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作者:liuqiu 更新时间:2024/10/14 7:32:09 字数:11194

第三十八章美名敬菩萨,实际骗财钱;

捕蝉螳螂动,黄雀在后面。

(本章大意:龚慧成上到太浮山,找到刘之任与郭仁,郭仁派刘之任出兵骆驼峰。副官侯家汉叛变,自任总指挥,将郭仁绑了送往常德绥靖公署请赏,清剿共xx员。

陈胜双进到武陵山庙里,枪杀方丈,令一个和尚充当方丈,按照他的主意强迫朝拜者敬献大洋,扒掉女人身上的衣裳,然后打伤和尚,抢走全部大洋。陈凯圣在骆驼峰布下口袋阵,准备打劫刘妨书和向刘树人报仇。刘妨书进到口袋阵,强迫村民们交保护费。)

太浮山上浮山寺的大门口,身穿灰色军服的民x联军的士兵持枪守门。寺前突然冲来一匹马,马上坐着的不是穿灰色军服的士兵。看那一身山民装束,联军士兵大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龚慧成。”龚慧成说完话,跃身下马,牵马步行,疾步走向寺大门口。

“我们不认识你,你来这里干什么?”另一个联军士兵问道。

“找我的侄儿。”龚慧成没有直接说出要找师长郭仁,因为他心里明白,只有侄儿才认得他,能找到侄儿就能找到郭仁师长。如果直接去找郭仁师长,即便能找到,那郭仁师长也不一定会信他的话,所以才这样绕了个圈子回答。

“你侄儿是谁呀?”那联军士兵又问道。

“刘之任。”

“哇,是找刘团长啊,那你等一下,我去跟你找来。”那联军士兵把大枪往肩头一甩,背着大枪向大门内跑去。

“老乡,你刚才说找你侄儿?”门口的另一个联军士兵心生疑虑地问。

“是啊,我刚才说过。”

“可是,我刚才问你是何人时,你说你叫龚什么的,而你的侄儿却是姓刘。我问你,一个姓龚,一个姓刘,你们怎么会是椒侄关系呢?”

对于这个问题,龚慧成刚才的确没有考虑过,但他心里明白,这是对方在盘查。如果不解释清楚,他恐怕会落得一个见不到侄儿反而被人捆绑起来的下场。要是这样,那他恐怕就难以见到侄儿了,更别提找到郭仁师长了。这时,徐福来说过的那句话回响在他的耳边:人命关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责任重大,不可马虎。如果在士兵面前就败下阵来,往后怎么能取得郭仁师长的支持呢?脑子急转直下,赶快说道:“刘之任是我堂客的侄儿,你说他该不该是我的侄儿?”龚慧成最后还对那联军士兵将了一军。

“唔,对,对。你说得不错。”那联军士兵像是在继续攀谈又像是在继续盘问,“那你找侄儿干什么?”

龚慧成见那联军士兵已败下阵来,便摆出一副压倒一切的神气说:“军机大事,不可泄露。”

那联军士兵先是一惊,然后却是哈哈大笑,笑完,问道:“你一个平头山民,还有军机大事?”

这话把龚慧成惹火了,但不便发作,只是对那联军士兵觑了一眼,嘴里却是默不做声。

“姑丫,你来了。”寺大门内,刘之任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他的喊声打破了寺大门口刚才的沉寂。

“刘团长,这真是你的姑丫呀?”刚才那个一直在盘问的联军士兵尴尬地打招呼。

“那还有假?”刘之任以问代答。

“之任,快,快带我进门。”龚慧成急促地说道。

“你来了,当然要进门哪。来,我帮你牵马。”刘之仁从龚慧成手里拿过缰绳,和龚慧成一起拍马前行。

没走多远,见四下无人,龚慧成轻声说:“之任,快帮我找郭仁师长。”

刘之任有些不明白地问:“姑丫,你不是来找我的呀?”

“既找你,又找郭仁师长。”龚慧成灵活地说。

“那我问你,你找我干什么?”

