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作者:liuqiu 更新时间:2024/9/5 8:04:41 字数:16935

第二十七章开天盘古勇,歹人不如猩;

故事出道理,人生择路行。

(本章大意:刘树人在家里练习武功之后,刘瑞之要求他为她修改她待绣的鸟儿画。他改完画后,讲《盘古开天地》的故事,认为人生也需要开天地。她说出,刘妨书那天在田边指手划脚,还叫走了刘之福。刘之福在这时也来听故事。为了提醒刘之福不要跟着刘妨书走邪路,刘树人讲述了《人不如兽》的故事。刘之福说刘妨书好心让刘树人去做临时工或者借钱给刘树人去读书。刘树人说还要去省城读书,没有时间做临时工,自有办法凑钱不需要借钱。

龚慧成在陈金桂家里继续做衣裳,说到刘树人既有内才又有外才。她送给他两匹布作为工钱,好让他赔偿被偷走的别人的布。郭仙偶说,田边站着许多人,都称赞刘树人发明的点播法。)

刘树人在自家屋前的禾场上练完武功,收住架势,平缓气息,转身向堂屋走去。他刚走到堂屋大门边,刘瑞之在大门内拦住他:“哥哥,你的功练完了?”

“嗯,练完了。你待在这里干什么?”他随意问道。

“你刚才在练功,我没有打扰你。我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了。”

“你有什么事?”他边问边跨步进门。

她将反剪在背后的手伸出来给他看,说:“哥哥,你帮我看看。”

他低头一看,她手里拿着一张纸。他从她手里接过那张纸,定眼一看,原来那纸上画着几只鸟。那些鸟儿的姿态和大小都大体相似,无大差异。他问:“妹儿,你画这么多鸟儿干什么?”

“我准备把鸟儿绣在袜底上。”她欢快地答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绣花了?”

“我早就跟丫丫学绣花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你一心只想着读书,哪里还顾得上我呢?”她有些失落伤心地说。

“对不起,妹儿。别那么说了。哥哥以前关心你少了点,现在向你赔罪。”他认认真真地说道。

“哥哥,我不要你赔罪。”

“那你要我怎样?难道说哥哥读书不对吗?”

“对,读得对。我知道,哪个孩子不想读书呢?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哟,妹儿,这两句诗你用得不错啊,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是你以前说过的呀。”

“喔,我倒忘了。对于读书,你还知道一些什么?”

“读书能使人明白事理,读书能使人通古博今,

读书能使人力大无比,读书能使人升官发财,

读书能使人娶漂亮娘子……”

他听了,连连点头,扬手叫停,说:“好了,好了。你这前面说得不错,可你说到后面时,我就有点不同意了。好了,来,我们坐到座椅上,我帮你改改你画的鸟儿。”

“哥哥,你先别急着改。你刚才说,我说的后面的话你不同意,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呢?你看,那两句诗,书中自有黄金屋,不是讲的升官发财吗?只有升了官发了财才能修得起黄金屋啊。还有,书中自有颜如玉。颜如玉指的不就是漂亮娘子吗?只有把书读好了,才能娶到漂亮的娘子。”她听她哥哥不同意她后面说的话,急得一下子说了一大通。

“原来你是这样理解啊。照你的理解,那我要读书是千真万确的呀。”他这下子不反对她说过的话了。

“当然,我的理解不会有错。只是……”

“只是什么?”他只听得半句话,不解地问。

“只是,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了,为什么还要读呢?”

“正如你刚才前面说的,读书能使人力大无比。从你这句话就知道,只有读书读得越多,力量才能越大。别人读书还读学士,硕士,博士和博士后嘞。我连师范都还没有读完,我读的书还远远不够。我不能半途而废,我要完成我的学业。”

“对,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我支持你继续读书。”

“谢谢妹儿。来,我来给你改鸟儿。”他把拿在手里的那张纸展开,“你看,你把鸟儿画得一模一样,就像是让鸟儿排排坐,吃果果。”

她觉得他形容得有趣,便会心地笑了,说:“排排坐,吃果果。”

“如若是作为一种艺术画,你这样画就显得很呆板。”

“那要怎样画才不呆板呢?”

“来,你把笔给我,我改给你看。”他从她手里接过笔,快速地修改起来,就寥寥几笔的功夫,把她原来画的鸟儿改得几乎面目全非,再拿给她看。

她偏着头,左看右看,眯着眼睛看,鼓着眼睛看,看后,半晌才说话:“哥哥,你都改得不成样子了。这些鸟儿都缺胳膊少腿断尾巴,好像是一群被枪打残的残废鸟。”

“残废鸟?哈哈,你真地会形容。”他笑个不止。

“就是残废鸟嘛,难道这就是艺术?”

“对,这就是艺术。一种体现真实的艺术,动感的艺术。”

“真实的艺术?动感的艺术?”

“对,在自然界中,哪有鸟儿们会整整齐齐地排排坐呢?真实动感的鸟儿们是在走,是在飞。”

“那我就不明白了,缺了胳膊少了腿断了尾巴的鸟儿还能走,还能飞?”

“这就是艺术。你看过一群鸟飞吗?”

“我没有太注意。”

“鸟儿在飞的时候是千姿百态的。你看鸟飞时,有的鸟,你是看不到它的翅膀的,因为它这时正收缩起翅膀,奋力向前冲。有的鸟,你是看不到它的腿的,因为它这时正收缩起腿,借助风力自由翱翔。有的鸟,你是看不到它的尾巴的,因为它这时正弯曲起尾巴,改变它飞行的方向。”

“哟,是这样啊。”她听了,连连拍手叫好。

“你们是怎么回事啊?两兄妹讲得热闹极了。”刘彩兰从旁边的卧房走到堂屋里来。

“丫丫,丫丫,你快来看。这是哥哥帮我改的,都是一些缺胳膊少腿断尾巴的残废鸟。”刘瑞之从刘树人手里拿过那张纸,递给刘彩兰看。

“改得好,改得好。这就改活了。”刘彩兰连连赞扬说。

“丫丫,你还说得不同。残废鸟的血一流完,它们就都死了。而你却说它们都活了。真是弄不懂。”刘瑞之故意反说着话。

“死不了。不仅是活了,而且是飞起来了。”刘彩兰肯定地说。

“啊!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刘瑞之来了一个一反常态,挥舞着手里的那张纸蹦跳起来。

