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从东方的山岗渐渐跃起,薇尔已经整装待发。不需要谁为她送行,趁着最后的夜色,她已悄然从村庄离开。一路向南,马上就要离开南谷村的边界。
“薇尔!先别走!”
刚踏上大路,背后又听见了米洛的叫喊。
毕竟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兼三年行伍的战友,薇尔愿意为他短暂驻足。
“还有什么事?”
米洛骑马疾驰而来,但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一位骑着黑色高头大马的人跟在身后。
而从那黑马上下来的人,却是一个身材较小的女兵。
“吉赛尔?”薇尔一眼认了出来,那一头红色的卷发绝不会弄错。
“好你个薇尔,难道你要逃脱兵役吗?”
不理会薇尔的热情招呼,红发女孩儿拿着一卷羊皮纸,故意板着脸走到薇尔面前。
“你在说什么呢吉赛尔?我们可是好久不见啊……”
这个女孩儿看着年龄不大,其实和薇尔还有米洛同岁。三人都是雷恩队长的手下。曾生死与共,相互之间关系最好。是艾德蒙军团里有名的三人组。
毕竟嘛,这位吉赛尔小姐,还是艾德蒙将军的亲侄女。
“你仔细读读这个。”吉赛尔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甚至没有和薇尔打一个招呼。
她把羊皮纸在薇尔面前展开,指着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地念道:“着士兵薇尔即日返回法斯克大营报道,重新入伍,不得有误!”
“什么?”
“没看懂吗薇尔,军队要求你立刻反役……”
“不可能,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薇尔原本见到老战友的激动之情瞬间冷掉,“如果你们要为了这种事情来阻止我的话,请回吧。”
“你敢违抗军令!”
“不能从命。”
“你……”
“好了好了,”身后的米洛马上冲到最前面,将那卷羊皮纸收回,并小声对吉赛尔嘀咕道,“都说了这招也不会有用的,笨蛋……”
不等吉赛尔反驳,米洛便又转身对薇尔说道:“我们只是想来送送你,吉赛尔也是猜到你可能要走,特地从城外军营飞奔而来的。”
“原来如此,”但薇尔还不放心那卷羊皮纸,盯了吉赛尔一眼,问道,“那这道命令……”
“艾德蒙将军还没签字呢,当然无效的啦,”吉赛尔吐了吐舌头,原本绷着的表情也瞬间绷不住了,“好久不见啊,薇尔……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们两个肯定会义无反顾的支持你哒!”
“多谢了两位。”听到这话,薇尔情绪重新平复。
她牵过吉赛尔的手,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开口说道:“真是好久不见啊吉赛尔……你怎么还没长高呢?”
“薇尔!”吉赛尔直接气鼓鼓地跳到一边,“哼!当年说好不准提这个的!母老虎薇尔!”
“母……母老虎……”
“吉赛尔你别吵啦。”米洛发话,打断二人的“叙旧”。
他拿出一个棕黑色的小袋子,并递给薇尔。
“里面是南谷的乡亲们给你筹到的一点钱,路上用吧。”
“啊这……”薇尔闻言想将钱退回,“大家都受这么大损失,我怎么能收乡亲们的钱呢。”
“你就拿着吧薇尔,村民们都希望你能找到凶手。”米洛说道,“当然,大家也都更希望你能平安的回来。”
看着那沉甸甸的钱袋子,薇尔能感受到乡亲们单纯质朴的心意。自己现在确实需要一笔资金,于是也就不再推辞。
“另外还有……”
一边说着,米洛解开了腰间的佩剑,也一并递给薇尔,“这个你也带走吧。”
对此,薇尔和吉赛尔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米洛你说真的?”吉赛尔瞪圆了眼睛,先开口说道,“这可是哈特利家传承的宝剑,这能随便送人吗?”
“是啊米洛,这东西可太贵重了。”
薇尔表示不能收。
“我是借给你的。等你带着孩子们平安归来,还得还给我。”
米洛一脸淡然,接着说道:“玛雅和小塔,是我们队长的孩子。我们都有义务保护好他们。现在他们丢了,我们也都有责任……拿着这把剑去吧薇尔,把队长的孩子带回来!”
看着米洛坚定的眼神,薇尔也不在推辞,接过宝剑并挂于自己的腰间。这要是被哈特利老爷知道,估计得气晕过去吧。
“唉,既然你们都这样的话……”吉赛尔紧紧咬着嘴唇,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
“算了,挨骂就挨骂吧……阿兰也就送给你了薇尔!”
