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权梦嚯地伸手，却只有空气的触感。冷风灌入被窝，激醒做梦的少女。
额，头好痛，怪不得会做那么离谱的梦，菲尔怎么会用斧头把我脑袋劈成两半呢，哈哈。话说这里不是我房间，这里是――
权梦努力回忆，记忆的桥梁只延续到昨天喝酒。
原来喝断片就是这种感受，好难受，下次再也不干了。
失去意识的十几个小时给权梦极大的不安感。
“我是在菲尔的房间？”
虽说是贴身女仆，但权梦从未进入主人的卧室，仅仅听莎莉粗略描述过内饰。
第一次进菲尔房间竟然是以喝醉酒的状态……权梦捏紧衣袖，忽而意识到衣服换了，带着三分喜悦一分惊讶两分疑惑四分憧憬，小手逐步向下探去，跨过沟壑绕过山脊，提起白色的裙摆，微红的俏脸缓缓前移，视线直达纯洁的秘密花园。
没有血迹，也没有奇怪的液体，更不存在传闻中的刺痛，是光光白白的璞玉。
权梦卸了口气，放松之余平白生出一点失望。
菲尔对我就没有兴趣。
经过一番折腾，权梦了无困意。既然答应菲尔今天不出门，干脆帮他收拾房间。可就是说啦，男人的房间怎么干净由整齐的，书架上甚至没有落灰，明明莎莉也不会常来打扫。
权梦对此深表敬意和惭愧。若不是女仆守则的规定，她的卧室也就能道一声呵呵。
“话说魔王摆满一书架书有时间看吗？”
权梦走近书架，游离的视线落在一旁书桌上，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和她找寻许久的《远古非人种族血脉禁术研究详解》牢牢抓住她的眼球。
“被菲尔拿走了啊。”权梦顺势坐下，沿菲尔翻书的痕迹随手翻阅，瞄了几行，眼神逐渐凝重和失常。
“我成功了！灵蛇、狐人、龙……我就知道有共通之处的种族天赋魔法可以混用，并且效果更好！我成功改造了一个研究员，他为了我居然抛弃自己的目标，有趣！不够，我还要更多、更多样本！”
下面有菲尔的两段批注，第一段写得很早，很用力，笔尖几乎刺破了书页。
“实地测试一：对抱有强敌意的大魔导师无效，其下等级未知。”
第二段发力轻很多。
“实地测试二：即使是九环大魔导师，在封印精神力、理智崩塌的条件下依然受多种族魅惑魔法效果影响。”
少女猛地合上书，口中念念有词：“不会的，不会的，我才不是，才不是！”
语速渐快，权梦最终发出一声尖叫，心情才稍稍平静。
玉手颤巍巍地转而翻开另一本书，是魔王的日记本。第一页被人撕去。
“月王历18年9月14日。卡洛特生了个好儿子，不仅通知我圣女行程，还帮我调走边防守军、降低权数屏障功率，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攻进城池，抓到贵客。权梦，我看你这会儿怎么跑。”
“9月15日。你为什么这样像她，一样的死寂眼神，一样的一声不吭，真的很无趣！耗着吧，看你能撑几天。”
“9月17~18日。这两天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书，权梦·伊丝，你的来历不简单啊！看你很享受的样子，是时候加点料了。”
“9月19日。哈，稍微用点手段就‘主人主人’地求饶了，是她的话就把嘴巴给我闭牢了，顶着和她一样的脸真是恶心。混蛋！”
“9月22日。不亏我天天施加心理暗示，终于，你终于崩溃了。莉莉，多亏了你的研究，我成功魅惑一位大魔导师了！我要把我失去的，夺回来！”
“9月24日。人格改造，洗脑植入，没错，她爱上我了。权梦，我要你做我一个人的宠物。”
“9月27日。好一个恋爱脑，喜欢我为你塑造的活泼人格吗，先前死气沉沉的脸看着就很不爽啊。”
“哐当。”日记本重重摔落。
从少女无力的指尖逝去，空中舞动的书页尽情嘲弄着少女的落魄。双腿发软，滑跪，靠坐，浅浅的堤坝拦不住汹涌的洪水，自死尸般苍白的脸庞奔腾直下。
我是谁？我不是权梦，我是菲尔创造的人格，被植入了名为权梦的个体，替换了她濒临崩溃的人格。