这样一来,倒把刘彩兰弄了个莫名其妙,愣在那里发呆。

刘树人连忙解释说:“丫丫,妹儿是故意说着玩的。”

“死丫头,就学会使心眼儿了。怪不得你们俩又是说又是笑的哟。”刘彩兰瞪着眼睛,爱抚地咒骂着。

“好了,妹儿,这下子,你不说哥哥不顾你了吧?”他以刘瑞之刚才说的字眼说道。

“那你顾我还没有顾好。”刘瑞之不满意地说。

“此话怎讲?”刘彩兰插话问。

“丫丫,哥哥上次答应过我,说给我讲盘古开天地的故事,可是,他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给我讲。”

“哟,是这么一回事啊。那你说得对。树人哪,你答应你妹儿的事,一定要说话算数啊。”刘彩兰帮助刘瑞之说道。

“我没有说不算数。丫丫,只是我一直忙这忙那的,没有空闲时间给她讲啊。”刘树人和颜悦色地说。

“好,我理解。你是很忙。那么现在你忙完了吗?你现在就给妹儿讲讲吧。正好我这时候也有空,你讲出来让我也饱一饱耳福。”刘彩兰建议说。

“好,丫丫。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讲哪。”刘树人有意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娓娓说道:“传说,太古的时候……”

“慢点讲,哥哥。你让我听个明白。请问,太古是什么时候?现在是民国,太古是不是在民国之前不远?”刘瑞之没等刘树人往下说,急忙插话问道。

“别打岔,瑞之,你听你哥哥讲。”刘彩兰批评刘瑞之说。

“丫丫,我有不明白的,我就要问嘛。要是不问的话,等故事听完了,要是哥哥问我几个问题,我又回答不出来,他会说我一知半解,不懂装懂。”刘瑞之理由十足地说。

“好,好。你说得有理,有理。来,我来告诉你。太古就是特别古老的时候。”刘彩兰解释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刘瑞之惊讶地问。

“我是靠顾名思义知道的。我想,我们有时候说一个人太聪明,指的就是这个人特别聪明啊。”刘彩兰又解释说。

“好,我知道了。太古就是特别古老的时候。”刘瑞之重复着刘彩兰刚才说的意思。

“不错,妹儿说得对。妹儿学东西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样也好嘞,学东西会学得扎实。”刘树人赞扬说。

“哥哥,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你还是继续讲吧。我洗耳恭听嘞。”

“太古的时候,没有天,没有地。整个宇宙像个大鸡蛋,里面漆黑一片。过了一万八千年,这个鸡蛋里长出了一个东西。妹儿你猜猜,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鸡蛋里面长出的当然是小鸡喏。”刘瑞之眼睛忽闪忽闪,毫不考虑就答道。

“差也。长出的不是一只小鸡,而是盘古。”

“哦,盘古开天地。嗯,盘古不是人吗?怎么是鸡蛋生的,而不是人生的呢?这就神了。”刘瑞之不明白地问。

“是啊,他就神了。他力大无比,用一把与生俱来的大斧猛力一挥,啪地一声巨响,把个大鸡蛋劈破了,蛋内清的东西变成了天,浊的东西变成了地。”

“噢,这就是盘古开天地啊,盘古真的厉害。他幸得是鸡蛋生的,他要是人生的,他哪会有这种力量。哥哥,要是你是鸡蛋生的就好了,上次在县城就不会遭土匪打了。你也就不必练武功了。”刘瑞之亲切地说。

“我虽然不是鸡蛋生的,现在没有盘古那么大的力量,但是我可以练武功和读书。如若我把武功练好了,把书读好了,我就会有两种力量。而盘古只有一把大斧,也就是说,他只有一种力量。你说,我是不是会比盘古的力量更大呢?”刘树人这样描述着说。

“那你能开天地?”刘瑞之有疑惑必问。

“能啊。”

“现在都已经有天地了,还需要开天地吗?”

“我们头上脚下的天地虽然不用开了,但是我们的人生天地还需要开啊。”

“哥哥,这我就不明白了。人生也有天地?”

“有啊,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如果我以后不明白,你要告诉我啊。”

“好,那一定。”刘树人点点头说。

“哥哥,盘古开完天地之后,他到哪里去了?”

“他没有去哪里。他害怕天地又会合在一起变得漆黑一团,于是他用头顶着天,用脚踏住地。他每天长高一丈,他长啊长地。又过了一万八千年,盘古变成了巨人,顶天立地。又过了几万年,大地稳定了。盘古也筋疲力尽了,倒在了大地上。”

“倒在了大地上?倒下后是活着还是死了?”

“死了。”

“太可惜了。要是不死的话,他还能帮我们开人生的天地呀。太可惜了。”刘瑞之为此感到十分惋惜。

“瑞之,看你说得多好笑。”刘彩兰笑了笑说。

“不是吗?丫丫,哥哥刚才还说我们需要开人生的天地嘞。”

“妹儿真会抓字眼。不过,你说得也不错。盘古虽然死了,但他仍然为我们人生开了部分天地。”

“树人,你这话怎么讲?盘古都已经死了,还开什么人生天地?”刘彩兰也被刘树人的话弄得有些不明白。

“是啊,哥哥,人死万事休啊。盘古死了还能帮我们的忙?”

“妹儿,你别忘了,盘古是鸡蛋生的。”

“那又怎么样?”

“所以盘古不同凡响。”

“怎么不同凡响?”刘瑞之总是再三问着。

“盘古死后,他就不停地变呀变。砰砰,他呼出的气变成了风,云和雷鸣。嘭嘭,他的头发变成了星辰。轰轰,他的身体变成了我们现在大地上的一切,什么山啊,河流、湖海啊,道路、土地啊,花草树木、雨水甘露。”

“这些东西啊,这些东西怎么是人生的天地?”

“怎么不是呢?我们人生离得开土地吗?没有土地种粮食,我们吃什么?没有雨水,我们喝什么?没有山地长树木,我们住什么?”

