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尔大口喘气，身旁是无数魔族尸体。圣剑被鲜血浸润，红色一滴一滴落下，在夕阳映照下格外妖艳与血腥。
他不记得斩杀了多少魔族，只记得从早晨魔族突袭直至黄昏，挥剑一刻不停。作为“勇者”，克罗尔必须时刻站在最前，无论是和诺亚的协议，还是守护的信念，他都必须如此。
为了尽快提高勇者的声望，诺亚安排克罗尔恰到好处的位置。次重要城市，以勇者小队的实力，应当打一个漂亮的胜仗，然而魔族偏偏重兵进攻此处，克罗尔疲于奔命才终于守住了这座城市。
“诺亚那里不好交代了。”克罗尔苦涩地想着，远眺撤退的魔族，被自己打败的八阶浴血，连滚带爬地跑了，“起码完全击溃了这一路魔族。”
回望城市，权数屏障千疮百孔，残尸掩埋了地面，鲜红汇成了海洋。几乎所有重型装备都被摧毁，幸存的士兵站立不稳，坐下仍颤抖着。
这是一场惨胜。
“克罗尔！”拉娜敏捷地跳下废墟，匕首上还粘有魔化后自然长出的毛发。
“克罗尔，你没事吧？”
比拉娜慢几步的是拉文和奥罗娜，他们的状态不比克罗尔好到哪儿去，前者满身正在愈合的伤痕，后者魔力耗尽呈现虚脱症状。
“抱歉，我没有魔力为你治疗了。”奥罗娜有气无力道。
给她们三人防守一侧的士兵治疗榨干了奥罗娜全身上下的魔力。
“没事，我撑得住，优先把魔力留给重伤员吧。”克罗尔摆摆手，叹息道，“我们对付过小股侦察兵，和巨龙硬碰硬，但我没想到参战人数超过二十万的战争，我们是那么微不足道。”
“克罗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个人就守住了一个侧面。”拉文拍上克罗尔肩膀，一如既往地卖弄他一排整齐的白牙，“你一点儿不愧对勇者之名。”
克罗尔看着身边战斗结束便马上赶来的三名队友，笑了：“不，我只是勇敢的人，一介武夫。我没有统帅全军的能力，没有深谋远虑的头脑，战场之上，我是魔族法师方阵一轮齐射就能杀死的个体。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老师的话，圣殿审判官也不过是一个有点特殊性的虫子。”
克罗尔意思所指很明确了，他不如她。
“克罗尔……”拉娜心里不是滋味。
勇者伸手，正好可以摸到这位与他同阶的刺客的头：“你们又理解错了，我想说骑士的八阶远不是顶点，九环也不是法师的顶点。”
说到这儿，克罗尔瞄了眼队员们的反应，装模作样咳了咳继续道：“而我刚刚偶得妙手，学会怎么释放七环魔法，离顶点又近了一步。”
“你小子！”拉文笑着对克罗尔使用了铁山靠。
克罗尔侧身一闪，脚步稳稳当当，推开撞来的拉文：“想干嘛，我现在可是魔导学者了，小心对你施展变羊。”
“以我的见识，七阶骑士免疫这类法术。”奥罗娜插话道。
勇者小队，在夕阳下的绞肉机中央相互慰藉着。
…………
权梦面临一个难题。她忠诚的下属塞巴斯跪在她面前，恳求圣女大人帮自己突破八阶。
要权梦说，塞巴斯只比安屠森弱上分毫，迟迟叩不开八阶那道门，是因为塞巴斯没有自我的信念，这点比安屠森还落后许多。老管家通过对主家的忠诚之心登上七阶，但往上就要建立起对本我的认知。
而让忠于主家大半辈子的塞巴斯明确“我”的定义，难度不亚于让权梦向魔王表白。当然，后半句权梦是不认的。
“我可能帮不了你，毕竟我本人的骑士等级还是三阶学徒，上前线炮灰都算不上。”权梦放下书，语气略有歉意，“塞巴斯，绝对忠于权家是你曾经的优势，但绝对到丧失自我判断能力是你现在的缺点，你不打破亲自这层思想钢印，八阶无望。”
说到思想钢印，权梦忽然想起来菲尔给她种下的那个还在，甚至朱蒂查不出来。以至于权梦怀疑魔王是不是骗她，那不就坐实了由安全感的吊桥效应形成的好感是她自己搞的嘛！肯定是魔王的手段更高明罢了。
塞巴斯不知道权梦脑子里的斗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低头对权梦道：“如果只有这种方式能把斗气提高到八阶，塞巴斯宁愿永远在七阶停留。”
手放在书上，权梦竟短暂地说不出话来，嗓子卡了许久：“塞巴斯，我早就说过，权家在南境沦陷就不复存在，你的使命也结束了，你是第七军团长，不再是任何人的仆人。”
“圣女大人在，我就不能停下。”塞巴斯说完便向权梦告辞。
“塞巴斯，如果你一语成谶……”权梦小声道，宛若自言自语却依然被塞巴斯听到。后者一愣，不做言语。
米蒂亚忙于和同僚处关系，塞巴斯一走，这间办公室剩权梦一人。
“九环之上加洛洛你都调查了什么呢？”权梦视线落在手边的古籍，一百多年前由考古学者加洛洛撰写的世界力量体系史。无需打开，权梦对这本翻阅过多次的书了然于胸。
据这位学者调研，八阶圣殿审判是个人的巅峰，不是骑士的巅峰，九环大魔导师同理。历史上零星的几次记录，加洛洛实地考证，确定魔法和斗气都至少有一人突破了当今人类理解的至高层次。
她还找到前人对这些“超越者”的尊称——修炼斗气为圣者，修炼魔法为贤者。
研究本该到此结束，但加洛洛敏锐地察觉到一个不争的事实：斗气和魔法的终极形态应当殊途同归，而圣贤若是有分，便在源头上否认了古今公认的结论。所以，圣者和贤者绝不是终点。
可迄今为止，没有哪一条证据证明加洛洛的判断，也没有哪一条证据否定。无奈之下，加洛洛仅为她推断的境界命了名——人神。
此世无神，至强便为神。
权梦、克罗尔，以及一切经历战争的强者，不可避免地产生当下战力不足的困扰。魔族万人的法师方阵可以齐射杀死不做防御的八阶骑士，几个七阶骑士合围就可以杀死一般的九环法师。诚如克罗尔说的，战场之上，高阶不过难杀些的虫子罢了。
权梦追求过贤者的境界，触及九环法师的天花板，能够释放相当多的禁咒，然而依旧与贤者遥遥无期。她自认为天赋不错，空间心灵元素都玩得转，唯独神圣，圣光不喜欢她。
评判法师等级的标准，一系魔法达到某环的最低要求便是某环法师。依理贤者也该这样，除非九环到贤者是一场质变，需求是融会贯通。
权梦不曾放弃，但目前的确没有精力投入。战争在延续，利亚姆又发来了会议通知，权梦的实力不是关键，关键是魔王有无实力打败北境引以为傲的战略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