龚慧成心里焦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快,快找到郭仁师长再说。”

刘之任听出龚慧成那焦急的口气,又从龚慧成的脸上看出那焦急的神态,知道龚慧成心里有急事才找郭仁师长,但心想,龚慧成无论怎么急,龚慧成也得先给他透个口风,让他先知道龚慧成焦急的是龚慧成个人的事还是什么别的事,是军机大事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龚慧成如果焦急的是与联军不相干的事,那又怎么好找郭仁师长呢?况且,龚慧成又不是郭仁师长的亲戚,郭仁师长也不是龚慧成想见就能见的呀。郭仁师长现在正在忙着。想到这些,刘之任也顾不得龚慧成如何焦急,停下脚步问道:“姑丫,我晓得你很着急,急着要找郭仁师长。但你要晓得,郭仁师长是带兵的人,你不是要想加入联军吧?”

“之任,我这把年纪了还能当兵?你还是快点走吧。”龚慧成看见刘之任止步不前,心头更是急得火上浇油。

可是,刘之任心里想的还是要知道个所以然,免得到时候找到郭仁师长后他说个不三不四的话,那会受到郭仁师长的批评,于是坚持着问:“姑丫,你既然不想当兵,那你何必找郭仁师长?你找我不就行了。”

“你?我已经找到你了,我会要你帮忙的,但是,我这件事单靠你一个人帮忙是不够的。”

刘之任从龚慧成的口里没得到半点口风,心里不免有点来火,粗声粗气地说:“姑丫,如果你不说个原因,等一会我怎么好跟郭仁师长作介绍呢?”

“之任,你这里人多心杂,在这路上说事我怕走漏风声。”龚慧成的心里有着警惕性。他环视左右,发现周围的士兵离开得有点距离了,估计把话说了别人也听不见了,才低声细语说道,“陈凯圣那土匪要杀辖神岗的乡亲们。”

“陈凯圣?”刘之任惊愕得圆瞪双眼,不禁失声叫道,“那是怎么回事啊?”

“别高声大叫了。难道这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吗?这下子我们可以去找郭仁师长了吧?”龚慧成被刘之任问得没有办法了,才说了那么一句,这时,又催促刘之任快走。

“你还没有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嘞。”

“等一会你就会明白的。快走吧。”龚慧成蹬着脚说。

“那好,既然是这样,那就快走吧。”刘之任终于同意了。

刘之任把马拴到了旁边的树上,带领龚慧成向前走。二人快步如飞地走进寺庙里,找到了郭仁师长。他也穿着灰色军服,头上戴着灰色军帽,一对大眼睛亮闪闪,两道眉毛微微弯,一个鼻子雄赳赳,一个嘴巴格外圆,神清气爽,面带笑容,中等身材,身板结实。

刘之任报告:“郭仁师长,我姑丫有急事找你,请你借一步说话。”

“喔?请来旁边房里说。”郭仁师长乐哈哈地点头,随后带头走进旁边的禅房,这二人也跟了进去。

“快讲,有什么急事?”郭仁打住脚步,转身便问。

龚慧成用自己的话讲述了徐福来交代的事,但他始终记着徐福来说的那句话,徐福来目前还不能抛头露面,所以徐福来还要求他一定要保密。因此,他在讲述中始终没有提到徐福来,讲到最后,他请求说:“请郭仁师长立即出兵吧。”

郭仁不时地点头,又不时地紧皱眉头。这时,他问道:“你这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来担保。”龚慧成看见郭仁面露疑虑,便口气坚决地说。

禅房门外有个士兵侧耳细听,听到龚慧成说得那么肯定,便蹑手蹑脚离去。

“郭仁师长,我姑丫是个老实人,这我了解。他绝对不会说谎话。”刘之任这时已弄清楚了龚慧成刚才为什么那么着急的原因,这时也主动证实说。

“郭仁师长,人命关天,请你救救我们那些无辜的乡亲们吧。”龚慧成又请求说。

“郭仁师长,如果你同意,我愿意带兵前往。”刘之任请求说。

“好。这里离骆驼峰只有半个时辰的路。刘团长,你是辖神岗人,你熟悉那些乡亲。你带领你团的官兵火速前往。注意要保护好乡亲们。”郭仁下达了命令。

“是。”刘之任两脚并拢,来了个立正敬礼,转身和龚慧成走出了寺庙。这团官兵迅速集合,通信兵为他牵来马。他和龚慧成骑马带队急速而行。

不远处,刚才那个在郭仁门外侧耳细听的士兵望着刘之任那个团远去的身影,冷笑一声后,快步跑到一颗大树底下,停住脚步,小声报告:“候副师长,郭仁师长出兵了。”

“小声点,出兵哪里了?”这个副师长的名字叫候家汉,早年曾任盘石乡农民协会委员长,马xxx后叛变革命,后又混入中x太浮山起义队伍。国xx重兵围剿时,他杀死x代表老冯以后又叛变。这时他已混入中x地下x员郭仁领导的民x联军,还当上了副师长。

“骆驼峰。”那士兵神秘地说。

“去那里干什么?”