“对,对。盘古真是伟大。没有土地长棉花,我们穿什么?”刘彩兰也明白了刘树人的意思,这时高兴地帮助刘树人说了起来。

“是啊,丫丫。我们人生的天地就是需要种田,需要读书,需要生存啊。我们种田是为了生存,读书是为了更好地生存,更舒适地生存,更有尊严地生存。”刘树人感慨万千地说。

“嗯,我懂了,我们人生的天地就是要生存,可是土匪们却不让我们好好地生存。哥哥,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啊?那么神神秘秘的?”刘彩兰问道。

“哥哥,几天前,你在这屋里正在读书时,我在禾场里玩。我忽然发现,刘妨书那伙土匪站在我们的那块五斗田边,瞄过去,瞄过来,随后又指手画脚地不知说些什么?最后,他的家丁又跑到福哥家里把福哥叫走了,我不知道刘妨书安的是什么心?”

“是啊,他会安什么心呢?我认为啊,只要有他出场,戏准会不好看。树人哪,我们对这种人要多提防点。”刘彩兰气愤地说。

“对。他站在我们的田边指手画脚会干什么呢?”

刘之福今天没有出门,坐在自己的屋里喝茶,抽烟,与坐在他旁边的堂客郭仙偶扯谈白话:“呃,仙偶,隔壁屋里讲得笑嘻了,不晓得他们讲些什么哟?”

“你问我,我又问哪个呢?我长着一对耳朵,你也长着一对耳朵。你没有听见,我还能听得见?”她纳着鞋底,斥了他这么几句。

他没有在意她的话,仍然抽着那根旱烟枪。他抽一口,那旱烟枪的烟钵里的烟丝就烧得发红,发响,发烟,烟雾腾起,在他的跟前飘绕。半晌,他才说:“只要有刘树人在家里,他家里就有生气。”

“多一个人多一张嘴,这还用你说。”

“可是,刘树人去桃源师范以后,家里也是三个人,怎么就没有现在这么热闹?”

“这也不奇怪啊,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嘛。”

“那姑丫的年龄也不算老,他才不到四十岁啊。”他争执着说。

“年龄只是一个方面,知识是另一个方面。刘树人读的书多,讲起话来就不愁没有话讲。”

“真是这样吗?”

“那还用问?你读的书少,所以平时你的嘴巴就像个辦不开的蚌壳。”

“你别挖苦我了。我一个大男人能像个女人那样婆婆妈妈吗?”他不服她那句讽刺的话。

“我说啊,你能说得上几句上腔的话吗?你还是多跟刘树人学学吧。”

“至于我上不上腔,我量你也听不出来。至于跟刘树人学学嘛,这还是句实在的话。可是,刘树人在家的时间总是少之又少。”

“你看,他的学习劲头怎么样?为了读书,他吃了那么多苦头,甚至差一点把命都搭上了,他都还要读,真是令人佩服啊。”

“是啊,你说得没有错。刘树人真是嗜书如命,真是令人佩服。没有几个人像他那样读书的。可惜的是,他上次去桃源师范读书的,却是弄得鸡飞蛋打。书没有读成,钱也被抢走了。他这怎么办呢?上次他去桃源师范读书时,还是我送给他的钱。这下子,他是钱也没有了,读书的学校也没有了。”

“呃,你说清楚喔。我不是帮着刘树人讲,你上次送给他的钱是我们以前被土匪偷了六十块大洋以后他送给我们的哟。”

“嗯,对,对。他送给我的那些钱我还用了几块嘞。”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这还差不多。哎,太可惜了。刘树人即使有地方读书,他又哪来的钱读啊?”她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拉动着手里纳鞋底的长线。

“喂,仙偶。我能帮刘树人找到钱。”他眼睛一亮,嘴角一拉,笑了笑说。

“你能帮刘树人找到钱?”她停下了拉线,眼睛看着他问道,然后又收回眼光,慢条斯理地拉着线,“别讲大话了。我看,你还是像以前那样给刘树人送点钱吧。”

“这次不是给他送钱,而是真真实实地帮他找钱。”

“真真实实地帮他找钱?”她又对他瞪着眼睛问,“你帮他找钱?那你为什么不帮助你自己找钱呢?”

“一个人只能找一个人的钱。”

“我说你读书少吧,说话是那么婆婆妈妈的。什么叫一个人只能找一个人的钱?”

“我懒得跟你说了。”

“不说?不说我就用针刺你。”她拿着纳鞋底的针做了个向他刺的动作。

他急速偏向一边:“我说的一个人只能找一个人的钱就是我现在给刘妨书做的临时工。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刚才用针去刺他,那只是虚晃了一枪,开了个玩笑而已。这时她早已把针收回来,插进了鞋底。她冷冷地说:“算了吧,你那做的是什么临时工啊?给刘妨书这样的人做临时工,刘树人还不一定会愿意。”

“那总比无所事事一无所获的好。好歹一个月还能挣一二十块大洋嘞。”

“我看,树人是不会给刘妨书做临时工的。不信,你去跟他说说看。”她肯定地说。

“那我真地去跟他说说。”他放下烟枪,走出门去。

刘树人对刘妨书做了几种推测,最后,他用深沉的口气说:“福哥人老实,我怕他今后会上刘妨书的当啊。”

“树人老弟,你们几个人说些什么呀?说得热热闹闹的。”刘之福来到刘树人堂屋的大门外,他人还没有进屋便这样跟刘树人打起招呼来。

刘树人听出是刘之福的声音,回答道:“是福哥来了,快进屋里来坐。”

“是嘞。来了就是来坐坐的。姑丫今儿还没有回来呀?”刘之福跨进了大门槛。

“他呀,去了几天了,去给别人缝衣去了。”刘彩兰站起身回答道。

“噢,是这样。去给别人缝衣也好。这是他的本行、拿手戏。反正树人老弟的田种完了。姑丫待在这里也没有事做。”刘之福站在堂屋中间说。

“来,福哥,请坐。”刘瑞之也站起身,搬了座椅给刘之福坐。

大家纷纷落座。

“福哥,你今儿没有外出啊?”刘树人笑了笑问道?