模糊化的记忆逐渐明晰，淡化的矛盾前后分明。
“从今天起，我就是南境人类抵抗联盟的最大投资方，给我一个位置不过分吧？”家破人亡的少女不见一丝一毫的哀伤，散发的自信无可比拟，眼眶中复仇的烈火熊熊燃烧。
少女低头：“……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不对，那仅仅是被迫戴上理性的面具，伊丝一样是少女，她同样有活泼感性的一面，我是她这一部分的放大。我，就是权梦。”
“不对，我是菲尔创造的替代品，一个只知道无条件深爱菲尔的傀儡。
对，我深爱着菲尔，永远深爱着菲尔。”
瞳孔涣散，少女表情茫然，魔王的魔法无时无刻不在企图纠正她动摇的思绪。
“别傻了，我的傻妹妹，看到这本日记，恢复在地牢里的全部记忆，难道你还对他心存幻想吗？
他只把你当作好用的工具，服从他的人类圣女，从来没有喜欢过你。魔王做的一切都是骗局，欺骗你感情的逢场作戏，等榨干你的所有价值，就扔给他的下属肆意玩弄。
魔王是多么讨厌你，哪怕有一次，他能让你随身侍候；哪怕有一次，他能让你像莎莉一样用餐时坐在他身边？你看，他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甚至比不过他的贴身女仆。”
意志解离，权梦落入漆黑的世界，面前是冷漠而理性，身高长相皆与她无异的――另一个权梦。后者冷冷地注视狼狈的她，眼里尽是失望。
“菲尔不爱我？”
感性的权梦磕磕巴巴地说完，如丧失全部勇气和力量，瘫倒下去，倒在理性的权梦怀中。
理性露出微笑，在感性耳边低语：“否则呢，我的好妹妹，如果她爱你，就应该把你捧在手心里，而不是三番五次地对你的主动视而不见。从初见权梦到现在，魔王就构思了一个计划，让你取代她的人格，爱上他成为那个她的替代……
哦，可能连替代尚且不如，毕竟区区一个随便玩弄的发泄品，留你的独立人格可能已经是魔王大发慈悲了呢。”
“不会的，不可能，菲尔是那么爱我，就像我深爱他一样深爱……”感性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发现了？究竟是谁先将‘爱’说出口的呢？恋爱中先告白的是――”
“是输家。”感性流下两行清泪。
“答对了！所以作为惩罚，魔王就为你这只猫猫打造了一个稍微大些的铁笼，在你的感官中就是自由，甚至不惜亲自下场使你更加接受被束缚的事实。
可事实上你始终在笼子里，你有走出过魔王城吗？哦对，你自己还给自己加了道锁，说是帮魔王处理政务。你注意到魔王当时的表情了吗，想必十分惊喜吧，我的傻妹妹。”
感谢的双眼渐成空洞，理性不慌不忙继续微笑着托起感性的脸道：“妹妹，你不觉得脑子里的声音很吵吗？”
“你怎么会知道？”感性机械道。
“我当然清楚，我的妹妹，因为我们本源一体。魔法能分离感性和理性，却斩不断我们的联系――怎样，需要姐姐帮你清除这些恼人的回音吗？”
“那就，谢谢姐姐了。”
再睁眼的权梦，便蜕去稚气与活泼，冷漠的面容肉眼可见地积压着盛怒。
她已在爆发边缘。
把我逼得自己骗自己，魔王好手段啊。
权梦早就看出魔王的日记有问题，什么创造人格，不过给感性看的罢了。剥离感性封印理性，再植入爱情的概念，就是魔王能做的极限。费劲心思让理性占据上风，该是复原的时候了。
“区区人格修改，以为我人类圣女、大魔导师权梦没办法么！心灵魔法·人格重塑、时间魔法·昔日重现！”
“魔王大人？”菲尔一时的走神引起莎莉的疑惑。
她看到那本日记，也该醒过来了。
“没事，不必在意。”菲尔摆摆手，“一会儿权梦可能会一起过来，你不要说话，或者直接带你弟弟离开。如果正事没说完的话等我回来再谈。”
莎莉不解，依旧低头道：“明白。”
殿内再度寂静，菲尔凝望墙壁游龙般的精美花纹，视线仿佛穿过重重宫墙，直接目睹地面跪坐的少女。
“魔王大人，您准备好迎接我了吗？”
她笑靥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