“去打陈凯圣。”那士兵把话说到了几乎让人难以听清的程度,“候副师长,陈凯圣不是你的椒椒吗?”

“嗯。”侯家汉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急速地转动眼珠,突然把手一挥,凶狠地说,“弟兄们,跟我走,去问问郭仁,你们要看我的眼色行事。”随即转身朝寺庙奔去。不大一会儿,他们便在寺庙的禅房内找到了郭仁。

“候副师长,你有事吗?”候家汉这时候满脸杀气,郭仁面带微笑地试问。

“郭仁师长,听说你出兵了。”候家汉提出质问。

“你的消息还挺快嘛。”郭仁想稳住候家汉的情绪。

“出兵去打陈凯圣?”

“出兵去保护乡亲们。”郭仁知道候家汉与陈凯圣的那层关系,因而没有直接做回答。

“出兵前怎么不召开会议?你这样盲目出兵,只会对我们不利。”候家汉像是在提建议,其实是在指责。

“对我们不利?你是说对我们联军不利?”郭仁嗅出了候家汉说话口气中的火药味。

“当然是不利。”候家汉简单地回答。他不想把话说得过分地明白。

郭仁心里却明白,这时候的候家汉不可能是在为联军的利益而考虑,但他想把候家汉的思想往联军的利益方面引导:“候副师长,这你放心。乡亲们的利益就是我们的利益。为了保护乡亲们的安全,我们联军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出兵。况且,事情紧急,我们没有时间召开会议。”

“你这样会坏事的。”候家汉根本不听郭仁解释,甚至还提高了嗓音说话。

郭仁预感事情不妙,但为了稳住阵脚,更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刘之任完成任务,便不动声色地说:“即使坏了事,那就由我师长负责。”

“那可不行。你命只有一条,你赔不起那么多弟兄的性命。来人哪,将这油盐不进的郭仁绑了。”候家汉一声令下,等候在禅房门外的士兵冲进门,夺下郭仁身上的短枪,将郭仁五花大绑起来。

“候家汉,你不要乱来。”郭仁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劝说。

“乱来的是你,专横跋扈的是你。为了挽救联军,我对你必须得采取措施。”候家汉振振有词。

“你别说得冠冕堂皇了,你这是反了。”郭仁绝望地说。

“对,反了。”候家汉毫无羞色地说。

“你要把我怎么样?”郭仁已是视死如归。

“放心,我不会杀你。我留着你别有用途。”候家汉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说起话来不紧不慢。

“要杀要剐,随你便,你别耍花招。”

“跟你说实话吧,我要将你绑赴常德xx第十缓靖公署,xx还会给我加功进爵,大加奖赏嘞。”

“你卑鄙!”郭仁怒斥道。

“弟兄们,现在我宣布,联军改为清剿指挥部,我任总指挥,侯家富任参谋长,我要清剿像郭仁这样的共x。”候家汉走出禅房,对寺庙里的士兵大声说道。

随即有几个士兵拔枪欲对候家汉开枪,侯家汉眼尖手快,拔出短枪,叭叭几枪,那几个士兵应声倒在血泊之中。

“还有谁不听指挥的?那就是下场!”候家汉在空中挥舞着短枪,不可一世地威胁说。

“候家汉,你不得好死!”郭仁大声咒骂。

“郭仁,你还嘴硬。不得好死的是你。”候家汉嘲弄着郭仁,继而转脸对侯家富说,“候参谋长,你派人把这共x分子押送常德公署。二团官兵留守寺庙,三团官兵随我出兵骆驼峰。立即行动!”

