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明知山有险,偏向险山行;
豪气压恶气,救出乡里人。
(本章大意:刘树人飞马进入口袋阵,以论理拖住刘妨书,等候郭仁的援兵,被刘妨书给控制住。陈凯圣现身,控制住刘妨书,与刘妨书狗咬狗,互相揭露发瘟疫之财,要亲自对刘树人报仇。
龚慧成与刘之任赶来救下刘树人,退还乡亲们的大洋,准备枪毙刘妨书与陈凯圣。侯家汉现身在半山腰,强迫刘之任放开陈凯圣与刘妨书,并将刘树人交给陈凯圣处理。千钧一发之时,刘清用身挂手榴弹出现在侯家汉的身后,强迫侯家汉释放刘树人与乡亲们回家。
骆驼峰下狭窄的小道是几个县的敬菩萨的朝拜者们的必经之地,这里的主峰酷似骆驼的背,因此而得名骆驼峰。主峰周围是连绵不断的低矮的山峦。山峦上和山间树林茂密,杂草丛生。若不是敬菩萨的朝拜者路经此地,此地可说是绝无人烟。
半山腰上藏匿着陈凯圣和他的喽啰们,他们在这里已经布下了口袋阵,个个悄然无声,荷枪实弹,望眼欲穿,焦急地等待着猎物进入口袋阵。终于,他们等待的猎物开始进入了,一个,一个,又一个;一群,一群,又一群,在那狭窄的小道上密集起来。
“凯爷,我们动手吧。”陈家文有点憋不住了,小声地问陈凯圣。
“你看到刘树人了吗?”陈凯圣坐在树后的岩石上,小声地问道。
“没有。”陈家文透过树叶,仔细看了两眼后回答道。
“你看见胡庭仁了吗?”陈凯圣又问。
“没有。”陈家文睁大眼睛窥探着,“凯爷,你不是要搞刘妨书的大洋吗?你问这两个人干什么?”
“能看到这两个人,就证明刘妨书马上就会进入我们的口袋阵了。我今儿不仅要搞到大洋,而且还要对这两个人报仇。”
“唔,我想起来了。你是要报让你赔牛钱之仇。对,这正是个好机会。”陈家文回想起来了,“凯爷,我还有一事不懂,想请教你。”
“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先问刘树人而不先问刘妨书呢?”陈家文回过头来问。
“刘树人呢,他敬完菩萨后会和他的乡亲们走在一起,他们身上不会有很多大洋,所以,他们不会担心在路上遭人抢劫而会走得快,也会走在前面,但是,刘妨书就不同了,他们身上背着那么多大洋,他们就会害怕在路上遭到抢劫,所以,就会缩头缩尾地走在后面,让刘树人那些人无形之中为他探路。”陈凯圣自以为是地说得头头是道。
“喔,怪不得你刚才先问我看到刘树人了没有啊。”陈家文完全被陈凯圣的解释说得心服口服,他转过头去继续探望那山下的小道。
时间一点点地流失,许久,陈家文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陈凯圣耐不住寂寞了,开口问道:“管家,现在大概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申时了吧。”陈家文抬头望了望天后,回答说。
“申时了,那应该是刘树人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了。”陈凯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经陈凯圣这样一说,陈家文特意抬头再望,这一望,他的脖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牵扯了一下,伸得更长了。他伸出双手把他眼前的树枝扒开,兴奋地说:“看到了。”
“你认识吗?”
“认识。那好像是胡家塆的人。”
“你认识胡家塆的人?”
“当然认识。几天前,我穿着郎中的装束去胡家塆卖过药嘞。”陈家文回忆说,“那人的药钱当时还是胡庭仁的堂客给的嘞。”
“那是我的钱!”陈凯圣一听胡庭仁的钱就显得愤怒无比,“那是刘树人逼着我赔给胡庭仁的。管家,你再看,那人是不是刘树人?是不是胡庭仁?”
“不是。凯爷,我刚才还说过,那人的药钱是胡庭仁的堂客给的嘞,那人怎么会是刘树人呢?怎么会是胡庭仁呢?”
