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巴黎七月的阳光异乎寻常的肆无忌惮,英勇无畏的穿透一切的障碍,把水泥烤的滚烫,透过树荫照射草地,把公园的水池变得温暖如浴缸,甚至透过门户与窗帘,让没有空调的家庭燥热难耐。
但当阳光这无畏的骑士向着基金会B宿舍楼的一间高等间发起冲锋时却感受到了唐吉诃德向着风车冲锋的无力感。
那是一张厚厚的天鹅绒窗帘,蕾丝花边反复而质感古旧,像是波旁宫里流出来的老物件。他坚实的像是奥地利维也纳城墙边的大理石戈连,把阳光像土耳其人一样一齐拒之门外。在卧室里留出一片黑夜的余存,容纳两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少女。
“妈妈……帕帕纳西不是这个味的……”金发凌乱的小女孩皱着眉头,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梦话,啃着一白皙笔直的条小腿。
“我不是希律,我归荣耀与您了。请让他们别咬我。”茵陈眉头紧皱,梦话里带着带着被冤枉的委屈。
虽说是美少女,但这种场景绝对说不上赏心悦目。
“起来吃饭了。”伊文捷琳把门打开,一股过分的冷气铺面而来,寒暑表上的温度是十八摄氏度,但电表转数估计不止十八圈。
“再睡五分钟……”茵陈条件反射似的回应到,然后继续打起了鼾。
伊文捷琳没再说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把窗帘拉开,恭迎阳光那位无畏的骑士消除卧室内最后的黑夜。
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伊文捷琳是哪国人,甚至连民族特征都很模糊。比如说一次早餐的构成里包含了罗马尼亚的帕帕纳西,法兰西的烤长棍面包,以及中国河南的胡辣汤和山东的煎饼大葱。每一道菜都地道的惊人,就像伊文捷琳在每个地方都待了十年以上。
“你们的神秘学史学的怎么样了。”伊文捷琳舀了一块羊肉,送进嘴里嚼着。
“……”茵陈用一块法棍把嘴塞得满满的,物理上断绝了自己回答的能力。
“若缇娜,你怎么样。”
“上次我考了E等!老师说只要我再努力努力就能及格了。”若缇娜斜着眼看着墙角的那盆仙人掌般的火龙果盆栽,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和紧张。
“当我没问……”伊文捷琳摇了摇头,把汤碗放在桌子上,算是宣告自己已经结束了用餐。茵陈和若缇娜也很快结束了早餐。说到底这是一个清闲的周六,茵陈和若缇娜百无聊赖的用国际象棋消磨着时间。伊文捷琳照例去翻她的炼金文献,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一种找错的娱乐。在丝绸帘子的遮挡下阳光也变得柔和了几分,仙人掌和火龙果的盆栽不分彼此的缠绕在一起,室内洋溢着苦咖啡和芥兰花的香味。伊文捷琳不时会看看她们的棋局,而她们也会在下累后找一找伊文捷琳的故纸堆里有没有几张有趣的文案。
这种时光平淡如水,像是机器更多的的废热和运转的无用过程,但又如发黄纸张的油墨香般让人怀念。
你总会希望这样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伊文捷琳,我送信来了。”
门外是熟悉而没精打采的声音,蒋茉安敲着门,怀里抱着拿着一大把信。
“有什么事吗,大清早的过来。”
伊文捷琳一张张的扫过牛皮纸的信封或是明信片,把上面入眼的邮票用小刀一张张的刮下来。伊文捷琳懒的自己去收拾总被填满的信箱,炼金术士协会定期送到的邀请和论函,世界各地分部同事的明信片,甚至还有驻圣洛夫基金会哈布斯堡皇家神秘学家骑士团那群哈布斯堡孤忠的授爵信。它们能把信箱在半个月内彻底堵死。好在蒋茉安跟她完全是两个极端,她的信箱每天都要查看三遍,即使她收不到几封信。伊文捷琳略带同情的的把信箱整理的活给了蒋茉安,报酬是每次四十个利齿子以及她看上的明信片和信封。
“我被调到阿尔及尔了,过来跟你们告别。”蒋茉安托着腮,往咖啡里一块块的加方糖。
“哦,那记得给我带点撒哈拉鬼蝎子尾巴,库存不多了。”
伊文捷琳头都不抬的刮着邮票。
“你就不会安慰我一下吗!我可是差一点就能回辽安了啊!”
“看来我吃圣餐的时候预测对了。”
“你这乌鸦嘴!”
蒋茉安气鼓鼓的把那杯齁甜的咖啡灌进了肚子,被呛得咳嗽了两下。
“那群哈布斯堡的遗老简直没完没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张了。”
伊文捷琳把那封印着双头鹰的信纸扔在地上,拿起了最后一封信。
紫黑色的信封上没有邮票,火封烤的紧实。一只伸向天空的手作为印封很是清晰,信封上带着一股清冷的香味,说不好是熟悉还是陌生。
伊文捷琳沉默了一会。
“不会是情书吧,这种骚里骚气的颜色。还没有邮票,估计是有人特意塞给你的吧。”
蒋茉安媒婆般的笑着,伊文捷琳沉默着揭开火封,信纸鹅黄,字迹清秀而熟悉。带着故人的邀请与冷冰的温度。
“去阿尔及尔的话,组个小队吧。”
“真的假的!老伊你不会是怕被那个写情书家伙骚扰吧!妈的那个恋童癖,等着我揍他一顿看看他还发不发癫!”
蒋茉安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一愣,然后情绪激动的扬起拳头,显露着自己为姐妹两肋插刀的豪气。
“去你的,这就不是情书。”伊文捷琳把信纸折叠塞进裤兜深处。
“那你去阿尔及尔干嘛?等着遭罪?”
“谁跟你去遭罪,这是我老朋友的信,叫我去阿尔及尔看她一眼。”
“这可真少见,你的信里面十有八九是你朋友写的,可你甚至没回过几次信。还是说这次给你写信的是你前女友想跟你再续旧情,你打算去阿尔及尔把他做掉来掩盖自己曾经是蕾丝边的丢人过往。”
蒋茉安摆出名侦探柯南推理的架势,脑补结果如名侦探毛利小五郎一样荒谬而让人恼火。
伊文捷琳沉默着,向着蒋茉安挥动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