“是,送郭仁上路!”候家富应声答道。他那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把个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把个本来就不正的嘴巴扯到了耳根,把个本来就不平滑的脸面皱成了波浪万顷,把个不高的身躯挺立得像个高傲的公鸡。

经过两个时辰的跋涉,陈胜双和刘小三一伙人已抵达武陵山山头。

武陵山山头峰回路转,逶迤曲折。松树挺拔,樟树阔达,柏树多姿,交相绿映,显得格外动人。青山绿树之间,耸立着几座大小不一高矮不同的宫殿,长廊和亭台楼阁,其中最雄伟的是中间的那座大殿。殿前立着焚香炉,炉顶烟雾腾腾,香气弥漫。殿顶琉璃瓦闪光,四角高高翘起的飞檐上坐着姿态各异的石头神兽。殿正中的七宝莲台之中坐着神态端庄的如来佛塑像,他微闭双眼,双手合胸,显得非常慈祥。殿两旁立着四大金刚,一个凶猛,一个严肃,一个神气,一个微笑。金刚手里拿着擒妖宝物,个个魁梧高大。

陈胜双一伙人进到大殿,在菩萨面前焚香点蜡烧纸,跪地磕头作揖,朝拜完毕,他起身问旁边的和尚:“请问,庙里的方……方丈在哪里?”

那和尚睁开微闭的双眼,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陈胜双,心想,眼前这个朝拜者怎么会与其他朝拜者不同,其他朝拜者拜完菩萨,送上祭品,求上一签,也就走人了,可这个朝拜者却要找方丈,他意下究竟如何?作为和尚又不便多问,就只好用一种自然的口气问道:“请问施主,你认识方丈吗?”

“不要多问,只说方……方丈在哪里?”陈胜双凶巴巴地说。

那和尚怕把事情闹僵,但也不想在对方的威慑下轻易就范,便进一步试探对方:“方丈在诵经。”

“在哪里诵经?”陈胜双冲上前,一把抓住那和尚的衣领,以此发泄他因和尚搪塞而引发的心中怒火。

“在他的禅房里。”那和尚感觉到来着不善,但还是不想直接说出方丈的所在之处。

陈胜双凶狠地推了那和尚一把:“你耍我?到底方……方丈在哪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个身披袈裟的老者来到这边,举手低头,口中念念有词,“出家人以行善积德为上,施主何必伤了和气?”

陈胜双感到,来人说话讲究,姿态有异,猜不出这身披袈裟的人是谁,只好说句半截话来试探:“你是……”

“你是方丈吧?”没等那身披袈裟的人开口,刘小三急忙问道。

“老衲就是你要找的人。”

“你就是方……方丈?”陈胜双想进一步确认。

“正是老衲。”身披袈裟的人肯定地说,“不知施主找老衲有何事?”

“既然你是方……方丈,那就好。”陈胜双心里踏实了,“我有事请你帮……帮忙。”

“施主尽管直言相告,老衲尽力而为。”

“现在,石门桃源临澧的交……交界地区,正在流行稻……稻瘟疫,你可知否?”陈胜双一边说着情况一边试探方丈的反应。

“近日来,来这里的朝拜者与日俱增,老衲已有所闻,愿菩萨保佑芸芸众生的稻谷,阿弥陀佛。”方丈将双手举到胸前,虔诚地祈祷。

“稻瘟疫还害……害死了人。”陈胜双继续说。

“哦?”方丈先是一惊,随后又将双手举到胸前,祈祷说,“愿菩萨保佑芸芸众生的性命。施主,我已尽力而为。如果施主别无它事,老衲便告辞了,再去禅房为芸芸众生诵经祈祷。”方丈转身欲走。

“方……方丈,你别走。我的事情还……还没说完。”陈胜双紧走几步,用手拦住方丈的去路。

方丈止住脚步,看了陈胜双一眼:“施主有事,请快讲。”

“我知道武陵山的菩萨最灵,我动员了许……许多人来此敬菩萨。”

“善哉善哉,感谢施主厚爱。”方丈的反应温和了一些。

“我不仅动员了许……许多人,而且还动员许……许多人给菩萨送许……许多大洋。”陈胜双说话结巴,但这时却结巴得恰到好处,突出了他说话的重点。

“施主,这可使不得。我们寺庙历来只接受物品,能维持寺庙僧人的生存就足也。”

