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是被孤立在荒野中的一间破旧低矮砖瓦房,房顶处的瓦片呈不规则的排布,有部分瓦片已经破损缺失,阳光和雨水得以从这空隙处肆意倾泻。
屋前布满及成年男子腰间高的野莴笋和枯萎的灌木林,无数的藤蔓扭曲的缠绕在干枯的细枝干上,形成了独特的绞杀现象。丛间的隐蔽处依稀能看到条石子铺设的小路,顺着铺设的方向大抵是通向小屋的。
我在周边搜寻了片刻,拾到一根整体粗长少有分叉的枯木棍,可用于在杂草、灌木中穿行开道。
可我没想到的是,实际前行的过程要更为艰辛。
灌木林中除了毒莴笋还有些叶片极为细薄的绿色植物,在前行过程中和清扫前方的障碍时,不经意间在胳膊、小腿上能看到细长的伤口和渗出的鲜血,这种植物高度不一,无法提前摆出某种姿势以避免它的袭来。
往更深处前进时,肌肤与衣物摩擦时产生了更明显的疼痛感,这下才注意到上衣两侧和裤子上不知何时挂了十几颗干枯的苍耳子,而身上早也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缓缓淌进之前的伤口处。
现在却又要集中精神耐心的把这些异物摘除,每当我松口气以为已经全部清除干净时,身体某个部位又传来刺痛感。随着苍耳一颗颗的剥落,心中也愈加的烦躁,恰时左太阳穴肌群开始呈放射状的疼痛,跟随着心脏的跳动延伸至眉骨、眼窝、牙关处,我再也无法和先前一样细致的继续工作。
我想尽快的摆脱这些异物感,烦躁地把清扫工具和背包丢在地上,又脱下了上衣,开始处理背包上和衣物上残留的苍耳球。
我发誓这是我见过的最恶心的果实和植物,苍耳大体是低矮的,卷曲的茎末端长满了刺球状果实,其周身遍布镰刀状的细刺,可以紧紧的吸附在任何动物毛发和织物上,又像是某种寄生行为在搭着便车。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变得灰暗,屋顶上方的瓦片连接着不远处连绵的乌云,诡谲的乌云变换着翻涌着扩张着霸凌着,欲想彻底占据这整片天空,当视线下移时屋顶瓦片上不知何时驻足了三只红嘴乌鸦也在观察着来自天空的激变。
修整了片刻,发觉偏头痛已经有所缓解,是时候重拾一切继续前进了。
在刚才的工作中似乎找到些许诀窍,先注意地面上的杂草藤蔓和苍耳,而后注意两侧能扫到眼睛高度的枯枝,建立一个个安全的区块后再不断地向前推进。
如此这般效率确实有一定提升,在天色彻底被乌云占据前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矮房的木门,门上的门闩早不翼而飞,泛黄的木料上呈现不同的纹路,这扇门根据氧化程度分析应当至少有百年历史了。
到达屋外后,双手同时发力往里推老旧木门,却意外的轻松,伴随吱呀呀的木门摩擦声,一层厚实的土灰从门沿上方倾倒下来,引起我剧烈的咳嗽。
可我方才清晰地听到,在间断的咳嗽声中,从这层土灰后,这破屋的某处,传来了些许女人啜泣的声音,那声音太过特殊也与这环境格格不入,我理性又认为不可能产生,这屋内屋外除我不可能有其他人。
这所小屋在我年少时就已经存在,坐落于院子西北方三四公里远的一片荒地中的某处山坡上。当时经常和同伴在周边玩耍,喜欢作弄别人的我们,经常用采摘的苍耳果丢到别人的头发上,或者用玩具枪在此进行一场真人cs,塑料子弹对稚嫩的皮肤还是具有杀伤力的。
而在这块荒地上最神秘的就是这处无人使用的低矮砖瓦房,它位于一个地势较低处,大约有一二十平方的占地面积,不像是周边农民简易搭建用于休息使用。曾相传有大人在半夜经过时,看到破屋正透出暗绿色的光,惊魂未定的回到家连着低烧了三四天,而关于破屋的其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提起,只不断告诫好奇害死猫,这片“惊魂荒野“之后就鲜有人涉足了。
这片荒地本就有些许怪奇,与城镇并不远的此处遍布龟裂的黄土和灰黑色的岩石,并且步入这片区域的过程中没有与外圈地貌有明显区分的标志,当下的这片环境可能是这片荒野的中心地带。
