄豆。这证明,这条牛不是陈凯圣家里的,而是他偷的。”

陈凯圣哪里丢得了这个面子,脑子里一转,便狡辩说:“不能凭颜色说话。”

“那你要凭什么说话?”

“凭……”陈凯圣一下子拿不出什么招来。

刘树人看着他那尴尬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又好气。既然他还要狡辩,那就让他一败涂地。刘树人立即提出一个话题:“那就凭气味吧。”

陈凯圣和陈胜双不知道刘树人怎样一个凭法,便沉默不语。

“凯爷不反对。那就请凯爷闻一闻那牛肚子里流出的东西。”刘树人说。

陈凯圣对那东西望了望,那东西脏兮兮的,谁愿去闻那东西?便推给陈胜双去闻:“管家,你去闻闻。”

把舌头一伸,鼻子一扭,陈胜双缓步走上前,伸手抓起一把那东西,送到鼻子边一闻。那东西一股子怪味,直冲他的鼻孔。他连连甩手,脑子里不假思索,嘴里条件反射般地说:“臭……臭豆腐,臭豆腐。”话一说出口,他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思考就随便乱说呢?忙改口说,“不……不……”

“大家听到了吗?陈胜双说话吞吞吐吐,一会儿说是臭豆腐,一会儿说是不。”刘树人说着,转头问陈凯圣,“凯爷,还是你去闻吧?”

陈凯圣自知理亏,便以暴跳如雷来搪塞:“闻它一个屁!”

“好了。其实不用闻,凯爷也知道。我们大家都知道,只有牛吃黄豆,牛肚子里的东西才是黄白色,才有臭豆腐味。”刘树人又问道:“凯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凯圣和陈胜双哑口无言。

胡庭仁挥舞着刀嚎叫道:“陈凯圣,你这个土匪!你赔我的牛!”

众人吼叫道:“赔牛!赔牛!”

陈凯圣恼羞成怒:“管家,你这个猪!”

刘树人趁势进一步揭露说:“大家看看陈凯圣身上和脚上,一身满是泥水和草屑。他就是偷牛贼!”

众人又吼叫道:“赔牛!赔牛!”

刘树人又说:“这条牛在市场上要卖一百大洋。偷盗行为理应加倍受罚。凯爷,你拿两百大洋来。”

陈凯圣迟迟不动。

刘树人又说:“我欠你的六十块大洋,我替你交给我的仁姑丫。另外,你再拿一百四十块大洋来。”

陈凯圣还是迟迟不动。

众人又吼叫道:“不拿钱来就烧了这个鸟院!”

陈凯圣的堂客刘宝玲见势头不妙,提着一包大洋,急急忙忙从堂屋里走出来,哀求说:“树人椒,能不能少罚一点?”

刘宝玲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个头高挑,头上戴着一顶女式瓜皮帽,乌黑的头发用瓜皮帽紧紧拢着,只在耳根处露出一绺头发。她长着一副冬瓜脸,高高的鼻梁,炯炯的眼睛,薄薄的嘴唇,脸上有红有白,颇有几分姿色。她身穿宽花边斜襟蓝衫,这时

她的脸上显露出凄凉和恐慌的神色。

刘树人说:“你问问大家。”

众人说:“不能!不能!”

刘宝玲无奈地将大洋提到胡庭仁面前。

胡庭仁将手里的两把刀顺手扔进旁边的粪坑里,接过那包大洋,用激动的口气说:“树人,我们回去。”

“好。”刘树人说道。

“树人,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牛。”胡庭仁激动地说。

“仁姑丫,不必谢。”刘树人爽快地说。

“可是,那耕田的牛没有了,你今儿怎么耕田呢?”胡庭仁走在回家的路上,十分仁义地说。

“另想办法吧。”刘树人欢快地说。

“要不这样,我家里还有头小水牛,因为要断奶,我这几天把它关在另一间屋里了,幸得没偷去。你就把它牵去试用一下吧。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教它学会耕田。”胡庭仁心里高兴,甚是关切地说。

“好,那就谢谢你了。有了牛,总比人拉犁好。”刘树人从为难中获得了新的希望,真是喜不胜喜。

“那好吧,到我家去牵牛吧。”胡庭仁说着这话,低下头朝路上的牛脚印看了最后一眼,抬头就往回走。

“好,我们到仁姑丫那里牵小牛去。回到家,吃了早饭就开始耕田。”刘树人急匆匆地对陈继前和龚慧成说。

“好,赶快走。”龚慧成点头同意。

众人跟着胡庭仁往回走。

刘树人为胡庭仁找到了牛,还追回了赔牛钱。他心里暗自高兴,回想起刚才与土匪的较量,他走着,走着,嘴里吟出一首诗:

《忆江南. 胜利》

多少恨,一路找寻中。

智破连环迷魂阵,巧驳诡辩降孬种。

胜利趁春风。

“树人呐,你的诗吟得好,正符合我们的实际。”胡庭仁十分兴奋地评论说,“这首诗是哪个诗人赋的?”

“让仁姑丫见笑了。这首诗是我随便说的。”刘树人笑了笑,低声说道。

“还是读书的好。今儿若不是你来,我的牛就会被陈凯圣白白地偷去了。”

“还是我们找得及时啊。”刘树人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总结似地说,“如若晚来半个时辰,那些剥牛的人把牛的肚子剖开了,我们就很难驳倒陈凯圣的诡辩了。”

“那也是。但归根结底还是你找牛的时候判断正确,行动迅速啊。”胡庭仁的心里对刘树人总是感激不尽。

“对。要是当时按照庭仁哥的想法找下去,哪里会找得到牛呢?”胡阶福说。

“那也是,那也是。”胡庭仁满脸羞色地说。

“还有一点,那就是我们大家都很齐心。如若我们不是齐心威慑他,单靠我一个人,那陈凯圣也决不会认账。”

“陈凯圣真不是个好东西。”龚慧成说。

“是啊。我还不知道他是个土匪。”刘树人颇感遗憾地说。

“这我知道。我堂客的娘家离陈凯圣家不远。陈凯圣这个人啊,从小就懒得出奇。他爹娘看他好吃懒做,就不给他饭吃。他还是不做事。有一天,他饿得受不住了,把别人打死了的蛇拿去烧了吃。”胡阶福说。

“唔,怪不得有人说懒得烧蛇吃哟。原来这句话还是因他而来啊。”刘树人疾步朝前走着,甚为感慨地说。

“那肯定是。”胡阶福脚步不停地说,“陈凯圣长大后仍然恶习不改,种田种得一塌糊涂,收的粮食难以糊口度日。他便当起土匪来,什么越货啊,偷窃啊,拐骗啊,谋财害人啊,一年到头就干这些土匪勾当。”

“唔,陈凯圣就是这样变成土匪的呀。”刘树人弄明白了这个道理。

“树人呐,”胡庭仁说,“我们今儿让陈凯圣丢尽了脸,也破了钱财,他今后是不会甘心的。我们要多加小心哪。”

“对,我们要多加小心。”众人都说。

刘树人坚定地说:“只要我们大家齐心,他陈凯圣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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