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两年，没有一位高阶阵亡，撑死只有魔族几头天灾级的飞行魔兽被击落，消耗品的死亡无伤大雅。
天灾级魔兽无法被驯化，它们帮助魔族进攻人类完全在于比起人类更亲近有同类气息的魔族，一旦狂暴不分敌我，所以即便有些战力，魔族也就把它们当作肉盾。
人类联军重重挤压，魔族高阶跟随下层士兵退守到渝江，建立魔族自进攻以来最牢固的一道防线。
渝江城内。
“记得魔王大人怎么开玩笑的吗？我们没有退路，我们身后就是留世界！”会议上罗兹斟满酒举杯畅饮。
写作会议读作宴会，魔族高阶们毫无紧张感。在座的除了罗兹，都到了天花板层次，不容易死，而全场最脆弱的那位都敢喝得天花乱坠，其他人哪有不自在的。
大政委罗兹醺红着脸，硬把安屠森拉住不放，叽里呱啦讲些后者听不懂的醉话，大致是介绍菲尔的丰功伟绩。
萨拉把头发盘成一团，换了一身蓝色的礼服，去店里拿货时因为人类店主逃跑没法付钱，十分善良地把钱塞进抽屉并标注某年某月某日魔族萨拉购买礼服一件。
奥莉薇瑟对着南面怔怔出神，一言不发。
斯图亚特站在阳台上望着月亮，悠悠点了根烟，升起一缕白烟勾连天地。别说，人类这些小玩意儿是不错，一口下去心情舒畅不少，下次回去给萨克特带一根，我在他面前抽一盒。
兰德王国骑士出身，精通音律。这波听魔王大人调度心里不爽手痒痒，跑到音乐厅搬了架钢琴回来，稍稍熟悉一下操作就在那儿自顾自的演奏王国的小曲儿，琴声伴着斯图亚特呼出的烟一块消散。
而萨克特和莎莉不在渝江，两位陪在魔王大人身边，不论了。
渝江城里的有一个算一个，根本不在意人类精心策划的反攻。魔王大人料事如神，次次都能打在人类七寸上，这回通知大家一律趁势退到渝江休整一定有他的深意。
至于菲尔忠实的情报来源权梦小姐，至今魔族内部也没几个知道其存在。不过魔族高层不傻，只是不问。陛下的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管好自己就行。
午夜零点钟声一响，罗兹就震散酒气召集各做各事的队友发号施令。
论资历罗兹最老，出生时匀了点战斗天赋给脑子，算聪明人一档，主要是魔王钦定，干这活没问题。
三小时宴会，三分钟会议，不多不少罗兹正好分配任务完成。
这位前领主又端起了酒杯：“和大家最后说一句，别被人类的什么武器弄死了，回魔族尸体是要被嘲笑的，干！”
只有安屠森被罗兹按着喝了瓶。
和人类不同，所有魔族士兵都被告知了作战计划，魔族士兵营地火光缭绕，零点不睡的大有魔在。并非因为胆怯，而是因为兴奋和烤肉的香味。
留世界的调料是硬伤，魔族对人类为数不多的好印象之一就是人类的料理做得真好，各种烧烤调料完美契合不同需求，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
吃着烤肉为明天的战争兴奋是魔族全体的精神状态。派到第一线的魔族无一例外是在留世界“黑暗十年”里失去亲友的可怜人。他们最不惧死亡，一部分人甚至愿意在复仇战争中牺牲来了却残生。
菲尔的玩笑同样在下层士兵间蔓延，却是调侃和自信的语气。
“你再贫，明天人类的魔法、导弹什么的落下来我就拿你顶缸。”小队长手指着那士兵严肃道，收不住的嘴角暴露了他憋笑的事实。
“队长，你等着看我明天穿多少重甲，试试举不举得动我。”士兵哈哈大笑，“哦，已经过十二点了，队长你要明天祈祷我今天不死你才有机会。”
“我看你小子机会很大，法师老爷们花了两年把人类的王八壳子运行原理弄懂了大概，嘿嘿，用他们败逃来不及毁掉的那些装置，我们也有自己的乌龟壳。”小队长得意道，“护盾的厚度令人安心。”
“护盾有什么用，就咱们的身体有几个活到四十的？比起在医院暴走，老子更愿意死在战场上，多拉几个人类下水，一个不亏两个血赚。”士兵用牙狠狠撕下一条肉，油汁溢了一嘴，火光照射下阴晴不定竟稍显恐怖。
旁边有人扇了扇气味，嫌弃道：“牢二，你又偷喝酒了吧？酒气飘出来了。”
“哪有，老子才没喝！”
队长走去，戳牢二的脑袋：“你说了不算，张嘴，让我看看！”
…………
渝江城外。
接连的胜利只让决策层的诸位举棋不定，下层的普通士兵则沉浸在欢欣的海洋。鏖战两年，人类把劣势打成优势，失地尽收。