“没有,在家歇着嘞。这不,我在家里听见你们这边讲得热热闹闹的。我猜想,一定又是树人老弟讲故事了,所以过来听听故事,解解闷。你们刚才讲什么故事了?”刘之福愉快地说道。

“福哥,你来晚了。故事讲完了。这你就亏了。”刘瑞之诙谐地笑了笑。

“什么故事啊?讲个题目给我听听,看我到底是亏了还是没有亏?”

“这故事叫做盘古开天地。”刘瑞之回答说。

“哦,是这个故事啊,那我略知一二。”

“你真地知道吗?那你讲一讲。”刘瑞之顽皮地说。

“讲就讲。盘古嘞,他既开了天又开了地。”刘之福讲道。

“怎么就这么一点点?你还说你略知一二的呐。”刘瑞之紧问不舍。

“是啊。我是略知一二啊。其一,他开了天。其二,他开了地。”

“你……”刘瑞之被刘之福的这番解释弄得不知怎么往下说,略有所思后,问道,“那你说,盘古开天地是哪个时候开的?是用什么开的?他开完天地之后又到哪里去了?”刘瑞之的话就像开了闸的水,奔流而出,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你听了的,由你来讲。反正我不想讲给你听。”刘之福确实不知道故事的内容,但又不想丢面子,只好这样说。

“好啊,福哥不知道还装知道。”刘瑞之快言快语地揭刘之福的短。

“好了,好了,瑞之。你别跟你福哥打嘴巴仗了。”刘彩兰急忙劝道。

“嗯,叫你讲,你就讲不出来了吧。”刘之福还在挑逗着说。

“你……反正我不想讲给你听。”刘瑞之被刘之福的话激得学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来回击。

大家都为刘瑞之那滑稽可笑的语调而笑个不停。

“好,我不跟你说了。还是要你哥哥讲个故事听听吧。”刘之福止住笑,这样建议道。

“哥哥,你别说故事给福哥听。”刘瑞之还在跟刘之福较嘴巴劲。

“好了,妹儿。那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刘树人亲热地说。

“好,好。”刘瑞之高兴地说。

刘树人心想,讲个什么故事呢?世界上的故事千千万万,这个时候讲个什么故事最合适呢?是讲个战斗故事还是讲个爱情故事呢?是讲个喜剧故事还是讲个悲剧故事呢?考虑再三,他想起了刘之福刚进门之前他对刘之福的担忧,于是决定讲个历史故事帮助刘之福打个思想底子。他看了刘之福一眼后,说:“我来讲个人与猩猩的故事。这故事说的是,齐国有一个人……”

“哥哥,你开始应该讲清故事发生的时间。齐国是太古的时候,古代的时候还是现代的时候?”刘瑞之急促地建议说。

“是中国古代的时候。”刘树人和颜悦色地说。

“别打岔,让你哥哥往下讲。”刘彩兰劝说道。

刘树人对刘瑞之望了一眼,觉得她不会打岔了,才接着往下讲:“齐国有一个人名叫西王须。他很会做生意。因此他赚了不少的钱。有一次,西王须到海外去运货。不巧,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浪。猛烈的台风唰唰地把他的船打翻了,他掉进了海里。”

“他掉进了海里?那他会必死无疑啊。”刘瑞之评论说。

“不,他没有死。紧急之中,他幸运地抓住了一块木板,就这样,他在海水里漂啊漂啊,漂了几天几夜,又累又饿昏了过去。”刘树人继续讲述着。

“他昏了过去?昏了就会松开木板啊,他这下肯定死定了。”刘瑞之为那西王须担着心。

“瑞之,真有你的,还会替古人担忧。”刘彩兰嘲笑地说。

“丫丫,古人也是人哪。他那么会做生意,如果死了,真是太可惜。”刘瑞之特别惋惜地说。

“好了,瑞之妹儿。让你哥哥往下讲。”刘之福不满意地说。

刘树人接着又讲了起来:“他没有死。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岛上。这时,突然下起大雨来。他看见不远处有个山洞,决定进到山洞去避避雨。刚一进山洞,他吓了一跳,原来洞里坐着一只猩猩。”

“哥哥,猩猩会吃人的呀。”刘瑞之也吓了一跳。

“不。这只猩猩与众不同,不但没有吃他,反而给西王须拿了好些野果和蔬菜给他吃。猩猩成了西王须的好朋友。它每天……”

龚慧成帮助刘树人插完秧后,从刘树人家里出门好几天了。他每天晚上去龚家坪自己的家落脚歇息,白天到别人家去缝衣裳。这天,他去了登塆陈金桂家。

陈金桂一家人也是忙完了农活,男男女女待在家里纺纱,织布,绣花。这时几乎全家人都在纺织房里忙着,只有陈金桂和王美凤坐在龚慧成的缝衣台旁绣花。

王美凤绣着绣着,便开口和龚慧成扯起话来:“慧师傅,听你昨儿说,你那侄儿真是命大,打也打不死,饿也饿不死,是吧?”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俗话都是这么说的。”陈金桂也和着王美凤说道。

“是啊。他没有死得成,必然会洪福齐天。”王美凤进一步评论说。

“我想也是这样。他今后一定会命大福大造化大。单从他那长相来看,他就非同小可。

《长律诗﹒俊俏人》

他长得浓眉大眼,传神两眼闪光波;

他生就巨头大耳,耳朵有如如来佛;

他长得牙白嘴阔,嘴巴曲线细雕琢;

他生就饱满天庭,俊俏五官清秀多。”

“他人长得高吗?”王美凤问道。

“高。他生得肩宽臂粗,虎背熊腰,稍长个大。”龚慧成把刘树人描述得活灵活现,淋漓尽致。

“听你这么说,他是一表人才哟。”王美凤放下手里的活儿,眼睛直盯着龚慧成。

“是啊。我看过这么多青年人,真难发现有几个能与他媲美的。他不仅有外才,而且还有内才。”龚慧成边缝衣边不停嘴地说。

“你指的内才是什么?”陈金桂听得也很投入。

“他读书多,所以内才扎实。就说这今年的插秧吧,他就能想出奇妙的招术来。”

“奇妙的招术?插秧也能有奇妙的招术?”王美凤慢慢地绣着花问道。

“有啊。你猜猜,他用的是个什么招术?”

