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权梦低头，死掉的眼睛看着男人在自己胸膛搅动的手，血流如注，她波澜不惊。
“今天还是这副反应啊。理智集中。”
魔王轻点权梦额头，后者即刻清醒，惊恐地望着男人手中跳动的鲜活心脏。
“在它停下之前，今天不会结束。”魔王微笑走近十字架上的少女……
“——这是我的记忆？”
“是啊，可你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因为你被魔王洗脑，只剩下对他的爱，多么可悲啊。”
“菲尔，魔王，假的，都是假的。”
“你要怎么办呢？”
“当然是——我不知道！”
“唉，我就勉为其难再帮你一次，不要抗拒。”
“又麻烦姐姐了……”
“不用这么说，因为我们都是‘我’呀。”
两个权梦散发白光，渐渐融为一体。
不枉理性拖延时间，倒流的记忆持续推动人格复苏，冲击感性的认知，终于在这一刻，感性完全放下心防，认同了理性。
理性接受感性的成分，意识在飘散。
“等等，为什么是我在解体？”理性惊愕，片刻理解了一切“原来如此，一开始就不存在感性理性之分，权梦从来就是权梦，我才是菲尔制造的用来辅助权梦真正人格苏醒的意识。搞了半天，我才是妹妹啊。”
茅塞顿开，理性明白自己存在的的最后意义，百感交集地面向熟睡的少女。
封存于内心最深处的理性，该苏醒了。
“魔王大人，何苦。”理性苦笑消逝，不留一点儿痕迹，带有私心地，没有告知少女魔王的行为。
随之而来的，补全人格的少女，醒转。
“我回来了。”权梦平静地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理性人格在融合前好像说了话，不重要了，接下来能主宰我的只有我。”
遮蔽记忆的阴霾完全消散，与近期事件连接，构成完整时间线，暴露过去被少女下意识忽略的问题。
“还真是做了许多傻事呢，我。爱上杀死双亲的仇敌，忘记苦头转眼就当上敌人的女仆，背叛人类为魔王做事，自以为在魔王城地位很高……倒是曾经的伊丝那个蠢蛋做得出的，为求而不得的真挚爱情奋不顾身，呵呵。”权梦嘴角浮现嘲弄，“愚蠢啊，权家大小姐。”
嘛，其实不全怪感性活脱脱的恋爱思维，魔王的手段同样惊人，竟能把大魔导师级别的仇敌迷得找不着北主动献身，甚至是此时此刻，心底依然涌动残留的爱意，虽然明知是虚假的无根浮萍，回忆起来却仍然有甘甜的滋味。这便是恋爱吗，确实有趣。
那么现在算什么？**的圣女献身魔王，幡然醒悟决定赎罪？算不上，因为少有的几个重要瞬间，都是理智占据上风作出的决定，认识到魔族的强大，至少在几乎必败的结局尽可能救下更多人，而要杀的官僚是感性和菲尔的共识。至于魔王是否遵守约定，权梦既然回归，自然会做些安排。
因此权梦目前出乎意料的冷静，可以说达到了孑然一身的状态。回到私人问题，她该表现怎样的情绪？失落？伤心？抑或是愤怒？羞愧？都有一点儿。但这些不必要的东西就和爱意一样压在心里就行。
反正也不能冲过去把魔王打一顿或者发动高阶魔法把魔王城夷为平地，已知就有两位不知深浅的存在，万一还有更多，就该考虑以什么样的碎裂方式让负责清洗工作的女仆们少加班了。
再者没有必要发怒，魔王总地对她非常守规矩，仅进行第一步体液交换的接吻。在这方面严格来说两人面对面交谈也是有唾液交换的，无非量多量少问题，因而无需在意。何况曾经与人类勾心斗角时被骗被占便宜的时候多了去，次次生气影响的只会是自己，不值得。
可是，内心感性的嘶声呐喊又是什么，需要额外压制。
罢了，圣女的面具戴的够久，不差一时的解脱。还是思考自己的处境吧。
“魔王，有强大的魔法和身体能力，实力远超于我——无击杀可能；权梦，大魔导师，洗脑时期的经历使复仇意愿大幅降低，目前对魔王态度——中立的合作者。”
权梦一边分析，一边翻阅研究笔记。