“唔,你看你,你都把我弄糊涂了。”陈凯圣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壳。
“来了,又来人了。那些人都是辖神岗的人,哇,里面有胡庭仁。”陈家文惊喜万分。
可陈凯圣并不像陈家文那么激动,还是稳坐在岩石上没起身,只是问了一句:“里面有刘树人吗?”
“没有。”陈家文摇头说。
“这就奇怪了。刘树人怎么不在其中呢?难道他会和刘妨书一起走在后面吗?不,不可能。他和刘妨书是死对头。他不可能和刘妨书走在一起。那刘树人会去了哪里呢?他是不是没有去武陵山敬菩萨?管家,你再看。”陈凯圣真地不知道刘树人此时的去向。
“看到了,看到刘妨书了,只是没有看到刘树人。”陈家文既是激动又是遗憾。
“嗯。”陈凯圣忽地从岩石上站起,奔到陈家文身旁,朝山下望去。
那山间小道上走着越来越多的人,那都是敬完菩萨回家的人。
“凯爷,我们动手吧。”陈家文请求说。
“别急,他们一时半会还走不出我们的口袋阵,再等刘树人走进我们的口袋阵。”陈凯圣下命令道,紧紧地盯着那小道上的刘妨书。
刘妨书闪开一旁,登上旁边的一块大岩石,喊起话来:“乡亲们,大家先停住脚步,听我说话。大家今儿敬菩萨能平安而去平安而回,这是因为有我的保安们保护大家。你们看,这是我保里的保安们,还有这位是我请来的石门县的大保安。”他用手指了指陈胜双,“你们大家都得感谢我。”
“你要我们怎么感谢?”胡庭仁问道。
“每人给我付五块大洋的感谢费。”刘妨书把话说得更响亮,生怕大家没有听清楚要付五块大洋。
“付多少?”胡庭仁并不是没有听清楚,而是为这个数字感到震惊。
“五……五块大洋。”陈胜双认真地重复着。
“对,五块大洋。”刘子午不甘落后,把声音说得更大。
“我的大洋都送给菩萨了,我还哪里来的大洋呢?”说这话的人就是陈家文刚才看见的胡家塆的胡滚岩。
“来人哪,给我搜他的身!”刘妨书刚刚才说出要大家每人付五块大洋,没料到这话一出口就遭到别人的反对,心里直冒怒火。
陈胜双立即冲上前,对胡滚岩全身上下搜索起来。他想在刘妨书面前进一步表现自己,想进一步赢得刘妨书的信任,搜完,报告:“没……没有大洋。”
“给我剥光他的衣裳!”刘妨书想要杀鸡给猴看,坚决要制服第一个反抗者。
陈胜双立刻动手剥除衣裳,但遇到胡滚岩的顽强反抗和挣扎,没能剥下衣裳来。刘子午和刘小三蜂拥而上,对着胡滚岩拳打腿踢。
“住手!”胡庭仁眼见他的老弟遭到侮辱,立即制止说:“这是我和他的十块大洋。”
刘子午接过大洋,装进钱袋,又挥手对众人吼道:“付大洋,每人付五块大洋!”
半晌,众人像是呆若木鸡,站在小道上无动于衷。
刘妨书见状,怒火中烧,但又不便发作出来。他想,让人付大洋才开了个头,得软硬兼施才行,得用引诱的办法才能诱使众人就范,便点名交大洋:“刘之福,你付大洋。”
“妨爷,这……”刘之福不想交钱,又不好意思说出你刘妨书说的动员一个人去敬菩萨就奖励一块大洋的话还没有兑现。
“付大洋!”刘妨书又遇到了不该反抗的反抗,因此而吼声大作。
“好,我付。”在刘妨书的淫威之下,又碍于在刘妨书那儿做临时工的缘故,刘之福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大洋,交给了刘子午。
“下一个,刘初善,快付大洋。”刘妨书还在用引诱的办法。他想,只要开始有几个人付大洋做样子,其他的人都会跟着付大洋。
“我没有大洋。”刘初善说的是老实话。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哪,给我打!”刘妨书感到,用引诱的办法行不通,便原形毕露,从腰间拔出短枪,对天开了一枪。
说来也巧,这一枪的弹头正好从半山腰里陈凯圣的头上呼啸而过,差一点掀掉他的天灵盖。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天灵盖。
陈家文也听到了那弹头小鸟般的叫声,吃惊之余问道:“凯爷,我们动手吧?”