“插秧?不就是用手插呗。难道还会用手丢吗?”王美凤随随便便地说了这么一句。

“嘿!还真让你说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龚慧成大惊失色地问。

“我只是瞎猜的。”王美凤微笑着说。

“他那种招术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招啊。不过,他不是随便乱丢,而是点播。但点播与丢很相似。”龚慧成解释说。

“那秧怎么好点播呢?”陈金桂问道。

“我那侄儿的奇妙就奇妙在这里。他根本不让谷芽长成秧苗就直接点播谷芽。这样既节省了时间,又节省了扯秧的劳力。”

“啊,是这样啊。那谷芽点播在水田里,谷芽就会随水到处飘荡,难以生根啊。”陈金桂对种田也有些经验。

“他先把水放掉,再点播在泥土上。”龚慧成说。

“那秧现在长得怎么样了呢?”王美凤问。

“我出来时,都生根发青了。”

“啊,真不简单。真是敢想敢做。这样做是得有点内才才行。”王美凤十分钦佩地说。

“这你们知道他的内才了吧?可是,他对自己的内才还不满足。他读了那么多书还想读。”龚慧成既佩服刘树人对读书的执着又弄不懂他为什么那么执着。

“你不是说他被桃源师范拒之于门外了吗?如果他还想读书,他能去哪里读呢?”陈金桂问道。

“是啊,读书是好事。书读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别人偷不去抢不去,终身受益。可是他会去哪里读呢?”王美凤也抢着话说。

“是啊,他会去哪里读呢?”龚慧成也说不清楚,“这近处没地方读,只有去远处了。”

“听说长沙有高级学府,可是路途遥远啊。走路得走十天半月。”王美凤介绍说。

“那么远的路谁愿意去啊?现在的社会这么乱,那他可能不会去。”陈金桂揣摩着说。

“那不见得,”龚慧成否定说,“我那侄儿的性格我晓得。对于读书的事,他是坚持不懈的。再难的事都是阻挡不住他的。就说上次吧,他家里的书被土匪烧了,黑板被土匪砸了,他读书的决心反而更加坚定了,所以他上次才又去了桃源师范要求继续读书。”

“他真是个坚强不屈的人。”王美凤赞扬说。

“是啊,年轻人就应该是这样。认准了的事,就要坚持到底。”陈金桂也同意王美凤的看法,“呃,慧师傅,我想起来了,以前听你说过那次土匪偷了你两匹新布的,找回来了吗?”

“哪里会找得回来?哎!”龚慧成叹气说。

“慧师傅,你别着急。我这里有新布。只要你看得起,你就拿两匹去。算是我送给你的。”陈金桂慷慨地说。

“那怎么行?我怎么好意思让你送我两匹布?”龚慧成连忙推辞说。

“你是不是认为我的布不好,赔给别人时你拿不出手?”陈金桂猜不透龚慧成的话。

“不,不是这样。我知道你的布在这一方是数一数二的。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的布不好。”龚慧成连忙解释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金桂问道。

“你们纺纱织布很辛苦。你们一家人还靠着纺纱织布过日子嘞。我不能白拿啊。”

“这没有什么。你放心,我这个家少两匹布不会影响过日子。”

“那还是不行,不行。”龚慧成连连摆手说。

“我看这样好不好?既然慧师傅不好意思收下,我们就把这两匹布当作慧师傅这几天为我们缝衣裳的工钱吧。”王美凤看到他们两人在那里争执不下,便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个主意。

龚慧成沉思了一下:“这还是不行啊。我给你们缝衣的工钱还不到一匹布钱啊。”

“这是你自己的算法。我看,你给我们缝衣裳缝得那么好看,我们就多给你一些工钱。这不就行了吗?”王美凤十分慷慨地说。

“这怎么好意思呢?”龚慧成犹豫不决。

“好,好。美凤说得好。我看,慧师傅你就别推辞了。”陈金桂满脸微笑着说。

“这……”龚慧成说道。

“婶娘,给我送点茶来喝。”王小凤在纺织房里喊道。

“呃,来了。”陈金桂随声答道,起身到灶房去端茶,“慧师傅,你慢些忙。我去给他们送点茶去。”她转头又说,“美凤,你也起身给慧师傅添点茶。”

“是啊,娘。女儿刚才只顾跟慧师傅说话了,却把茶的事儿忘了。慧师傅,对不起。我这就跟你添茶。”王美凤说着,立即起身,放下手里的绣品,跟着陈金桂去了灶房。

“你们别客气,我这里还有茶嘞。你们跟小凤他们送点茶去就是了。”龚慧成望着那母女俩离去的身影,微微地点头说。

“哥哥,你说的那个猩猩真是太好了。它真地通人性啊。”刘瑞之听刘树人讲着故事,对猩猩助人解难的精神感到赞赏不已。

“是啊,那个猩猩每天给西王须好吃的,好睡的,晚上还给西王须守夜打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它当然是通人性啊。”刘树人继续讲着故事。

“对,动物也是通人性的。比如说,我们家养的那条大黄狗就是这样。上次我爹过世之后,它躺在我爹的棺材旁边还泪流不止嘞。”刘彩兰也是赞赏不已地说。

“是的,哥哥。不仅是狗,还有我们家的猫也是这样。它当时和狗一起躺在嗲嗲的棺材旁边伤心地落泪嘞。”刘瑞之也记起了猫通人性的事。

“对,狗和猫都通人性,尤其是你们家的那条大黄狗,它通人性得狠嘞。你们家有时候几天没有人时,它没有饭吃,便到外面转了一圈之后,又到家里看家护院来了。”刘之福也赞同说。

“是吧?我讲的这个故事还没有讲完。”刘树人点点头说。

“那你接着讲。那西王须后来是不是就与猩猩为伴老死在荒岛上了?”刘瑞之这样想象着说。

“没有,有一天,猩猩从洞外采野果子回来,使劲地拉西王须的袖子,把他拉出洞来,然后指着远处海面上的大船大叫。”刘树人继续说着。

“它这是给西王须送来了一条生路啊。”刘之福评论说。

“对,西王须看见有船来了,他急忙生起一团火来。那大船看到小岛上有火光,便向小岛驶来。”

“西王须这下子有救了。”刘瑞之说。

“那船主竟是西王须的熟人,他听了西王须讲述的遭遇后,准备带西王须回家。”刘树人说,“可是临行前,西王须小声对他那位熟人说:‘不如把猩猩也带上,也许会卖个好价钱嘞。’他那个熟人一听,气得一脚将西王须踢进了海里,骂道:‘真是人不如兽。’”

“骂得好,骂得好。那该死的西王须!”刘瑞之也跟着骂道。

“那西王须是财迷心窍了,连救他的恩人都翻脸不认了。”刘彩兰也对西王须感到嗤之以鼻。

“西王须简直是恩将仇报,连畜生都不如。”刘之福也对西王须的行为感到很气愤,但他接着说,“算了,这不过是个故事而已。”

“对,西王须是个故事中人,但我们的生活中,却不乏有西王须这样的人。他们表面上披着人皮,实际上,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来。我们对这样的歹人应多加小心。”刘树人推心置腹地说着。

“哥哥,我们怎么知道这样的歹人是披着人皮的呢?”