“战争中并未见到太多记载的魔法，是失传了？”
强大精神力的优势显著，一心二用的同时，几分钟便背下整本书的内容。
“最末的问题，有无必要彻底剔除魔王对我意识的干扰，完全理性是最佳状态，那么——”
为什么我的手在颤抖，不必要的垃圾就应该除掉，感性，你越界了！
强行将手放上太阳穴。
“神圣魔法·圣光净化——”
“姐，你在吗？”
突如其来的敲门打断权梦的动作，少女惊起，迅速整理好仪容，微笑着迎上开门的陌生面孔，丝毫没意识到已经被调教到自觉作出女仆的礼仪。
来人权梦并不认识，不过并不妨碍她的惊呼。
“你是人类？”×2
为何权梦惊讶？因为长久以来人类和魔族始终处于不可开交的境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突然出现的奇异种族人类一贯秉持“打”的态度；而魔族对人类也基本是见人就杀，毫无缓和余地。
除了我之外菲尔能允许其他人类在魔王城闲逛，除去卖屁股的不可能选项，就是有我不清楚的因素。不管怎样，先按兵不动。
所幸来人似乎是个憨憨话痨，吃惊地盯着读书的少女：“姐，你别骗咱，变回来好不好？”
对面的少女纹丝不动，少年额头冒汗：“姐，莫不是最近坦子哥品味变了你才变成这样不愿意换回来？”
“首先，我不是你姐，我是权梦。其次，你是谁，你姐是谁？”
“啊？不是咱姐？”少年脱口而出，“抱歉抱歉，咱还以为只有咱姐能进出坦子哥的卧室来着。”
“哦，忘了自我介绍，咱是米蒂亚。”米蒂亚缩头打量四周，突然压低声音道，“你能进坦子哥卧室就说明你是自己人，咱悄悄告诉你，咱可是坦子哥手下唯一的人类领主！”
米蒂亚旁若无人地比了个大拇指，权梦估计是给他自己比的。
“坦子哥，应该就是指菲尔·博格坦利，那他的姐姐，是莎莉？”
米蒂亚见权梦不搭理自己，抱胸不满道：“喂，咱说咱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嘞？”
“第一句话就说了。”权梦淡淡道。
“诶，真的诶。”
权梦眼睁睁看少年把记忆用魔法复现、倒放，魔力水平和她同级。
“权梦，你名字怪好听的嘞，也好耳熟……咱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被菲尔哥抓来的人类圣女吧！咱就说你面相熟悉。哈哈，破案了，他们都错了，咱一点儿也不瓜，咱是米蒂亚·福尔摩斯！”
权梦一时半会儿米蒂亚到底是真大大咧咧还是有意为之，但无论哪种，都不妨碍她翘出情报，所以不如继续试探。可惜没给到权梦开口的机会，米蒂亚又跟个机关枪似的哒哒个不停。
“咱听外面的舆论说你不是被关在地牢里那啥啥嘛，咋又跑到这里来了？”
权梦故作回忆，杀气逐渐弥漫：“确实有过一段不是那么美好的回忆。”
情感就是在这时候使用的。
然而到权梦这个等级，些许的意志已能影响环境，空气中常人不可见的魔力在米蒂亚的视角已将近液化，吓出他一身冷汗。
“姐，你不会是越狱出来的吧？其实咱也就是个小领主，不受魔王大人重视，杀了咱对您没好处，对吧？”米蒂亚挤出勉强的笑容，一动不敢动。
“抱歉，情绪有点激动。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和魔王达成了合作，因此魔王特许我在魔王城自由行动，懂了吗？”
“懂，姐说的一切咱都懂了！咱绝对不会往外传的！”米蒂亚信誓旦旦。
但肯定要提醒老姐可能有竞争对手了啊！
“对，这是不能泄露的秘密，关系人魔两族的命运，所以你不要乱说。”
杀机缓和，米蒂亚觉得自己又行了，决定找共同话题拉近和少女的距离，可有哪些呢……
米蒂亚的视线游离了半圈，还是定格在权梦身上：“你为啥穿着女仆的衣服嘞，是菲尔哥忘记给你准备衣服还是你在做女仆嘞？”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罕有地收到来自他人的关心，权梦自然报以核胁铀疝的微笑：刚刚没听清，你能复述一遍吗？