“慢,我们的戏还没有看完,再等等。”陈凯圣拦阻说,“快看戏吧。”
那山间小道上,陈胜双,刘子午从腰间拔出枪,也跟着对天放枪,刘子午冲上前,揪住刘初善,劈头盖脸地打起来。刘妨书的其余喽啰们也大打出手,都从腰间拔出短枪对天放枪。刹那间,枪声直冲云霄,厮打声连绵不绝,痛哭声此起彼伏,叫骂声如雷贯耳,这混杂的声音宛如一曲悲惨的交响乐在山野里久久回荡。被打伤了的人倒在地上哭喊,被剥光了衣裳的人用手捂着自己的**,被抢夺了大洋的人哭丧着脸,众人都赤着手空着拳,面对持枪的野兽显得毫无办法。
“住手!”这声音像雷霆似霹雳,响彻山野,盖过那悲惨的交响乐,一匹飞马从山间小道上飞驰而来,坐在马上的不是别人,而是陈凯圣早就想要见到的人,想要报仇的人刘树人,但陈凯圣万万没有想到刘树人会如此地勇敢,勇敢到单枪匹马来闯进他的口袋阵。
《长律诗﹒勇敢德》
崇高目的记心头,看准方向择对路;
昂首阔步大胆行,风风火火五洲走。
该出手了就出手,手不出来该大吼。
险阻艰难就退缩,妖魔鬼怪齐发抖;
饿死胆寒懦夫狗,撑死胆张勇敢鹿。
自古人生不怕难,雄心留取除忧虑;
千磨万击劲头强,任尔酸甜咸辣苦。
唯有牺牲壮志多,不达目的难休手。
“凯爷,刘树人来了,让不让他进口袋阵?”陈家文急问道。
“放他进来。”陈凯圣毫不犹豫地说。
“是。刘树人怎么没有去敬菩萨?他这时候还要去敬菩萨?”陈家文心生好奇地问。
“管他嘞。我刚才还遗憾他漏网了嘞,没有想到他自动送上门来了。”陈凯圣喜出望外地说。
“凯爷,那我们完全可以动手了。”
“慢!他们进了我的口袋阵,料他们插翅难飞。还是再等一等,让我们在这里坐山观虎斗吧。”
刘树人飞马到刘妨书跟前,跃身下马,将马缰绳递给胡庭仁,大声质问刘妨书:“你们为什么打人?”
“这些人不听招呼。”刘妨书被刘树人的气势镇住了,乖乖作答。
“不听什么招呼?”刘树人又质问道。
“我为他们敬菩萨保驾护航,他们平安地回来了,却不愿付保护费。”刘妨书毫不知羞耻地说。
“你是保长,为大家保驾护航自然是你的义务,为什么还要收保护费?”刘树人义正言辞地问道。
“我是保长,这不错,但我只负责他们在家时的保护。这出了远门的保护,他们就得付保护费。”
“我们不是你们辖神岗的,为什么要我们付保护费?”人群中有人这样大声质问。
“笑话!你们随我一路平安而回,你们同样也得到了我的保护,你们就得付保护费。”刘妨书狡辩道。
“我们辖神岗并没有请你作保护。”刘初善喊道。
“其实我已经保护你们了。”刘妨书吼道。
“你让大家付多少保护费?”刘树人看到刘妨书的人手里都拿着短枪,气势汹汹地,随时都会开枪,心里记起了徐福来说的那句话:人命关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刘妨书开起枪来,他丢了性命不说,身旁这么多乡亲的性命难保啊,这怎么能实现他对徐福来的承诺呢?解救乡亲们要紧,便镇定自若地问。
“每人付五块大洋。”刘子午答道。
“五块大洋?这里有成百上千的乡亲,你要发大财啊。”刘树人驳斥道,心想,他现在一个人单枪匹马,单靠他一个人蛮干是绝对保护不了乡亲们平安回家的。只有慢慢周旋,用话语来驳倒刘妨书才是上策,当然,那刘妨书是绝对不会听从他的驳斥的。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延长时间,等候龚慧成从郭仁那里搬兵来,这样才能最后解救乡亲们。可是,这都到申时了,甚至是快过申时了,怎么就不见龚慧成露面呢?既然他还没有露面,他还是先稳住阵脚再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可大动干戈。
“发大财?我能发什么大财?我要给我的弟兄们发辛苦费,我还要给我请来的人发劳务费。”刘妨书不知道刘树人寻问这些话是刘树人的缓兵计,也就中了计。
“你请什么人了?”刘树人心里暗自高兴。
“我……我就是他请来的。”陈胜双自告奋勇地说。
“陈胜双?你不是陈凯圣的管家吗?你也来为刘妨书当帮凶了?”