“这就需要我们认真地读书,细心地观察。这样的歹人当着人的面时披着人皮,背着人的时候就变成鬼。也就是说,这样的歹人在平时是道貌岸然,就像西王须在荒岛时那样,你看不出他是个恩将仇报的歹人。只有到了他有希望被熟人救走时,他才露出他那非人性的一面。”刘树人耐心地讲着。

“哥哥,你读书多,你肯定会观察人。到时候,如果我遇到了披着人皮的歹人,但我又没有看出来,你一定要提醒我啊。”刘瑞之央求似地说。

“妹儿,只要有我在你身边,我做哥哥的肯定会责无旁贷,决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如果有时候,我不在你身边,这就要靠你自己了。你平时要多读书,多长见识。”刘树人安慰刘瑞之说。

“好,哥哥。这我就放心了。我会跟你多读书。但是哥哥,你还要提醒提醒福哥啊,他读书不多啊。”

“福哥啊,他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他经历丰富,他肯定会识别那样的歹人,”刘树人这样说着,同时对刘之福看了一眼,“福哥,你说呢?”

刘之福听到刘树人说话抬举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哪里的话呀,我的经历还差的远嘞。还是瑞之妹儿说得好,你读书读得多,你到时候还是多提醒提醒我的好。”

“福哥,我们兄弟之间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应该互相提醒提醒。别受了歹人的骗,别上了歹人的当。”刘树人诚恳地说。

“那是,那是。”刘之福点头说道,“唔,对了。树人老弟,你这田里的事做完了,书也读不成了。你在家里如果没有事做的话,还不如去做临时工。这样的话,你还可以挣点钱,还掉你欠的债。”

“到哪里去做临时工呢?”刘树人问道。

“到刘妨书那儿呀。”

“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二十块大洋。”

“二十块大洋?”

“是啊,已经不少了。”

“那你怎么不去做呢?”

“我……”刘之福不便回答,但又考虑到堂兄弟的关系,思索了一下后,还是如实说了出来,“我呀,我已经在做嘞。”

“嗷。是这样啊。他上个月给你钱了吗?”

“给了。二十块大洋。”

“你给他做些什么事呢?”

“不是每天都做事。只是他需要我做事时,我才去做。我做的事嘛,他和他的家丁外出做事时,我就帮他看家护院,料理家中的事。”

“嗯,是这样啊。”刘树人显得举棋不定。

刘之福以为,刘树人有可能同意去刘妨书那儿做临时工,他便把刘妨书交代给他的话说了出来,但是,他没有说刘妨书要刘树人去他那里做临时工,而是饶了个圈子说道:“树人老弟啊,如果你愿意去,我就去刘妨书那儿帮你说说。你看怎么样?”

刘树人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沉思不语。

刘彩兰听到这时,忍不住内心的担忧:“之福,这一个月以来,我看到你经常往外面走,原来你还是去做临时工了啊。”

“是啊。闲也是在家里闲着,还不如去做点临时工挣点钱。喔,对了。我原来想买树人老弟的那两块田,我的钱还没有给你付够。我想早点挣点钱付给树人老弟,把那两块田早点买过来。”

“做临时工挣钱是没有错,我只是有点担心。你给刘妨书那样的人做临时工,你会不会像树人刚才故事里讲的那个猩猩那样,被人卖了还不得信。”刘彩兰这样郑重地说。

“对,丫丫说得对。福哥,你当心点啊。”刘瑞之年少,嘴快心直,说话不怕得罪人。

“丫丫,瑞之妹儿,你们放心。我刘之福决不会去跟别人偷鸡摸狗。”

“不偷鸡摸狗,那羊牵不牵?牛牵不牵?”刘瑞之显出一副认真较劲的样子。

刘树人觉得,刘瑞之这样说话会叫刘之福难以接受,便赶忙插话:“妹儿,看你说到哪里去了?福哥的话虽然说的是鸡和狗,但他指的就是不去偷各种东西,不去干各种坏事。”

“对,对。还是树人老弟的书读得多,理解得正确些。我的意思就是这样。”

“哦,我明白了。福哥,我说话不当,别往心里去。”刘瑞之道歉说,“福哥,我也是怕你上他的当。”

“多谢你一番好心。”刘之福的心情平静了下来,转头问,“树人老弟,你去不去刘妨书那儿做临时工嘛?”

“福哥,我现在正缺钱,做临时工能挣钱当然是好,但是,我还要读书。我暂时没有时间去做临时工。”刘树人开诚布公地说。

“可是你到哪里去读书呢?”刘之福显得很关心地问道。

“是啊,哥哥,你到哪里去读书呢?”刘瑞之也问道。

“去长沙。”刘树人答道。

“去长沙读书?那需要很多钱啊。”刘之福说道。

“是啊,肯定需要很多钱。我现在正在考虑如何才能凑到这么一笔钱嘞。”

“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吧。”刘之福豪爽地说。

“树人老弟,你们出来看喏,你那块五斗田边站着好多人哪。”郭仙偶站在刘树人屋外的禾场上对着刘树人的堂屋喊道。

“真的呀?我来看看。”刘瑞之急忙奔出堂屋大门,“啊呀,真的好多人,哥哥,你们来看呀。”

刘树人出得堂屋大门来,举目远眺。果然,五斗田边站着一些人。他定神细看,那些人都是附近的乡亲。他高兴得迈开大步朝那些人走去,还说:“走,妹儿,我们去看看。”

刘瑞之兴致冲冲地说:“好,我们去看看,看看他们在那里看些什么。”

刘树人心里明白,他们看的是他用新技术点播的谷芽如今已长成青苗,而且长势喜人。虽然他自己看过多次了,但那些乡亲现在来了,他也应前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向他们问声好。他走在头里,身后跟着刚才在堂屋里说话的几个人。他们一行很快便来到五斗田边。他老远就跟站在田埂上的乡亲们打招呼:“是哪阵风把你们吹到这里来了?”