吉赛牵过身后的那匹黑马,并递过来缰绳和鞭子。
“阿兰?我没记错的话,这可是艾德蒙将军的坐骑吧……”薇尔更为吃惊地看向吉赛尔,“你怎么骑来的是这匹马?”
“它跑得快,日行千里呢……我怕赶不及,就骑过来了。”
“这次我可真不敢收。将军要是知道我骑走了阿兰,绝对会下令通缉我!”
“哎呀别说那么多了,你赶紧骑上它走吧!”吉赛尔直接把缰绳推到薇尔手里,“骂由我来挨,问起来我就说是我给骑死了……总之,照顾好阿兰……”
“时候不早了薇尔,你快出发吧!”米洛也催促道。
爱惜地抚摸着阿兰的面颊,薇尔也明白,接下来的旅途时间就是一切。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追踪到那伙强盗,哪怕晚了一点,都有可能会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
阿兰的速度也是她所必要的。于是薇尔更加不能推辞,立刻翻身上马。
感受到薇尔的存在,阿兰嘶鸣几声,原地打了几转。也适应着这位新主人。
随着薇尔挥鞭拍打,阿兰跃起前蹄发出一声长鸣。
迎着黎明的光辉,一人一马向着远方直冲出去,扬起一路烟尘
“后会有期了,米洛!吉赛尔!”
望着薇尔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下一个山岗。但米洛久久无法平复心中的不安。
他知道,如今的帝国也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外面的世界,早就没了南谷领这般的风平浪静。如今,这伙强盗来的诡异,也破坏了这里的和平。
在南谷领的南边,一部起义军才刚被平叛,四处盗匪横行。领主们又心怀鬼胎,对帝国的命令阴奉阳违。而再往南走的阿登山脉里,更有数不清的各种妖魔鬼怪……
“你还真愿意放薇尔离开呀,”吉赛尔跳到米洛面前,带着坏笑说道,“你明知道这伙强盗不简单。薇尔要面对的敌人可比她想象的复杂多了。”
“嗯,但是……”
米洛牵过自己的马,转身往回走去,低头自己思考着什么。
“但是什么?”吉赛尔背着手跟在他身后,追问道,“你知道的吧,这伙人肯定是冲那两个孩子去的……”
“嘘!”米洛立刻打断,并厉声说道,“别随便提这个事情。”
“荒郊野外里有什么不能提的,”吉赛尔也不甘示弱,“而且这件事恐怕早就泄露出去了吧!否则他们怎么会找到南谷村来?”
“还是谨慎一点为妙,”米洛无奈,边思考着边低声说道,“可是怎么会泄漏呢,知道这件事的明明只有……有内鬼吗,不像啊。也许真只是单纯的强盗也说不定。”
“这不可能,别自己骗自己啦,”吉赛尔也严肃起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个内鬼!否则将军的计划可就……”
“你说的对,我们要赶快回去汇报这件事情。我们走!”
说着米洛翻身上马,并一把将身材矮小的吉赛尔提溜起来,放在身前。然后一个扬鞭,绝尘而去。
“喂喂喂你干什么啊?!”吉赛尔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大喊大叫,这样骑在米洛身前让她感到非常难堪,“你干什么啊快放我下来!否则我就告诉舅舅你调戏我!”
“那你要自己走回去吗?”米洛颇为头疼地说道,“就这一匹马了你还想怎样?”
“……”
吉赛尔这才想起来阿兰已经送人。
她原本难堪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沮丧,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下,真的会被骂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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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不愧为将军的千里马,薇尔骑着它一整天没有停歇,总算在傍晚赶到了溪村——南谷领最边界的村庄。
这里原本有一条小溪,从那儿跨过去,就彻底离开了南谷领的土地。
可当薇尔终于来到这里,面前的哪是什么小溪,分明是一条宽广的河流!
“走错了吗?”
周遭的环境薇尔还依稀有些印象,确实应该有一条小溪才对。那这条河是怎么回事?
从没听说过这里会涨水,而且现在还是冬天!
眼下河水湍急,薇尔尝试骑马泅渡过去。但阿兰的马蹄无论如何都不肯踏进河水一步,甚至一碰到那水便拼命后退。
“阿兰快下去!”薇尔狠狠抽着鞭子,催促道,“快下去呀!难道你不会游泳吗?”