“这你管不着。你今儿来了同……同样也得付五块大洋。”陈胜双气急败坏地说。
“树人老弟,你不能付。”刘初善大声说道。
“付!你们都得付!弟兄们,别耽误时间了,赶快动手搜钱!”刘妨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大声下达命令。喽啰们又动起手脚来。
说时迟,那时快,刘树人急中生智,用了个狗急跳墙的武功,一步跳到刘妨书的身旁,夺下刘妨书的短枪,用短枪顶着刘妨书的太阳穴,大声喊道:“都不许动!要动我就打死刘妨书!”
刘妨书没想到刘树人的动作如此神速。他以前只听说刘树人在练武功,不曾想到刘树人的武功还真地练到了家,想到他的枪到了刘树人的手里,还是先保他的性命再说,于是又下命令说:“住手,听刘树人的!”
“听我的就好,要不,刘妨书就没命了。谁不听我的话,我就打死谁!”
“打死刘妨书!”众人群情激昂。
刘树人心里明白,他一支枪只能对付刘妨书一个人。如果刘妨书的喽啰们红了眼,乱开起枪来,遭殃的只能是众多的乡亲,想到这里,便质问刘妨书:“刘妨书,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刘妨书不是傻瓜,脑子转弯转得比谁都快。
“如果你想活,我可以饶你不死,但是你得听我的。”刘树人严肃地说。
“听你的,听你的。”
“现在,你把你抢夺乡亲们的大洋还给乡亲们。”刘树人命令道。
“这……”刘妨书刚才好不容易得手的那么多大洋,现在只因刘树人说一句话就全部丧失,心里真是有点舍不得。
“你要钱还是要命?”刘树人用短枪狠狠地戳刘妨书的太阳穴。
“要命,要命。弟兄们,你们把大洋和衣物还给别人。”刘妨书终于狠了狠心这么说,为的是保住他的狗命。
“刘子午,我刚才付的是十块大洋,还给我。”胡庭仁走过去要求退钱。
“我付的是五块。”刘之福也走过去等着退钱。
“还我的大洋,把我的衣裳还我。”众人要求退钱退衣,拿到钱的人将钱装进口袋,拿到衣裳的人将衣裳穿到了身上。
刘树人又喊道:“刘妨书,你让你的人走前面,你和我走在后面。”刘树人对乡亲们喊道,“乡亲们,我们现在就回家。”
就在刘树人对乡亲们喊话的当儿,刘妨书猛地一缩身子,来了个野猪翘尾的功夫,将刘树人顶翻在地,迅速地从刘树人手里夺过短枪,翻身站起,用短枪指着刘树人,洋洋得意地说:“刘树人,你要死还是要活?”
刘树人临危不惧,从地上从容地站了起来,问道:“此话怎讲?”