多亏了利亚姆大人的英明决策，多亏了圣女大人、勇者大人的助力，多亏了马革裹尸的同袍。
兵临城下的皆是百战老兵，三十多万人围困渝江，北境最后的沦陷地。然后是南境，在然后是魔族大陆，驱逐入侵者至天南海北。
今夜，人类的营地一样灯火通明。
“这里是无化间，呼叫西面总指挥官阿德斯。”
“收到，这里是阿德斯。”
“注意确保人员弹药充足，检查歌舒莉娅重机等重火力维护程度，严防魔族偷袭。”
“收到。”
阿德斯转身看向形影不离的搭档：“泰格，工作模式。”
泰格充满干劲，终于等到这句话，咧嘴笑道：“是，长官。”
泰格的魔法等级只有七环，不是顶尖却掌握独有魔法广域链接，能自主选择作用范围内的一切事物单向或双向的联络，阿德斯超强的算力经由心灵链条连接泰格，就是统治战场的人形AI，虽然需要极多的魔力水晶提供魔力。
“西线作战人员，我是阿德斯。现发布指令，后勤部再次检查魔导武器运转情况，法师停止填充魔法卷轴保存魔力，加强夜间巡逻，防止魔族偷袭。我们的成败在此一举，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导致一位友军的牺牲，甚至战争的失败。我代表个人，也代表人类，拜托了。”
“听见没，阿德斯军团长发话了！”丹尼尔的胳膊肘砸了几下同伴的头盔。
西索斯死鱼眼回怼：“我都不知道你这话在说谁，我们是歌舒莉娅操作员，不是工程兵，不是法师。有时间兴奋不如好好睡一觉，上次操作歌舒莉娅吐了一地不记得了？”
“你这人，没话说。”丹尼尔无语地看西索斯躺下，双手抱头靠着，悠哉悠哉的。
唉，累了，毁灭吧。
“喂，你看，克罗尔哥又一个人坐在那不动了。”拉娜轻拽拉文衣角，示意后者弯腰，然后用手遮住嘴巴，两个脑袋贴在一起，和拉文窃窃私语。
拉文刻意压低声音：“首先，我不叫喂，我是你哥。第二，克罗尔很明显在想他妹妹的事。”
“我知道了，尼格，请你把重要的事放前面。”拉娜狠狠揪住老哥的脸颊，板硬不带动的，“我们怎么办，不能就把克罗尔哥扔这儿一晚上吧？”
克罗尔走的是正统的骑士路子，对环境的感知极其敏锐，哪能听不见兄妹俩的悄悄话。他咳嗽几声，表情微妙：“我听得见的昂。”
“咦！”拉娜一惊，右手条件反射往下拿刀，却忘了手里捏着个拉文的大脸蛋，当场把老哥的脸拉成鞋底。
“啊！疼疼疼！”
拉文大叫的嗓门格外响亮，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去三四里远，不少下榻的士兵都被吵醒，含怨怒视惨叫的源头。
“你，没事吧？”拉娜连忙松手，缩起身子小心翼翼道。
拉文紧搓红肿的脸瓣，噘嘴道：“拉娜，你这下可把我害惨了，不仅造成了高达一点的物理伤害，还让我吸引了一大波仇恨……这事儿你不叫我声哥咱俩就没完！”
好家伙，燕国地图有点短啊。拉娜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她撇过头，不理会装痛的拉文，溜到克罗尔身边双手握拳放在下巴前面：“克罗尔哥，既然你都听到了，那——”
克罗尔笑了，云淡风轻地笑了，仿佛一分钟前独自望月怀远的不是他。
“谢谢你们关心，还有那边偷听的奥罗娜也出来吧。”
阴影处，修女服的勇者小队第四名成员走出。
“艾匹希·斯诺先生说了，我妹妹身体状况良好，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依旧不能自由行动。”
拉娜鼓着小脸，生气地跺脚：“那不是不好嘛！”
“斯诺大——先生还是没有找到根治方法吗？”奥罗娜忍不住开口。
克罗尔无奈摊手：“哪有那么快，斯诺先生他们研究十多年了，除了缓解没有别的方法。”
“啊？那我们还不能和小——妹妹见面啊！”拉娜垂着脑袋失望道。
少女有一个小小愿望，提前和未来的小姨子见面打好关系。
“以‘修女’的名义，祝克罗尔的妹妹早日康复。”奥罗娜双手合十做了祷告，而后莫名其妙问道，“圣女小姐知道你妹妹的事吗？”
克罗尔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变，又很快恢复正常：“我不清楚。”
“时候不早了，拉文拉娜你们先休息吧，奥罗娜跟我来，我有些事和你交代。”