“我们哪,是被你的新技术风吹来的。大家众说纷纭,都说你是别出心裁。有的人说,你的新技术一塌糊涂。有的人说,你的新技术可敬可佩。我们是来看究竟的。”胡庭仁笑嘻嘻地首先答话说。

“仁姑丫,我这算不了什么新技术。和你们的做法相比,我只是懒了一些手脚,省了一些功夫,让你们见笑了。”刘树人谦逊地说。

“呃,哪里的话。我们哪里是见笑了。你的秧苗长得如此青油,我们为你感到满腹欢喜啊。”胡庭仁继续叙说着。

“对,我们为你的新技术获得成功感到无比高兴。”刘初善接过话头,眉飞色舞地说道。

“善哥,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嘞。”刘树人说。

“怎么会不足挂齿呢?我种了这么多年的田,都是按老传统搞的,从来不曾改变过什么,可是,你一旦种田就想出新技术来了。这只有你们读书人才想得出呀。”刘初善赞不绝口地说。

“对,还是要读书啊。读了书,思路就是不一样,想出一个新点子就能创造奇迹啊。树人,你这是盘古开天地,惊天动地的头一招啊。”郭清海夸奖说。

“郭姑丫,你过奖了。你这样说,我真是自愧不如啊。我刚才说了,我是为了赶季节,为了少手脚,才用了这么一个技术的。这点技术只是为了省时省力而已。”刘树人从心底里感到难以接受大家的夸奖和赞扬。

“树人老弟,你不必自谦了。他们说的都是心里话。不仅他们有这样的认为,我也同样有这样的认为。”刘之福情真意切地说。

“福哥,你看你,你当哥哥的也来笑话我。”刘树人有点埋怨地说。

“哪里是笑话你。种田能省时省力就不简单。”刘之福继续说着。

“对,能做到这两个省就不简单了。树人哥,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呀?”有人好奇地问道。

刘树人朝那问话的人望去。那人留着小平头,生着一张优雅的小圆脸,平坦的前额,红润的脸颊,黑黑的眉毛,两只细小的眼睛炯炯有神,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巴,嘴角边挂着微笑。他说了那话以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着刘树人回话。刘树人认出他是黄妈塆的刘阶孟。他比刘树人小三岁,虽然未成年,但他忠厚本分,聪明好学,是做农活的好把式。

“对,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你那个表弟陈继前想出来的?”田埂上有人这样问道。

“是啊,树人。你那表弟呢?”胡庭仁也问道。

“他呀,回家去了。”刘树人答道,但他没有立即回答前面那个人的问话。

“树人,那他家里也是用这种点播的技术吗?”胡庭仁又问道。

“没有。他家里一直用的是传统技术。当时我跟他提出我的技术时,他还有点不同意嘞。”刘树人这样如实地说着。

“噢,是这样啊。你的新技术完全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是吧?”胡庭仁的声音不减地说着。

“这实在是不足挂齿了。”刘树人神情坦然地说。

前面提问的人听了这些话后,哑然无声了。

“树人,你告诉我们,你是怎么一个搞法?让我们也学一学吧。”郭清海虚心地问道。

“先泡谷种,再……”刘瑞之自告奋勇地替刘树人说了起来。

她才说了半截话,刘树人忙截住她的话儿:“妹儿,看你说的,不先泡谷种还会先泡黄豆种啊。”

田埂上的人听了刘树人的这句话,都哈哈笑个不停。

她意识到自己多言了,怪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喃喃自语:“我还没有说完嘞。”

“不好意思了,各位乡亲。搞法并不难,学就免了吧。各有各的经验,各有各的搞法。我的搞法不便效仿。”刘树人确实认为他的技术是一莊小事,没有必要大势宣扬,“如果你们哪个觉得有必要效仿,我明年亲自到你们家去帮忙。”

“好,好。树人大方,树人大方。”田埂上的人边赞扬,边拍巴掌。

那巴掌声还没有停下来,刘初善发问道:“树人老弟,你说你明年帮我们的忙,那你明年还会待在家里吗?你不去读书吗?”

“如果明年我不在家里,我会事先告诉你们。要不,我让我妹儿告诉你们。我是想读书,而且我还要读书。”

“听说桃源师范不让你读了,那你去哪里读呢?”胡庭仁十分关切地问。

“天无绝人之路,我还可以到其他地方去读。”

“对,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条条路通罗马。只要信心足,总会有办法。”刘阶孟赞同说。

“树人,别让大家老站在这里说话了,请大家到家里喝茶去。”刘彩兰提议说。

“对,丫丫。”刘树人畅快地说,然后,他提高了嗓音,大声说道,“各位乡亲,请到家里喝杯茶去。”

“不必客气了,树人。我们来看看你的秧苗,知道了你的新技术,这比喝茶还要爽快。你真是让我们开了眼界。”胡庭仁推让着说。

“对,庭仁椒说得好,我们真是开了眼界。要喝茶,我们就等着你收割时喝你的丰收茶了。”刘初善也客气地说。

“好,欢迎,欢迎。收割时,请大家一起来哟。”刘树人满面春风地说。

“那当然。到时候,我们会不请自来。”大家纷纷说着,各自举步向前,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刘树人挥挥手,目送大家缓缓离去。然后,他转身朝自己家走去。

路上,刘瑞之忧心忡忡地说:“哥哥,你如果还去读书,我们去哪里凑钱呢?”