“我跟你刚才一样,如果你想活,我可以饶你不死,但是你得听我的。”
“听你的?”刘树人又在拖延时间,真希望龚慧成这时候能搬兵出现。
“你让大家把大洋送回来。”刘妨书要求说。
“这不可能。”刘树人毫无惧色地说。
“妨爷,打……打死他!”陈胜双在旁边声嘶力竭地喊道。
“呯呯!”陈胜双的叫喊声被枪声淹没。刘树人心想,到现在为止,陈凯圣一直都还没有出现,难道这枪声是他发出的?或者是龚慧成搬兵来了?他现在被刘妨书控制,如果龚慧成搬兵来了,那就好了。可就是没有听到龚慧成的声音,也没有看见他人。可以肯定,刚才这枪一定是陈凯圣开的。对,徐福来说过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真是如此,这就麻烦了,乡亲们又要陷入陷阱了。
“你们都别动!”陈凯圣命令喽啰们对天放了一通枪后,边往山下冲边咆哮如雷。
刘妨书做梦也没有想到,陈凯圣这时候会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野之中,枪声震撼了他,四面山腰上的呐喊声震撼了他,到手的成千上万块大洋即将成为泡影震撼了他。他手中有枪打不开,他脸上有嘴张不开,他腿上有脚迈不开,他就像一头傻猪,待在原地等待着任人宰割。他此时毫无办法,如果反抗,那四面山腰上的枪子儿就会像雨点一般洒下来。他想,不说别人活不成,他也难以逃生。既然是这样,那他何必冒此大险呢?还不如跟刚才他被刘树人擒住那样,先装个熊再说,然后伺机挽回局势,他这一招刚才是成功了的。
“妨爷,你把枪交出来!”陈凯圣冲上前缴了刘妨书的枪,“弟兄们,把他们的枪都缴了!”
陈凯圣的喽啰们纷纷夺过刘妨书的喽啰们手里的短枪。
“你为什么不打死我?”刘妨书惊问道。
“我们都是同一条道上混的人,我还不想打死你。”陈凯圣用枪指着刘妨书神气地说。
“可是,刘树人这小子可恶。”刘妨书死到临头还不忘他刚才被刘树人擒住的仇恨。
“你看,这四面八方都是我的人,你放开他,我量他插翅难飞,我等一会再收拾他。”陈凯圣说这话的意思是,刘树人插翅难飞,刘妨书也插翅难飞,刘妨书就俯首帖耳吧。
“好,我看你怎么收拾他?”刘妨书放开了刘树人,“凯爷,”刘妨书一礼还一拜,以陈凯圣刚才称呼他的同样的称呼来称呼陈凯圣,“你就以我们是同一条道上混的人不打死我吗?”
“那当然。我现在缺钱,想向你要点钱用用。”陈凯圣以一种调侃的口气说道。
“凯爷,你会缺钱?真是笑话。你最近以稻瘟疫为由大卖药品,不是发大财了吗?”刘妨书爱财如爱命,到手的钱哪里会甘愿拱手相送呢?
“我一杯药才卖一块大洋,哪里能发大财啊?”陈凯圣不满足地说。
“可是你一包药就卖五块大洋啊。”为了不把到手的大洋送给陈凯圣,刘妨书极力找着理由说。
“我什么时候卖过一包药五块大洋?”陈凯圣知道刘妨书在揭他的底,而极力抵赖。他想,如若他不极力抵赖,他几天以前派遣陈家文等人冒充县医院的郎中兜售假药就会大白于天下,这就会引起周围民众的愤怒。
“你还要我点穿吗?”刘妨书心想,他现在生死难料,不如横下一条心,将陈凯圣的诈骗事情都揭露出来,引起众人的愤怒,说不定他就可以死里逃生,“你命令你的手下假扮县医院的郎中跑到我的保里卖假药,说的是预防瘟疫的预防药,这难道不是你干的吗?”
众人闻言,尽感愕然,议论纷纷。
“陈凯圣,是不是你干的?”刘树人对此早就有过疑虑,这时乘此机会将其彻底揭露出来,让众人的愤怒压倒陈凯圣的恶气。
“快说,是不是你干的?”胡庭仁曾经深受其害,这时早已压不住内心的愤怒了,也跟着刘树人喊了起来。
深受假药之害的何止是胡庭仁一个人,又何止是胡家塆一个塆场的人,在这里的人没有几个没被逼买药的,众人都吼叫起来。这山野里刚刚响过几阵枪声,可这时众人的怒吼声远远胜过刚才的枪声,“你还我们的钱!你还我们的钱!”