“送大洋有……有什么不好?有了大洋就能买许……许多物品。有了许……许多物品,僧人就能过得快活,而且 菩萨也会见钱……钱眼开。”陈胜双结巴着嘴巴,不怕费力地说教。

“还是免了吧,阿弥陀佛。”方丈露出要退身的口气。

“方……方丈,人们愿意送……送大洋,为的是求菩萨显……显大灵,你就收下吧。如果你不要,你可以先收下大洋,然后交……交给我。我以后拿一成的大洋为寺庙买物品。”说到钱时,他竟然不结巴了。

那方丈不是傻瓜,一听陈胜双说这话,心里就全明白了他的用意。方丈岂能让这样的龌龊事亵渎神灵,他完全否定说:“这事万万使不得。”

“万万使得,你我双方都……都有利。”陈胜双仍然坚持着。

“万万使不得!”方丈意志坚定,毫不退让。

觉得没有了商量和联手的余地,陈胜双从腰间掏出短枪,用短枪顶着方丈的胸口,逼问道:“使……使得,你应该说使……使得。”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方丈厉声说道。

短枪的扳机被扳动了,无情的子弹射进了方丈的胸膛,穿出了方丈的胸膛,带血的弹头钻进了方丈后面的那面白墙。墙面的弹孔流出了鲜红的血。方丈前摇后晃,倒地断了气。

“还有谁是方……方丈?”陈胜双挥舞着短枪吼叫着,可是无人回答。他找不到另外的方丈,便把一旁吓得半死的和尚抓住,眼露凶光地问,“还有方……方丈吗?”

那和尚颤抖着回答“没……没有。”

“没有?那你就当方……方丈。去!赶快把那方……方丈的袈裟脱了穿上,然后把那方……方丈抬走。这里由你主持。你要以菩萨的口……口气,要求朝拜者送大洋。”陈胜双下命令说。

“要求送多少大洋?”那和尚只得依了陈胜双,边穿袈裟边问。

“少则十块,多则不限。”

“陈爷,”这时陈胜双带去的刘妨书的一个家丁跑进大殿报告,“辖神岗的人来了。有一个人在过‘试心岩’时掉下山去摔死了。”这“陈爷”是陈胜双在路途要求随从这样称呼他的,为的是虚张声势掩人耳目。

“那是他不存心,活该!”陈胜双借题发挥,“方丈,你会诚……诚心吗?”

“诚心,诚心。”那和尚方丈答道。

“好,诚心就有奖。这里就看……看你的了。我们都退下。”陈胜双把自己的衣襟一掀,把那短枪插进了腰间,然后对刘小三和那些家丁使了个眼色,全部退到了旁边的禅房里。

大殿里涌进许多朝拜者,其中一拨人来自辖神岗村。刘妨书走在最前面,他左顾右盼。大殿内秩序井然,菩萨端坐,朝拜者焚香点蜡烧纸,磕头作揖,抽签问卦。和尚诵经敲木鱼,方丈念经祈祷。经声阵阵,烟雾缭绕,烛光闪闪,纸钱灰飞腾,一切都显得那么神秘,那么自然,那么平安。刘妨书心想,怎么就不见陈胜双和刘小三那些人。他们不是先来打前站的吗?他们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还没有到来?或者说,是不是他们还没有把事情办好?正当他疑虑重重的时候,他的眼光落到了菩萨旁边的地面上,那地面好像是刚刚打扫过。再仔细看时,那地面上还残留着点点红色的痕迹。再盯着看时,那地面上的痕迹不是红色蜡烛的痕迹,那分明是人血的痕迹。他对此没有表现出震惊,奇怪和怀疑。他断定这里刚刚发生过枪击。他还断定,陈胜双已经将这里的方丈和和尚搞定了。他心里生起一阵窃喜,两膝一弯,两腿一跪大拜起菩萨来。拜完菩萨,他对那和尚方丈说“方丈,我辖神岗地域流行稻瘟疫,我给菩萨送一百大洋,求菩萨保佑我家人性命,保佑我的稻谷丰收。”

那和尚方丈木然地说:“多谢施主施舍,菩萨会显灵的,阿弥陀佛。”他接过大洋,将大洋放进身旁的物品柜里,“施主大方,一人顶十人哪。”

“多送多显灵,多送多保佑。”刘妨书听见了和尚方丈这话,心中大喜。一个人给菩萨至少送十块大洋,这不正是当初他对刘子午,刘之福,还有陈胜双说过的数字吗?这再次证明陈胜双已经和方丈联上手了,起码是强迫方丈接受了联手。他对陈胜双从心底里感到满意,尤其是对发瘟疫之财,他信心倍增。这时,他借过和尚方丈的话,故意大声说道。