“哪里凑钱?还不是去借呗。”刘彩兰这样替刘树人回答道。

“丫丫,借是一种办法,但靠这一种办法还不够,还应该想其它办法。”刘树人沉重地说道。

“除了借,还是借。还能有什么办法?”刘瑞之也心情沉重地说。

“不,我自有办法。”刘树人最终这么说道。

他刘树人说这话,肯定会有他的考虑。那么他会有什么考虑呢?其他与他同行的人心里都揣测着。既然刘树人没有说出他有什么办法,也就不便往下问他。

几天后,刘之福在刘妨书的院子里培管月季花。这时候的月季花大部分都已经凋谢,只有几根花树上还零零星星地挂着花。刘之福把花树边上的野草扯得干干净净。

这时,刘妨书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刘之福忙着扯草,便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走到刘之福身边:“之福啊,你把草扯干净之后,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

“哦,妨爷呀,下一步做什么,我听妨爷吩咐。”刘之福站直了身子说。

“下一步就是把那些没有花的树杆砍掉。”刘妨书慢慢吞吞地说道。

“妨爷,我不敢砍。那些树杆还会开花的呀。如果砍掉了,那以后怎么开花?你到时候会要我赔你的花呀。”刘之福小心谨慎地说。

“这你就不懂了。只有把开过花的树杆砍掉,它才能从兜部重新长出树杆。新长出的树杆才能开出好花来。”

“是这样吗?我如若把树杆砍掉了,你真的不要我赔?”刘之福拿不准,想进一步证实刘妨书的话。

“你放心好了,我让你做的事,我会要你赔吗?我是这号人吗?”刘妨书有些不高兴。

“妨爷,这事儿我以前没有做过,所以我得细心点,别把妨爷的事做坏了。”刘之福说着,从地上拿起砍刀试着砍了两根树杆。他把砍下的树杆慢慢放在旁边的空地上,耳朵注意听着刘妨书是否会说话算数。他把那砍下的树杆放好后,没有听见刘妨书责备他,他这才放下心,转过身,才砍掉其它的树杆。

刘妨书站在那里,注意着刘之福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刘之福刚才心里的想法。刘之福再次举刀砍树杆时,他认定刘之福已经相信了他刚才说的话。接着,他往下讲着:“之福,你把树杆砍完后,下一步又做什么呢?”

“下一步做什么?我听妨爷吩咐。”刘之福安然地说道。

“下一步就是松土,但是,你要注意,离兜太近的土你不要动,免得伤了根。”刘妨书漫步走着,不时地弯下腰去,用鼻子闻一闻那零星的月季花。

“好,妨爷。我会注意的。”

“那好,一定要注意哦。我再问你,松土完后,你下一步做什么?”

“下一步做什么?我还是听妨爷的。”刘之福边说边不停地砍着树杆。

“下一步就是施肥。你去把牛栏旁边的堆肥挑来,撒在花树兜的周围。这下你知道了吧?之福啊之福,你一口一个听妨爷吩咐,你两口还是一个听妨爷吩咐,可是,妨爷先前吩咐你的事,你怎么就没有去做?”刘妨书转过身来,面对刘之福,气势汹汹地说。

“妨爷,请问,你吩咐我的哪一件事我没有做?”刘之福不知刘妨书意下如何,只得直言相问。

“你看你,你都忘到脑后去了吧,还需要我给你提示吗?”刘妨书卖关子说。

“妨爷,请讲。”

“你是真地忘记了还是装糊涂?”刘妨书放大了嗓音说。

“妨爷。”刘之福确实不知刘妨书话意所指,只得这样应付着说。

“好吧,我就挑明了讲吧。我上次让你要刘树人来我这里做临时工的,你跟他说了吗?”刘妨书满脸不高兴地说。

“喔,是这件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事嘞。”刘之福心头的疑云散去,脸上露着微笑说。

“你说了吗?”

“妨爷,你让我说的,我还有不说的?而且这对刘树人还是一件好事嘞。”刘之福这时也跟刘妨书卖起关子来。

“那他同意来吗?”

“他没有说,所以我也不好跟你说。”

“他是嫌我这里的工钱太少吗?”

刘之福只是摇头不语。

“他恨我吗?”

刘之福还是摇头不语。

“你怎么只晓得摇头?你得了摇头疯吗?”刘妨书很不满意地骂了起来。

“妨爷,你叫我怎么跟你说呢?刘树人还要去读书,他没有时间做临时工啊。”刘之福把关子卖够了,才这样回了话。

“刘之福啊刘之福,你真能存得住话,到这份上,你才把事情说出来。”刘妨书还在埋怨着。

“妨爷,我没有帮你把事情办好,真不好意思说啊。”

“算了,算了。你虽然没有把事情办好,但还是办了。我不说你了。你刚才说刘树人还要去读书,这是真的吗?”刘妨书自己给自己下了台阶,但还是念念不忘打听刘树人的事。

“当然是真的。这是他亲口说的。”刘之福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

“他上次要去读书,结果被土匪抢了,被土匪打了,难道他还没有被打怕吗?”

“妨爷,我看,他好像是没有。”

“那桃源师范已经不让他读了,他如若还要去读,那桃源师范会改口让他读吗?”

“妨爷,他没有说要去桃源师范读书。”

“那他要去哪里读书呢?”

“他没有说。”

“那他读书有钱吗?”

“他哪里会有钱嘞。不过,他说过,他会自有办法。”

“自有办法?”刘妨书不解地问,“他如果没有办法,你就告诉他,我这里可以借给他一点。”刘妨书摆了摆头,显得很慷慨。

“妨爷,你说话算数?”刘之福似乎有点不相信刘妨书的话,便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哪。”

“妨爷,你真好。”刘之福激动地说。

“我什么时候不好了?你看,我给你临时工做,你一年时间下来,就可以挣几百块大洋,是吧?我还答应让刘树人也来做临时工,也让他挣点钱。我到底什么时候不好了?”刘妨书嘴里满是仁义道德,一般人难以看出他的居心叵测。

“对,妨爷说得对。你是个愿意帮忙的好人。你答应借钱给刘树人,我回去跟他说说。”

“他要读书嘛,是件好事。我借点钱给他,那是理所当然的。”刘妨书说着,偷偷朝刘之福瞟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冷笑,“之福,你加劲干,细心点干,别搞错了。以后,我的月季花如果开得不好,我是要拿你是问的呀。”说完,他高昂起头,缓步离去。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