这么多的人都在怒吼,这么大的怒吼声令人心颤,可刘妨书的心不但不颤反而还喜。他喜的是,众人都在声讨陈凯圣,他就可以溜之大吉了。他正准备溜走时,陈凯圣一个箭步冲过去,用枪顶住刘妨书的脑壳,大声说道:“妨爷,你别想溜。你不让我好看,我也要让你难受,我要让你付出大洋。”然后,他抬起头,高声大气地对众人说:“刚才是刘妨书污蔑我。”
“我没有污蔑你,我说的是事实。你的人还说过,服用预防药是政府的行为嘞。”刘妨书极力顽抗。
“陈凯圣,你还我们的钱!”众人又吼叫起来。
“大家别听他胡说八道,真正骗你们的人是刘妨书!”羞于刘妨书揭了他的底,陈凯圣决定把刘妨书的丑事抖出来,“大家听我说……”
“陈凯圣,你不要胡说八道!”刘妨书心里不知道陈凯圣会说些什么。
刘树人心想,陈凯圣会说些什么呢?不管陈凯圣会说什么,就让他们狗咬狗吧。他们咬的时间越长,形势就对他越有利,就越有利于龚慧成有足够的时间搬兵前来营救乡亲们。
陈凯圣没理会刘妨书,而是直接讲了起来:“刘妨书当面是人,可是背后是鬼。他煽动你们上武陵山敬菩萨,他要你们每个人为菩萨送十块大洋。刘妨书,妨爷,这是不是你干的?”
“给菩萨送大洋,这都是大家自愿的。送得越多,菩萨就越灵,菩萨才能保人性命。”刘妨书拒不承认那话。
陈凯圣没理睬刘妨书的抵赖,继续揭露说:“大家把大洋送给菩萨之后,其实,那些大洋都到了刘妨书的手里。”
“大家都把大洋送给了菩萨,怎么会到了我的手里呢?”刘妨书狡辩说。
陈凯圣还是没理睬刘妨书,继续说道:“他用枪强迫方丈跟他联手。”
“刘妨书。你是不是那么干的?”刘初善气得大声质问道。
“刘妨书,你说!”众人再次怒吼起来,怒吼声不亚于刚才对陈凯圣的怒吼声。
“他这是对我的报复,大家别听他的!”刘妨书找着借口抵赖。
“弟兄们,来呀!把刘子午,刘小三,陈胜双身上的钱袋拿下,打开给大家看!”陈凯圣对自己的喽啰们命令道。
陈家文等人立即冲上前,将那三人背上背的钱袋夺了下来。当陈家文走到陈胜双身旁时,陈胜双笑笑嘻嘻地说:“家文兄弟,我的钱……钱是我自己的,你就别拿走了。”陈家文念在过去是兄弟的情分上,显得迟疑不决。
陈凯圣耳尖,陈胜双刚才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原准备最后收拾陈胜双,可这时候再也忍耐不住对陈胜双反水的满腔怒火,大声吼叫道:“陈胜双,你投靠刘妨书,你得了那么多好处?”
“凯爷……凯爷,这些大洋真……真的是我自己的,不是……不是妨爷的。”陈胜双用双手护住钱袋不放。
“陈家文,把他的钱袋拿下!”陈凯圣命令道。
陈胜双拼死不放钱袋,陈凯圣臭骂道:“你这个反水的哈巴狗!”他顺手就是一枪,把陈胜双打死在地。“大家看哪,这里有成千上万的大洋。刘妨书敬菩萨完了之后还剩有这么多大洋,这分明是他和方丈联手得到的。刘妨书这是在发瘟疫之财啊!”
“把大洋都退还给大家!”刘树人大声喊道。
“还给我们!还给我们!”胡庭仁也跟着喊了起来。
“还给我们!还给我们!”众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刘树人,你又来做好人!”陈凯圣目空一切地说,“今儿可不比那天你在我的院子里了。来人哪,把刘树人拉远一点,让我来练练枪法!”