拉文闻言上前抱住挣扎的拉娜好言相劝：“别犟，听克罗尔的话。”
“拉文你干什么，万一他们俩——”
“嘘。”拉文做手势道，“克罗尔和奥罗娜不是我们该管的。今晚我心神不安，总有不好的预感。”
“我有不好的预感。”诺亚开门见山道。
利亚姆眉毛一边高一边低，狐疑地盯着这位传说级稀有野怪，突然上门的不速之客——诺亚。
“所以呢？”
“先让我进去。”诺亚脸一黑，但由于利亚姆没开灯，诺亚的脸再黑也无所谓。
利亚姆眯眼侧身，揶揄道：“这怎么行，我一个普通人，而你？万一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大半夜的怎么反抗？”
“别废话，否则把你嘴撕烂。”
“嗻嗻嗻，全听您调遣。”利亚姆开门让诺亚进屋，诺亚也不客气，哐当抽出椅子坐下。
“进别人家你就这个态度？”
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诺亚翘着二郎腿：“你我这种朋友，不就是在自己家么？”
利亚姆气笑了：“朋友，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是朋友啊，哈哈哈！”
利亚姆像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捧腹大笑。
诺亚淡淡地看利亚姆表演，等他消停了才放下左腿认真道：“不管我们关系如何，你是军队首脑，我是行政首脑，我们有义务为人类负责。”
“所以你就为了不好的预感半夜敲开决裂了三十多年的老朋友的家门？”利亚姆勾起嘴角嘲笑道，“恕我直言，你执政一天，我就一天有不好的预感。”
“梦想屠龙的少年选择和恶龙为伍，多可笑啊，诺亚你说对不对？”
诺亚充耳不闻，自顾自道：“我认为你的军事战略有问题，明天我要亲自去渝江城，你最好把那里至少一个军团调回来。”
利亚姆笑声骤停，他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我已经不敢相信你了，诺亚。”
“你信不信和我去不去是两码事。”
“我不认为你回心转意了。”
“正好，我也没有浪子回头的戏码。你我依然是着政敌。不觉得可笑么，世人都以为改革派的领袖是李朵那小姑娘，谁知道她背后站着的是你。”
利亚姆稍作沉吟道：“你真要去？”
“当然，你担心我？”诺亚笑道。
“不，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你去的理由是什么，圣女，勇者，还是自欺欺人的为了全人类？”
“天命之子。我不去，天命之子可能会死。”
“说实话，现在我搞不清预言里那位是谁了，你说这话和没说一样。”
诺亚叹了口气：“我说我也不确定天命之子是谁你信吗？南边权守一封锁消息的时候我以为是克罗尔，权家溃败我以为是权梦，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也完全有可能。但直觉告诉我，必须去。”
“去就去吧，我不拦你。但我要问你一句。”利亚姆收敛一切表情，冷冷道，“当被圣剑放弃，被迫把圣剑插回原处，你后悔吗？当带克罗尔第一次接触圣剑，他就被圣剑选中，你后悔吗？恶龙？”
诺亚摇头。
“我不后悔。人的一生，有舍有得。我追求所爱，哪能料到昔时的她是保守派前首领的女儿。手持圣剑，我可能现在仍战斗在第一线，但和她在一起，即使没有圣剑，我也是人类的英雄，更是一名丈夫。”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是权势绊住你的脚？”
“当然想过，可权势这东西，拿到手之后，就不想再放下来了。”
“为此你宁愿抛弃理想和同伴，甚至人类的未来？！”
“你错了，利亚姆，我并未抛弃理想、抛弃同伴。我单纯是想通了，改革，能改到哪里去呢，你敢说今日的改革派不是未来的守旧派？永恒不变，至少社会各阶层都能安稳地度过一生。走了，再见。”
“再见。”利亚姆铁青着脸，却还是补了一句，“祝愿你的拐杖和以前一样硬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