这片贫瘠的土地很少有高大树木来辅助辨识方向,仅存在些灰黑色形态各异的扭曲松杉树,随处可见的是那些孽生的杂草、带刺的灌木、疯长的野稗生长之繁茂。
同时某些凸起的土包又太过圆整,太过对称,给人一种不自然的感觉,让人感觉有些不适,在别处野地随处可见的土豆、红薯地更是绝迹。灌木中零星能听见蟋蟀的叫声,想探寻又被黄土和枯萎的灌木林所掩盖,老鼠、鸟类在此也难以生存。
最意外的是这片荒野中建材塑料纸质等垃圾都非常之少,祭奠用燃烧完的香烛、纸钱痕迹更是不属于此。
破屋地势较周边土坡明显更低,其低洼处应当能聚集一些水汽,周边可见一些绿色杂草和芦苇,先前用于玩闹的苍耳也是在这附近寻得。
而我再次涉足此地时,周围的芦苇丛已不见踪影,绿植的覆盖率肉眼可见的降低,扭曲的灌木丛和疯长的野稗逐渐越过土坡蔓延至破屋的周边,形成一层层厚厚的灰棕色帐幕,带刺的藤蔓缠绕在土地和灌木上似乎在诅咒又或者在隔绝这破屋与世间的一切。
当木门缓缓被推开,从房顶瓦片破漏处照射下几缕光线,尘埃环绕着光线进行着不规则运动,而尽头是一口巨大的井。这井口目测占据了这屋子80%的面积,大约有十个平方大小。
打开手机电筒往更深处照射完整,才确信了刚才的猜测,井口处长满了杂草,大约有半米高度,这口奇怪大井应该早就废弃,用厚厚的土层所填埋。而在井口右侧有条生锈的金属锁链延伸至井下,似乎是配合这口巨井一样,这条锁链也非常巨大,与中小型渔船用的锚链大小相似。
我震惊于这发现,全身的汗毛同时竖立,手机的光线开始微微颤抖,胸椎像被什么疯狂的挤压,我尽量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在马上逃离和继续探查的选择中疯狂摇摆,又或者心中升起的这选择题才是大脑逃避当下对来自巨大未知的恐惧感的应对手段。
在以往的调查过程中,每当恐惧感占据身心的时候,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总能使我依靠直觉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而这次似乎不再有效,肾上腺素依然在疯狂分泌,我能感觉到全身的所有感官细胞前所未有的敏锐。
我能感觉到天空此时已布满乌云,在风的拥趸下开始下起阵雨,同时先前开启的门仍不时与风作用发出声响,除此之外整个环境安静到寂静的程度,与之对应的这口神秘大井和奇怪锁链如此的突兀和违和。我脑中闪过了无数问题:这口井通向哪,如果仅用于蓄水明显口径夸张太多;这锁链的另一端是什么,是一个类似船锚的结构吗,还是压着锁着井中的某个巨大盖子;这所破屋到底是谁修建的,目的是什么;这破屋与荒野是什么关系;曾以为是磷光的暗绿色光线又是因为什么;这口井又为什么被废弃了。每个疑问看似在回答什么又好像仅仅只是在外圈打转,我想验证其中某个猜想又无从下手,现在这口井的唯一线索只有井外的这节锁链。
我向着井口右方开始移动,尽量不去提前看井口和其中的杂草,我开始害怕起杂草只是某种诱饵,根本不是正常生长在泥土中,井中可能存在某种头顶长草的巨型灯笼鱼或者杂草是因某种障眼法引起的视觉错乱。
临近锁链更震惊于其大小和重量,井口外的这端估计也有三四百公斤重,我上手试了试纹丝不动的,我仔细观察锁环结构也一无所获,没有特别的记号或者标志,或者即使存在某些符号依靠我的学识连识别其存在都做不到。我开始觉得这口井和锁链仅仅是大而已,我沿着锁链的方向像井口望去,井中确实有层厚厚的湿润泥土,上面布满各异的杂草,与荒野随处的土质有明显区别,泥土中有一个规则的圆形空洞,锁链直径还要比这空洞小上一号。
我沿途返回后在书房里开始记录荒野一行的经历,黄色的暖光灯洒在整个书房空间,先前的疲劳感很快充斥到全身。我用手臂合围成枕小憩了一会,意识朦胧间,在意识画面的右上角处,点点绿色光团在不断变幻着迭代着,最后停留的画面是一个翠绿色的橄榄状光团躺在空间中,与其说是翠绿色不如说是绿宝石的颜色,并且是毫无杂质的绿。正当我痴迷时,一只黄色竖瞳在这片绿色中睁开,仿佛在警告着来访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