陈家文把钱袋往身上一甩,冲上前就拉刘树人。
“不许动!”一个浑厚的男高音震耳欲聋,随着这一声呐喊,两匹高头大马从半山腰陈凯圣刚才待过的地方冲了下来,山野上空枪声大作,经久不息。
“树人老弟,我来了!”这又是一个浑厚的男高音,如雷贯耳。这声音也是从半山腰上冲下来的一匹马上的一个人的嘴里发出的。
刘树人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而且那浑厚的声音是那么熟悉,他意识到,他等候的人来了。他欣喜,乡亲们可以得救了。他扭过头去看,果真是龚慧成和刘之任来了。他们二人的身后,紧随而来的是刘之任带领的那个团的民x联军士兵。
“弟兄们,把陈凯圣他们的枪缴了!把他们的大洋缴了!把陈凯圣与刘妨书绑了!”刘之任人未下鞍,手里举着短枪,直指陈凯圣。
陈凯圣的心里直叫苦:他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刘树人和胡庭仁,就成了刘树人的堂兄刘之任的俘虏,说不定他会被刘树人处理了;他刚才从刘妨书手里获得的成千上万的大洋也被人夺走了,他是空欢喜一场。民x联军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唔,一定是刘树人招来的。要不,他怎么一个人敢单枪匹马地冲到这山野里来呢?对,一定是刘树人招来的。
刘妨书心里也在叫苦:虽然他刚才轮为了陈凯圣的阶下囚,可是还好,陈凯圣讲义气,说他是和陈凯圣一个道上混的人,陈凯圣只要他的大洋并不要他的性命。可是现在,不说大洋成了泡影,连他的小命恐怕也难保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民x联军怎么会跑到这山野里来呢?而且刘树人的姑丫龚慧成也来了。唔,一定是刘树人招来的,要不,他怎么敢一个人单枪匹马冲到这山野里来呢?对,一定是刘树人招来的。
“刘团长,”刘树人对刘之任没有直呼其名,“大洋是乡亲们的,你就把大洋退还给乡亲们吧。”
“这……”刘之任一时难以定夺。
“还给我们吧,联军兄弟。”胡庭仁知道民x联军自成立以来一直维护老百姓的利益,因此这样亲切地称呼。
“还给我们!”众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刘团长,大家都相信,民x联军是好人。”刘树人劝说道。
“好。”刘之任答应道,然后大声说,“乡亲们,你们受惊了,上当受骗了。现在就把大洋还给你们。”
“哇哇!”众人发出一阵欢喜的呼声。
“我叫胡庭仁,我给菩萨送的是四十块大洋。”胡庭仁首先走上前领取大洋。
民x联军士兵从钱袋里掏出四十块大洋,递到胡庭仁的手里。
“我叫郭清海,我给菩萨送的是六十块大洋。”
“我叫刘初善,我送的是三十块大洋。”
“我叫刘朗月,我送的是四十块大洋。”
“我叫刘之福,我送的是二十块大洋。”
眼看着众人纷纷拿回了当时在武陵山大殿里送给菩萨的大洋,刘子午心里直痒痒,心想,别人都拿回了自己的大洋,他当时在大殿里也给菩萨送过五十块大洋啊,他这时候也应该拿回来啊,不拿也是白不拿,于是,他鼓足了勇气说:“我叫刘子午,我给菩萨送的是五十块大洋。”
那些联军士兵知道,刘子午是刘妨书的管家,便故意笑话他说:“谁为你作证?”
“大家都可以作证啊。”刘子午心慌地说。
周围没有一个人吭声。
“妨爷,你做个证吧。”刘子午的心慌变成了心急,眼望成刘妨书喊道。
“刘子午,你真是不争气!”刘妨书臭骂道。
“我说的是实话呀。”刘子午并不因为挨骂而心伤,仍然为了那些大洋而心焦。
“混蛋!”刘妨书把眼睛一闭,把脑袋一歪,又臭骂道。
“刘妨书,你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嚣张!”刘之任看见乡亲们纷纷拿回了自己的大洋,感到该收场了,这时,听见刘妨书骂人,心中的怒火不打一处来,喊道,“来人哪,把刘妨书和陈凯圣拉远点,送他们去见阎王!”