但不管薇尔怎么挥鞭、怎么催促,阿兰就是不为所动,就是要疯狂地向后退却。
此时已经完全天黑,河面逐渐泛起了水雾。而且能明显感受到,河水的流速逐渐变得更快,激起的水浪不断地拍向岸边。
见此情景,薇尔感觉诧异,不敢再贸然渡河。她掉转马头回到村子里,想找到村长借一条船。
回到溪村,听说是南谷四姐妹的老大来了,老村长也很快来到村口迎接。
“薇尔啊,你这身打扮是……又入伍去了吗?哎呀真是世道乱了,到处都在闹事,到处都在抓人当兵……和平日子才过几天呐,你们这帮孩子真是可怜……”
“村长,我是想问您,”打断老头的絮絮叨叨,薇尔直接问道,“南边的那条河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原先那应该是一条小溪才对。”
“嗐,你还不知道呢,一年前水就起来了。”老村长叙说着,表情也为之一变,“那河水是突然涨起来的,我们也觉得奇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水。总之往外去的路全被淹了,我们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反倒是挡住了不少兵荒马乱。”
“有办法能过去吗?”
“能啊,顺流而下就有个渡口,可以从哪儿过去。但走过去至少得一两天时间呢。”
“这么远!没别的办法吗?”
“没有,都是这么走的。”村长摇了摇头,“昨晚有一伙人也想过河,还不是只能往那个渡口去。”
“一伙人?”薇尔警觉起来,问道,“什么人?是不是一伙强盗?”
“强盗?不太清楚,虽然带着兵器但没有抢我们什么啊,”老村长皱着眉,摸着自己的白胡子思考着,“你这么一说可能真是。我记得他们还带着好几个小孩子,捆在马背上。我以为是奴隶贩子呢。”
“就是他们!”薇尔有些激动,“你是说这帮人往东边的渡口去了?他们想过河?”
“是啊。”
如此看来,自己追踪的方向是没有错的。而且印证了一点,这帮人来自南谷领之外,而且就是冲着南谷村来的!
白天的时候,薇尔向路过的霍尔村也打听过。那里也目击到一伙可疑的人,带着兵器,也全都只是路过。
冲着南谷村来的强盗?
他们洗劫了村庄里的财产,还绑架了儿童,确实是一伙强盗无疑。但为什么要远道而来,对其他村子又秋毫无犯,只为抢劫一个南谷?
莫非是借抢劫之名掩盖他们的其他什么目的?
“老村长,村子里有没有船?我想租一条。”薇尔说道。
“租船?薇尔啊,难道你还想从这里过河?”村长连忙摇了摇头,“这可不行,这里的水流太急了,船过不去的。而且还听说……听说水里有妖怪呐!”
“妖怪?”
“是啊,我可不是骗你呀薇尔。”
老村长略带着神秘的口吻说道:“经常有人在晚上见到了水里的河妖。听说长得像青蛙,还爱拖人下水!”
“有人被拖下水吗?”
“额……我们村倒是没人遇害,不过……”村长语气一软,但依旧坚持道,“确实有河妖,很多人都看见过的!”
“胡扯,这附近从来没有什么妖怪。老村长,快去帮我备船吧!”
“真是的,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
薇尔也不想再废话,语气沉重地说道:“老村长你还不知道吧,那伙强盗洗劫了南谷村,杀了一百多人,还掳走了村里的孩子。”
“什么!南谷村被洗劫啦!”村长大惊失色,一脸难以置信。
“所以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他们,晚一点孩子们都可能会有危险!”薇尔继续说道,“只要从这里过去,我就能快那帮混蛋一步,我就能救回孩子们!”
“……”
“只要你肯租我船,我愿意付三倍价钱!”薇尔着急地拉住村长的手,“四倍也行,您就答应我吧!”
老村长的神情也是焦急万分,对于南谷村被洗劫的消息似乎还没完全消化。对于薇尔请求,他面色犹豫。
“薇尔啊,我不会要你钱的。”
“村长!”
原本以为村长是要拒绝,但见他一指身后的一间仓库,缓缓说道:“那儿有一艘独木舟,之前村里人做的。但因为河妖的事情,没人敢下水,所以一直放在那。我马上叫人把它搬到河岸边去。”
“谢天谢地!太感谢您了!”
听到村长的话,薇尔激动不已。她总算说服了这老头。
“好啦薇尔,我也是为了孩子们……”
村长叹息一声,失落的低声自语道,“帝国终究是没落了,向来平静的南谷领也要变得兵荒马乱了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