气温再度下降到冰点。米蒂亚见过类似的笑容，那是误把姐姐珍藏的魔王大人送她的生日礼物当垃圾卖去回收站的时候，莎莉得知此事后微笑地展开尾巴，全程嘴角15°上扬吊着他抽了半小时。而权梦此刻的笑容，和米蒂亚记忆里迷人的15°不能说有点相像，只能说一模一样，又把他瞅得心里发毛。
“开玩笑的，想都不用想是菲尔哥的恶趣味。他这个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就喜欢给投降的敌人穿女仆装，屈辱她们的自尊心，实在太可恶了！特别是姐你贵为人类圣女，还是他的合作者，我简直看不下去了！”米蒂亚双手握拳，愤愤不平。
菲尔哥，我也不想的，但对不住了。
权梦的声音并未因米蒂亚的解释而缓和：“有其他人类女性投降魔王，还穿上了女仆装？”
这语气不管从哪个方向听都是醋坛子翻了的结果，米蒂亚恨不得咣咣给自己来两巴掌。
让你说话不过脑子！
还好，权梦说完就莞尔一笑道：“别慌，逗你玩儿的。”
这玩笑真好笑哈，米蒂亚松了口气。但是——
“姐，你要啥衣服不管是家常便服还是圣女服都和咱提，作为领主兼魔族新时代五好青年，最看不得菲尔哥这种龌龊事！”
小话痨义正言辞扯皮的样子还挺可爱。
“那就提前谢谢你了。”权梦掩嘴轻笑，“米蒂亚你不是人类么，为什么要自称魔族呢？”
“啊，有区别吗？”米蒂亚黑人问号。
权梦盯着少年晶莹剔透的眼睛：“形态，立场，观念……有不小差距，不应该混为一谈。”
“但魔族本来就是人类呀？”米蒂亚不解权梦的认知。
“什么意思？”权梦急声道。
米蒂亚一句话便使权梦遭受半生努力化为乌有的沮丧和怀疑，理性人格险些失态。六岁时魔族突然出现以来，身边所有信息一直告诉她那些长得与人类相似的都是杀戮机器，而战争的残酷更打消她的疑虑。
现在突然有个人说人魔同源，权梦自诩的种族大义之战不就变为同胞内战……直接点说，权梦亲手杀了许多魔——人。从十二岁开始。
“就字面意思呀。”米蒂亚无辜道，“这个世界的人类发现另一个尚处在中世纪的人类世界，在那个世界做魔化实验，没有适性的暴死转化成魔兽，有适性的就变成魔族，比例大概七三开吧，具体数据魔王城图书馆都有啊。”
等等，另一个世界？权梦忽然记起办公厅那本被她忽视的书，难怪会有世界融合的奇怪课题。秉持怀疑态度，权梦悄然打量米蒂亚的一举一动：如果他和魔王合伙骗我，放长线这事魔王玩过不止一次，但设计让我回归，再骗我是否多此一举，或者是要变相寻求我的支持？
权梦下意识忽略前面推测了所有可能，直接认定最后的才是魔王的目的。
“你？”
先完成和米蒂亚的对话要紧。
“咱必须是本世界人，咱发生了很多事才决定跟着菲尔哥推翻人类高层统治的。”米蒂亚坦然道，“咱姐也一样，你别看咱姐有魔化特征，是她主动接受改造，咱家是平民没天赋，咱姐为了帮菲尔哥就接受改造，然后把菲尔哥送咱们的神器给咱一个人自保了。”
他取出正一百二十八面体水晶，每个面都闪烁不同光泽。
“这块水晶的魔力储量相当于三十个高阶魔法，可以让我越级释放时空魔法外的所有魔法，会自动充能，厉害吧！”
见多识广的权梦都辨别不出它的材质，她来不及细看米蒂亚已将其收起。
“不好，到点了，光顾着聊天忘记和菲尔哥的约定了，咱先走一步哈！”
“请稍等，我正好也要去，不如顺路。”
权梦跳下椅子：“空间魔法·折跃门。”
虚空洞开一道门户。
权梦作出“请”的手势。
“不愧是人类圣女，连菲尔哥给的神器都释放不了的高级空间魔法随手就来，咱米蒂亚愿称你为第三强！”米蒂亚竖起大拇指，跳进门中。
“故意装作憨傻的姿态，有意义吗？”米蒂亚走的前一秒，权梦仿佛自言自语，却恰好可被前者听见。
“魔王大人，你该给我一个解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