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悬挂着的灯笼与其下洁白明亮的雪相映成趣。街两侧的小区内,一些就地过年的家庭已经欣赏起了电视台今晚的春晚节目,只是一如既往地无聊罢了。
热闹,且冷寂。
冰冷的火红照亮冰冷的洁白,但雪地上的一块凹陷,却破坏了这份美感。
那是一坨黑色的东西,那东西间或一蠕,证明它不是个死物——但其实也没差太多。
明明感觉冷彻骨髓,但顿牟理智还是用他几近停转的大脑做出了判断——他发烧了。
这次,真的要死了。
顿牟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里自言自语些什么,却没能说出来。汩汩的雪水汇聚在顿牟身下,不断地试图浇灭这个生命。
而从水中结出的冰来看,它们要成功了。
冰,不断地蔓延、蔓延,直到雪落在他的鼻前而不会被吹散,冰攀至额上而不会被融化。
胜利了,这个没有未来的世界胜利了,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未来胜利了。
火红的灯笼与灯光下的欢愉为冰雪举办了庆功宴,冰雪们优雅地,为敌人的尸体盖上厚厚的雪被——或许直到化冻,才会有人发现这具尸体吧。
……
……
……
下坠,不停的下坠,周遭的黑暗仿佛伸出无数的怪手,拖拽着顿牟,想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一片漆黑。
无尽的黑暗间,戴着沉重枷锁的顿牟,在胸间一簇火苗的驱动下,无意识地沿着一条悬空的残破石路向前走着。
似乎向前走,便可迎来救赎。
周身的怪手越来越多,逐渐浮现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它们诅咒着,叫骂着,撕扯着,似潮水般笼罩顿牟,要将他拉下无尽深渊。
但那团火苗似乎异常顽强,无论黑暗如何冲刷顿牟,那团火苗都坚定地跳动着,驱动顿牟向前方走去。
直到……一个身着白大褂的身影站在顿牟年前,他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什么□□?你又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这段影像,似乎撬动的顿牟内心的裂纹,火苗的跳动忽的一滞。
医生的身影变幻,最终变成一团难以分辨的黑影,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你所谓的爱恋,不过是创伤过后的自保行为。”
声音平静,无喜无悲,就像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这是顿牟自己的声音。
火苗忽闪,顿牟的身形像失去支撑一般,坍塌,崩溃,直到再也无法前进,被黑影团团包围。
火苗熄灭,世界重归黑暗。
一片死寂。
如同带着一腔热血,企图冲出地心引力束缚的飞机,最终,也只能失去动力,重新坠入大地。
坠入恶心、黑暗、压抑、试图将一切束缚其上,随后坠毁的大地。
极远的远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又如同一只轻盈蝴蝶的振翅,稍稍驱散了少许顿牟眼前的漆黑。
如同溺水之人忽然看到光亮,一只布满裂纹的手掌刺破漆黑,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撕扯着,只为追寻那飘忽的引蝶。
火苗再度燃起,化作怒焰,涌出顿牟的胸口,灼烧着周遭的一切。
黑暗发出阵阵哀鸣。
如同落在烙铁上的水滴,漆黑迅速退去,化作飞灰,露出此处原本的洁白。
于洁白间,显现出许多同样浮空的残垣断壁,——虽然看上去已经历经无数岁月,但仍可窥其几度繁华。
回看怒焰的主人,仍然双目无光,神情呆滞,但浑身炸起的青筋,却令他的愤怒不言而喻。
道路停止向前蔓延,一扇厚重的门扉拦住了去路。
门前,一名衣着神圣的女子,用疲惫的眼神望向顿牟。
“外来之人,请……挽救这片乐土……”
语罢,女子像是支撑不住一般,沉沉地闭上双眼,化作许多深红的立方体,消失在原地。
古老的门扉缓缓打开,一片苍翠的大地在层云间若隐若现。
默然站在门前,像是不忍污染这片乐土一般,顿牟呆呆地站在那里,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
忽然,一只温暖的小手按在顿牟背上,将他推入门内。
顿牟的双眸恢复神采,惊愕的回过头,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冲着他挥了挥手,随后便化作火蝶,消散不见。
虚假高天之上,一颗异样的星辰光芒大放,引蝶座,似乎引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