大殿里的朝拜者没有不听见的,只是为刘妨书的行为感到震惊,没想到这人出手如此大方,但是再也没有一个人上前送大洋。

刘妨书心里急了,他知道,虽说方丈是联手了,但是方丈手里不可能有多少大洋啊。要想让方丈收到大量的大洋,那就得让朝拜者送大洋啊。俗话说,盆大刮粥啊。只有让大家都送大洋,那大洋才会多起来。可是,人家的大洋都在人家的口袋里,在这大殿上当着菩萨的面,他既不能抢劫又不能威逼,那该如何做才能让大家把大洋掏出来呢?对,找菩萨。菩萨能开口要求送大洋就好了。可是,菩萨端坐在那里庄严威风,菩萨哪会开尊口啊?对,找方丈。方丈是菩萨的代言人。只要方丈开口,那些朝拜者准会送大洋。“方丈,你刚才说,我一人能顶得上十个人,那你的意思是规定朝拜的人都得至少送十块大洋喏?”

那和尚方丈知道这个朝拜者来头不善,不敢唱反调,只得迎合说:“施主说得正是。要想免除瘟疫之灾,要想保全性命,每人都得给菩萨送十块大洋。请问施主,你为什么一人送一百块大洋呢?”

“我不只是一个人,我还为我的堂客,我的姨妹儿,刘子午和刘之福加倍代送。”刘妨书说完这话,还特意对这两人瞟了一眼。这两人像是无动于衷。

“请问施主,刘子午和刘之福是你的家人吗?你可要知道,菩萨只能保佑家人啊。”那和尚方丈这时恐惧已经全消,想到陈胜双说过的那句诚心有奖的话,得奖的贪婪之心油然升起,便添油加醋地策起来。

刘子午心里刚才还对刘妨书感恩载德,庆幸刘妨书当初说的多动员一个人来武陵山敬菩萨刘妨书就奖励他一块大洋的,这时总算兑现了,可是,当他听到那和尚方丈如此之说时,他的心凉透了。他恨那和尚方丈不该那么说,还有,他虽然动员了许多人,可是刘妨书一路上并没有兑现承诺啊。算了,刘妨书也许是还没有搞到大洋而不愿先掏腰包,幸好他自己有所准备。奴才的主动性特点使他赶紧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大洋送到那和尚方丈面前:“我是刘子午,我家五个人,我给菩萨送五十块大洋,求菩萨免去全家人的瘟疫之灾。”

那和尚方丈接过大洋,又将大洋放进身旁的物品柜里,慢慢吞吞地说:“菩萨一定会为你全家人免去瘟疫之灾,阿弥陀佛。”

刘之福在那来的路上也想过刘妨书会不会说话算数的问题,当然,他想是想过,但他并没有把刘妨书说话算数当作依靠,他在口袋里早就装好了几十块大洋。敬菩萨是求菩萨保佑性命的,谁敢把它当作儿戏呢?刚才,刘妨书还点了他的名,在众多乡亲的面前,尤其是在菩萨面前,他岂能踌躇不前,便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大洋送到那和尚方丈面前:“我叫刘之福,我家两个人,我送二十块大洋,求菩萨保佑我家两个人的性命。”

那和尚方丈接过大洋,又将大洋放进身旁的物品柜里,慢慢吞吞地说:“菩萨一定会保佑你家两个人的性命,阿弥陀佛。”

“我叫胡庭仁,我家四个人,我给菩萨送四十块大洋,求菩萨保佑我全家人的性命。”胡庭仁刚才看见前面几个人都给菩萨送了大洋,也就主动从自身的口袋里掏出大洋送到那和尚方丈面前。

那和尚方丈接过大洋,又将大洋放进身旁的物品柜里,慢慢吞吞地说:“菩萨有灵,保佑你全家人的性命,阿弥陀佛。”

“我叫郭清海,我家六个人,我给菩萨送六十块大洋,求菩萨保佑我全家人的性命。”

那和尚方丈接过大洋,又将大洋放进身旁的物品柜里,口中的说词越来越短:“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我叫刘初善,我家三个人,我给菩萨送三十块大洋,求菩萨保佑我全家人的性命。”