“刘之任,你不得好死!”刘妨书和陈凯圣绝望地骂道。
“举枪,预备……”刘之任命令道。
“嘟嘟哒哒,嘟嘟哒哒……”山野里响起了军号声。众人向四周望去,那半山腰上又出现了无数个民x联军士兵的身影。
刘之任熟悉那军号的声音,也懂得那军号隐含的命令。那准是郭仁带兵来支援了,可是,那军号隐含的命令是叫停。他已经拿下了刘妨书和陈凯圣,那军号为什么还要叫停呢?怎么不见郭仁呢?
“刘之任,”那喊话的是副师长候家汉,“你住手!我已将郭仁送交常德公署了,我任联军的总指挥。如果你愿意,我任你为副官,你看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像炸弹在脑袋里炸开了,刘之任的脑袋嗡嗡直响。他知道,情况已经发生变化,山腰上满是候家汉的人,一旦他说个“不”字,四面八方的枪弹就会飞过来,这里有成百的本团士兵,还有成百上千的乡亲们,这么多的人就会因为他说个“不”字而生命涂炭。形势容不得他犹豫半分,他还是先答应下来再说,于是,狠了狠心,大声回应道:“候总指挥,我听你的。”
“那好,你把刘妨书和陈凯圣放了。他们今后对我有用。”候家汉高兴地喊道。
“好,我听你的。”刘之任再次这么说道,进一步表明态度,然后喊道,“来人哪,给他们二人松绑!”
“刘副官,你把枪还给我们吧。”刘妨书用恭维的语言要求说。
“对,把枪还给我们吧!”陈凯圣摸了摸自己被绑痛了的手臂,要求说。
“这要问候总指挥。”刘之任不好做主,随即报告,“候总指挥,他们的枪如何处置?”
“今儿不给他们,我以后送到他们府上去。”候家汉答道。
“我要处理刘树人,把刘树人和胡庭仁交给我吧!”陈凯圣的旧仇未报,死不甘心。
“你要把他们怎么样?”刘之任问道。
“我要把他们杀了!”陈凯圣吼叫道。
“你别得势不饶人!”刘之任也吼叫起来。
“刘副官,你要大义灭亲,你就将那二人交给陈凯圣处理吧。”候家汉在半山腰上听得清楚这山间小道上的话语,下命令说。
“来人哪,把刘树人和胡庭仁绑了!”陈凯圣仗势欺人,吼叫得更凶。
“不许动!”那半山腰上又响起了雷鸣般的喊声。
候家汉不禁转头一望,身旁一个彪形大汉豪气凌人,那大汉身上挂着几枚手榴弹,两手拿着两枚手榴弹,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他恐怕性命难保了。
“候家汉,你赶快下命令,把刘树人和胡庭仁放了!让乡亲们都回家!”那彪形大汉喊道。
“好,你别乱来,我下命令。”候家汉是个老奸巨猾之徒,不会吃眼前亏,“陈凯圣,你把他们二人放了,让他们都回家。”
有些人不认识那彪形大汉,但是刘树人认识。那彪形大汉正是两个时辰之前与他在盘塘镇上分手的刘清用。刘树人欣喜之余,想道,刘清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山野里?刘清用身上虽然挂着那么多手榴弹,但刘清用身旁是刚刚篡权的恶魔。刘清用在那里孤身斗恶魔,肯定有危险。刘树人为刘清用十分担心,喊道:“用椒,我们一起回家吧!”
“你带领乡亲们回家吧,不要管我!”刘清用胆大气粗地喊道。
“我担心你的安全,我们一起走吧!”刘树人还是放心不下,再次喊道。
“不要管我,你们快点走啊!”刘清用再次催促道。
“树人哪,你带领乡亲们回家吧。来,接住!”龚慧成对刘树人喊道,把手里的那根齐眉棍丢给了刘树人。
接过那根齐眉棍,想起了他爹当年勇斗土匪的情景,刘树人热血沸腾,从书包里掏出那面红旗,把红旗套在齐眉棍上,顺手一扬,那面写着“辖神岗”几个大字的红旗喳喳作响,在空中迎风飘扬。他接过胡庭仁牵来的马,与龚慧成同时飞身上马,两脚一夹,喊道:“乡亲们,我们回家!”
随着刘树人的喊声,乡亲们跟随在刘树人和龚慧成的马后,跑步前进,把陈凯圣,刘妨书和候家汉那几帮土匪远远地丢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