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绝望,还有痛苦。
在这一瞬,汇聚成阴冷又痛苦的尖刺,前所未有的将她吞没、包围。
梅墨菲斯呼吸急促,心脏苦涩的跳着,生生的扯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会长。”
忽然,甜美的呼吸在她的耳边烫了烫。
“准备吃饭啦。”女孩继续说,声音小小的、轻轻的,承载着纯白、干净的笑意。
爱珐怜的呼唤让梅墨菲斯回过了神。
她抬头,望见了女孩眉梢上点点羞赧和脸上那抹明艳又甜蜜的笑容。
梅墨菲斯眼里滑过一些浅浅的情绪,旋后敛了敛一点神色,不着痕迹的继续盯着她。
“会长?”女孩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声调还有尾音却依旧是馥郁的清甜。
初夏,阳光浅透,裹着一些细细的微风,从白色窗口漫延进来,将屋内的一切染上一层细细的温柔又柔软的彩色光晕。少女歪着脑袋,隐没其中,侧脸暧昧迷蒙,白的晃眼。
“嗯。”
好半晌,梅墨菲斯才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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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墨菲斯将餐具在几步之外的餐桌上摆好。木筷轻轻的磕在白色的碗缘。
然而,下一秒,兴许是梅墨菲斯看着有些不太舒服,所以,白皙的指,抵在碗侧,稍稍做了一些调整。
好了。
她满意地离开餐桌,来到厨房,凑近女孩,在爱珐怜可爱的僵硬中,将女孩手里的餐盘接了过来。
“我来。”
温热的吐息,带着满溢的思念炙炙地烘着爱珐怜细嫩的肌肤,瑰色的红,继而缠上了女孩的白皙的耳垂。
爱珐怜蓝盈的瞳孔瞪大些许,溢上一点点无措的水雾。
会……会长……
太、太近了。
看着害羞的女孩,梅墨菲斯心里升起了一种无限接近于家的温暖。
——“一切都很好。
梅墨菲斯想。
稍后的一点时间,梅墨菲斯用筷子挟了些鸡蛋丁入口。
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她的眸色黯了黯。
——或许也没有那么好。
这个世界太丑陋,太破败,太差劲。
她的玫瑰太稚嫩,太天真,太弱小,甚至……连荆棘,不,连刺,四根微不足道的刺都没有。
她没法保护自己,更别说对抗整个世界。
而她,梅墨菲斯自己,也在这无可救药,已被迷雾染色,幻象包围的世界,失去了自己的影子,忘掉了存活于世的理由。
但是,沾了些清朦雾气的夏日阳光又细又长。
它们犹如人鱼小姐的七彩泡沫一样,懒洋洋的充盈在房间内,像是要持续一场漫长、香甜的美梦。
不自觉咬着筷子的女孩,红嫩的舌在洁白的齿间轻轻探着尖。
安适,散漫的气息萦绕在房内。
梅墨菲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神明……”
虽然梅墨菲斯并不相信神明。
但她还是进行了祈祷。
——“就算是梦境也好。”
——“愿此生如今日……”
——“往复不休。”
.
“会长,我等会有些事……”
最初女孩是这样说的的。
彼时,梅墨菲斯洗好了碗,不,应该说是摔坏了好几个碗,正坐在沙发上,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女孩,一边看着用女孩看不懂的文字编写成的诗集。
忽然,衣袖处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拉扯。
很小心,就像小动物探出毛绒绒的短爪,小心翼翼秋住主人的衣角,连指甲尖尖都仔细地收收好,低着脑袋不安地等待着主人的回应。
梅墨菲斯放下手里的书,歪了歪脑袋,目光平静的落在女孩柔软的发顶。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爱珐怜本就低着的脑袋低得更低,嘴巴也抿得紧紧的。
“会长……”女孩的声线纤细、偏软,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紧张的时候,尾音容易浸上一些甜糯清浊的鼻音。
所以,听起来倒像是在不自知的撒娇。
“嗯?”梅墨菲斯应,“有什么事吗?”
“等会……”女孩心虚的不敢看她,瓮声瓮气的询问道:“我、我要去医院一趟,可以吗?”
梅墨菲斯明知故问:“去医院有什么事吗?”
女孩咬着唇,细白的手,三指捏着梅墨菲斯衣角,片刻,似乎是感受到对方越来越深邃的注视,女孩不舍的慢慢下滑,但最后却还是执拗的捏住一点点衣角边边。
“嗯?”梅墨菲斯嗓音沙哑,未明情绪。
在这样的注视里,女孩有些败下阵来。
但她却不愿意撒谎。
“我、我想要去看姐姐……去医院看……”
女孩的声音很轻,神情却很认真,仿佛那个名字要动用全部心神,虔诚庄重、不容轻佻的说出:“微尔尼娅姐姐。”
尽管已经知道答案,但在由女孩亲口说出,而且还是以那般虔诚、庄重,不容轻佻的神情说出后,梅墨菲斯的心脏还是直直坠落——坠落到冰冷、黑暗又没有任何攀附的海底。
然而,梅墨菲斯面上却看不出来什么,依旧眼神冷淡,神色自若。
“请便。”
她说,然后从沙发上缓缓站了起来。
真是可笑,梅墨菲斯自嘲的想,原来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也对,她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做事蛮横无理,性格喜怒无常的陌生人。
怎么比得上那个陪伴了她七八年的姐姐。
……
听见梅墨菲斯这样说,爱珐怜抬起头,眼睫还未露出半分欣喜,就见梅墨菲斯头高挑又纤细的背影,如失真的黑色般,直直远去,一点留念也没有。
“门禁九点。”
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梅墨菲斯冰冷冷的留下一句话:“超过九点,那就别回来了。”
女孩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让会长不快。
她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透明的釉白,想要说些什么,但犹豫半晌,最终却还是空茫的落了下来。
道歉,她知道会长不想听,也不愿听。
而且,对不起这种话语,她已经说过很多次、很多次了,偏偏,这种话语说多了没有任何意义,只能显得不负责任和无比可恶。
“沙……”
窗外,阳光薄如蝉翼,明晃晃的带着沙沙作响的微风照进来,但早失去色彩,不再像刚刚那般和煦温暖。稍许,梅墨菲斯的背影在楼梯的拐角随风而逝,连一点微末的残响和温度都不愿留下。
“会长……梅墨菲斯会长……”
长久的沉默中,女孩眼里带着薄薄的水雾,终于出了声,声音带着点点微沙,干涩又乏力。
——“坏家伙……”
——“坏家伙!”
片刻,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唇角,女孩想着刚刚会长临走时的背影,觉得自己这个人真的是坏透了,比欺负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这样的大坏蛋还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