“我叫刘朗月,我家四个人,我给菩萨送四十块大洋,求菩萨保佑我全家人的性命。”

敬菩萨讲究的是心诚,心诚了菩萨才会显灵,菩萨才会保人性命,这是敬菩萨的朝拜者的普遍心理。为了求菩萨保命,谁愿意要钱不要命呢?既然是来求菩萨保命,谁又会不主动送钱呢?心诚的朝拜者们唯恐自己送钱送晚了,菩萨会顾及不过来,因此都争先恐后地往那和尚方丈手里塞大洋。一时间,那和尚方丈哪里顾得过来,他便把替菩萨说的话说到了最短:“菩萨保佑。”甚至他还免去了亲手接受大洋,要求说,“请施主把大洋放进柜里吧。”

刘妨书远远地站在一旁,眼望着朝拜者们纷纷把大洋放进了物品柜,心里那份喜悦就像大海中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心里那些憧憬一个甜过一个:那白花花的大洋将会是他获得的瘟疫之财。不过,这财会有多大呢?他心里还无数,因为在他送给菩萨一百块大洋之前,前面的那些朝拜者都送过大洋吗?在他送给菩萨一百块大洋之后,朝拜者送大洋的多少他还是有数的。除了对这一点有数以外,他还有一点也是有数的,那就是刚才给菩萨送大洋的朝拜者都是辖神岗村的人,他都认得这些人。那么,还有那么多不认识的朝拜者肯定不是辖神岗村的人。那些不认识的朝拜者都会送大洋吗?对,得想办法,一定得让他们送大洋。可是他身在这庙里,不比他身在辖神岗村。他在辖神岗村可以作威作福耀武扬威,在这里恐怕不可以,起码这个时候不可以。眼见那些送大洋的朝拜者越来越少,这可如何是好?陈胜双在哪里?应该让他去想办法,对,让他去强迫几个和尚强迫朝拜者送大洋,可是,陈胜双会在哪里呢?朝拜者们送的大洋就在这大殿里的物品柜里,陈胜双绝不会远离这些大洋而不顾,他一定会在旁边的禅房里。刘妨书这么估计,顺手推开旁边的一间禅房。不出所料,陈胜双等人都在其内。

“妨爷……妨爷。”陈胜双被刘妨书的突然闯入而吓了一跳。

“快,快去找上两个和尚,要和尚帮助那方丈要求敬菩萨的人都送大洋。”

“是。”陈胜双二话没说,走出门去,对那外面的两个和尚耳语一番,然后又迅速地返回到这间禅房里。

陈胜双刚刚打死了方丈,那两个和尚都认得他,知道他手里有枪,因此没有不从者。那两个和尚很快就站到了那和尚方丈的身边。

“方丈,我叫陈胜主,我家四个人。我给菩萨送一桶上好的茶油,求菩萨保佑我全家人的性命。”这叫陈胜主的个头不高,但身材健壮,眼睛明亮,嘴巴说话流畅,短短的头发在头上像草莊,说完话后,便把那桶茶油放在和尚方丈的身旁。

“阿弥陀佛,”那和尚方丈显然是不满意,“施主为什么不给菩萨送大洋?”

“我哪里有那么多大洋啊?我家的大洋被陈凯圣那土匪逼去买药了。”

“你吃了药何必来求菩萨呢?”那和尚方丈心生好奇地问。

“吃了药后还拉稀,那药哪能保性命哪?还是求菩萨灵些。”陈胜主说着心里话。

“要想菩萨灵,你得送大洋啊。”那和尚方丈照旧说着。

“我没有那么多大洋啊。”陈胜主很为难。

“你有多少大洋?”那和尚方丈旁边的一个和尚问道。

“几块。”

“几块也得送给菩萨。”那和尚方丈旁边的另一个和尚吼叫道。

“那是我在路上的饭钱啊。”

“饭钱也得送给菩萨,要不然,你在回去的路上就会从‘试心岩’上掉下去摔死的。刚才还有人没送大洋就从那里掉下去摔死了。”那和尚方丈恐吓道。

“那我不送,我留着要吃饭的。如若送了,我恐怕还没有摔死就饿死了。”

