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攒紧的小拳头越握越紧，甚至握得肌肤都有些发白。
她…真的不想从主人的身边离开。
眼看着自己才来这个家里没有两天，这眼看着就要被赶走。
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她原本想着，眼睛的事，只要一直瞒着主人就好。
只要…主人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就能一直待在主人的身边了。
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父亲因为战役而亡，母亲因为过度伤心而积劳成疾，不久后也随着父亲的脚步撒手人寰。
成了孤儿以后，唯一愿意接济她的，就只剩下住在格拉摩根城里的舅妈。
可前些日子，舅妈也走了。
新来的舅妈对她并不好。
这才会让舅舅带她到城外，说一定要把她找个好人家给托付了。
其实她也知道，舅舅的意思是想找户人家，便宜把自己给卖掉。
甚至说…倒贴也可以。
这种事情…在不列颠很常见。
可碍于自己的眼睛，根本没人愿意收留自己。
所有人都说蓝色的眸子是塞壬的诅咒，是不详的象征。
明明无论娘亲还是舅妈都说过…这不是灾祸。
可是没有人相信。
后来还是连蒙带骗的，才让主人花了三个便士带她回家。
原本维拉只是想着，能在主人身边勉强活着就行。
可…没想到主人竟然会对她这么好。
不仅给她吃了这么昂贵的蛋糕，还给她起了个名字。
所以女孩子才贪心的想着…能不能再多欺骗主人一会。
在主人的身边…多待上那么一小段时间。
就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就好。
可是现在…
主人肯定是不会再容下自己的了。
“主人…”维拉的话语一下子就让伊莉雅的心给悬了起来。
“我…我不是有心想要骗你的。
“娘亲说过，这不是什么诅咒。
“我…我…”
说着说着，维拉咬住了嘴唇，眼泪止不住顺着女孩子那张俊秀的小脸滚落。
伊莉雅望着女孩子的表情，脸色有些复杂。
她方才看得很清楚。
维拉的眼睛是异瞳。
一边的眸子是淡褐色，另外一边的眸子是浅浅的蓝色。
并不严重的先天虹膜异色症。
如果让维拉生活在现代，她的眸子肯定会深受大家欢迎。
随便打扮打扮，女孩子很容易就成为什么cosplay女神。
然而这里是中世纪的不列颠。
说句难听点的话，人们的观念普遍愚昧。
像女孩子这种异瞳，可想而知从小就遭受过了不知道多少的白眼。
甚至…连她本人也都因为这双眼睛自暴自弃。
“先别哭了。”
伊莉雅叹了一口气，曲起手指抹掉女孩子眼角边的小豆豆：“我又没有打算赶你走。”
女孩子听了这句话，却并没有停止哭泣。
她知道的，伊莉雅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想让自己主动离开。
说想留着自己，其实是怕赶自己走这件事情被传出去，会折辱了她的名声。
维拉抽抽噎噎的深呼吸着，抬起头，一脸毅然决然的样子。
“我知道的…主人。
“是我自愿走的，不是主人要赶我走的。
女孩子咬着唇，小脑袋又难过地垂了下去。
她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呼吸也因为抽噎而变得不通畅了起来。
“我…我不会让伊莉雅小姐犯难的…”
女孩子自暴自弃却又拼命忍住的模样实在是太过让人怜惜。
原本抹去泪珠的手，轻轻捧起女孩子的下巴。
指尖还沾着女孩子的泪滴。
“如果你真想走，”伊莉雅眼咕噜一转，“那我给你舅舅的三便士怎么办？”
女孩子一听，神情更加沮丧了。
“我…我一定会还上的。”
三便士，不过一瓶酒的钱。
可是对于现在维拉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但女孩子已经下定决心。
无论做些什么，她都一定会还上维拉的那三便士。
伊莉雅看着女孩子脸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就差把‘我想要留下来’写在脸上。
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那你要用什么方法来还呢。”
维拉看主人不但笑了一声，甚至还询问自己要怎么样还钱。
又觉得主人是真的想要赶自己走了。
女孩子一脸委屈，悲伤地垂下眼睑。
“我会去给别人做学徒，只要赚了钱，我一定会把这三便士还上。”
伊莉雅眉头一挑，决心要逗逗这个傻丫头。
“做学徒？你年纪这么大，人家会要你吗。
“而且——
“你哪来的钱去做学徒。”
和现代的学徒工不同，中世纪的学徒可是要付费上班的。
毕竟这些都是能够吃饭的手艺，怎么可能白白教给一个陌生人。
更何况…那些工匠们只喜欢年纪小的学徒。
年纪小，压榨的利润才多。
像维拉这种已经十六岁的人，基本连个正眼都不会给。
“我…我…”
女孩子支支吾吾地回答：“我会去偷偷学的。
“趁师傅没看到我的时候…我就躲在角落里偷师…”
伊莉雅听着维拉那天真的发言，不禁又笑了一声。
到底是天真的女孩子。
“既然你都想着去给别人做工，为什么不留下来给我做工呢。”
维拉的呼吸一顿。
伊莉雅见女孩子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些，于是又伸手摸了摸女孩子的小脑袋。
轻轻安抚着身前的女孩子，声音很温柔的说道：“我已经把钱给了你的舅舅，我和你之间早就是雇佣关系。
“既然是雇佣关系，我没有答应让你走，你就不能擅自着想要离开。
“所以，你就安安心心待在我的身边吧。”
伊莉雅一说完，女孩子终于是止住了啜泣声。
小脑袋蹭的一下抬了起来。
那双异色眸子，似乎在迸发着光芒。
“主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可是…可是我的眼睛。”
伊莉雅摇摇头：“维拉，你真的知道塞壬的传说是什么吗？”
女孩子眨了眨眼睛，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她的小脑袋。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塞壬的传说。
从前都是从邻里邻居的只言片语里面，她才知道有这么一号诅咒。
实际上塞壬是什么，她确实不知道。
“塞壬是海妖，她的眼睛会让凡人变成石头。”
伊莉雅用手指指着自己：“你看我，现在像是一块石头吗？”
女孩子心中的石头这才放了下来。
伊莉雅轻轻抚摸着女孩子那颗并不灵光的小脑袋，继续说道。
“你这双眼睛，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我以前认识不少像你一样的人，她们说这只是一个不影响生活的小病而已，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维拉眨了眨眼睛：“是小病？”
怪不得，主人看到她的眼睛，从来都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挪开自己的眼睛。
而且也不会尖叫着说是什么塞壬的诅咒。
原来是她以前见过。
主人是贵族，见多识广，她说得话维拉自然是信的。
“那…主人。”
维拉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跟伊莉雅对望着：“主人，我的病，能治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