“把大洋拿出来!”那和尚方丈旁边的两个和尚冲上前,扯住陈胜主就搜身。

陈胜主不肯让步,双手护住自己的口袋死死不放。两个和尚对他拳打脚踢,夺走了那几块大洋。

禅房里的陈胜双刚才听到陈胜主的名字时,就知道那陈胜主是他的堂弟。要是在过去,听说堂弟来了,他肯定会出面见见堂弟,寒暄几句,尤其在这种被人殴打的时候,他会出手相助,可是这时候,他是万万不想去,因为,如果不让他堂弟送大洋,那后面的朝拜者们都不会送大洋。再说,他已经反水,这在陈氏家族中是一大丑事,他哪里有脸见堂弟?可怜,他堂弟身上留着吃饭用的几块大洋硬是被和尚夺去了。

“旁边的人都听着,大家都得送大洋!”那和尚方丈旁边的一个和尚气势汹汹地说。

陈胜主七孔流血,哀声嗥叫,旁边的朝拜者们个个吓得心惊胆战,用颤抖的手送着为数不多的大洋。

“我只有十块大洋,送给菩萨,我只能求菩萨保佑我老娘的性命。”有个朝拜者没报自己的姓名,就将十块大洋放进了物品柜。他明白,他今天来了,他是不可能留着大洋离开大殿的。与其说挨打后被人夺走,还不如他主动送上,这样才可以免遭一打。

“你就不求菩萨保佑你自己的性命了?”那和尚方丈质问道,“搜!”

那两个和尚冲上前对这个人全身上下搜了个遍,确信没有了大洋,才放手让他离去。

“方丈,我只有九块大洋,我全都送给菩萨,求菩萨保佑我儿子的性命。”有个中年女人战战兢兢地把大洋往物品柜里放。

“阿弥陀佛,”那和尚方丈怪腔怪调地说,“菩萨规定,十块大洋保佑一个性命。你少了一块,哪能保你儿子的性命?”

“我实在是没有大洋了。请方丈给菩萨说说好话吧。”那女人哭丧着脸哀求着。

“那你就把你的上衣脱了送给菩萨当抹布吧。”那和尚方丈不愿意破例让人少交,便提出以物品抵钱。

“这山上山风很大,我本来就穿得不多。请菩萨饶了我吧。”

“你到底是要保你儿子性命还是保你自己不冷?”那和尚方丈不高兴地说。

“这……保我儿子。”

“来人哪,把她的上衣脱了。”那和尚方丈命令道。

“不,不要脱,不要脱!”那女人用双手抓住自己的上衣,拼命挣扎着。可她哪能架得住两个男人的粗野,她的上衣硬是被撕扯了下来,然后被和尚推出了大殿,她护着自己的胸脯在大殿外悲伤地抽泣。

看样子,已是申时。两个时辰的时间里,约摸有几百甚至有上千的朝拜者都在大殿里给菩萨送了大洋,这时,大殿里的朝拜者稀稀拉拉。刘妨书认为时机已到,把手一挥:“走,去拿大洋!”

随着刘妨书一声令下,他的喽啰一齐冲向那和尚方丈身旁的物品柜,拼命地往事先准备好的钱袋里装大洋,那些钱袋装满了也没能把大洋装完,刘妨书一把抓起刚才被和尚扒下的女人上衣,将上衣的两个袖口打了结,又将剩下的大洋装进了女人的上衣衣袖里。

那两个和尚看见装大洋的人多,料定他们都是一伙人,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便退到一旁观望。那和尚方丈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陈胜双一伙人把大洋全都装进了钱袋,捆好了钱袋,扛上了钱袋,匆匆朝外走。他记起了陈胜双开始对他说的话,望着陈胜双离去的背影,冲上前去,抓住陈胜双背上的钱袋,质问道:“陈爷,你说过心诚有奖的呢?”

“去你x的!”陈胜双抬手扇了那和尚方丈一巴掌。

那和尚方丈抓住钱袋不放,愤愤地问:“你说话不算数?”

“妨爷。”陈胜双被那和尚方丈扯住钱袋脱不开身,便直喊刘妨书。

刘妨书见状,从腰间抽出短枪,对准那和尚方丈的手臂叭叭就是两枪。

那和尚方丈的手软了下来,两手臂直流血,两眼望着两手臂,左手顾不了右手,右手顾不了左手。

“走,去赶上辖神岗的人!”刘妨书一声令下,这伙人扛着钱袋匆匆就跑。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