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探望,江茗又顺道提了一嘴“病娇师姐”的事,想看看宋天星是什么态度。
“苏湘紫……她竟然去找你麻烦了……”
宋天星对此也有些头疼,他苦笑道,“我受个伤,真是什么人都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师弟,你别理她,这些日子就呆在我这儿,谅她也不敢过来造次。”
江茗默然不语,没有接话。
宋师兄是个对自己好的人,但他与自己立场不同,他巴不得自己考核失败,赶紧雌.堕。留在他身边,铁定没办法修炼。
苏湘紫嫉恨自己,但她却与自己目标一致,她反而是最希望自己通过宗门考核、压一压宋师兄嚣张气焰的那个人。
作为猎物。
是安然栖居在猎人温暖的林中小屋?
还是大胆走出去,与虎谋皮?
这个问题也可以浓缩成一个经久不衰的经典问题:选择生存,还是选择自由。
若让江茗冷静下来,认真选择,他99%会选择生存。两世为人,他的处世哲学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甭管外面受多大委屈,回到家,和父母唠嗑两句,烧一碟小炒,从冰箱里拿出啤酒。
呲~
冒出的冰汽和透心的凉爽,那就是他为数不多的幸福。
可今天他大抵是疯了,亦或是气昏头了,想到前世在钢铁笼子里加班到吐血的经历,又想到穿越到玄天宗后,那个跟哈巴狗一样对管事长老曲意逢迎的自己。
江茗眼神渐飘,一团火跳动在胸膛中,剧烈燃烧,抽走肺部的空气,令他呼吸都不自觉变得急促灼热。
那火是他对世界不甘的控诉,也是他压抑许久的野心。
他凝望宋天星。
师兄啊,师兄,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非得是我变成女人呢?你变成女人……不是更好吗?
很狂妄很大胆的想法,大胆到仿佛引来天谴。
雷声划破天空,受伤的云与晨曦,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江茗无视背后好几道戏谑目光,走到药庐门口,撑起一柄油纸伞。
他捧着细雨沉思了一会儿,目光突然坚定许多。当即雇了一辆云车,直奔摩罗城。
苏湘紫贵为天骄,被宗门长辈寄予厚望,飞扬跋扈,凶名赫赫,她的住处,自然也是很好找的。
爬上摩罗城最高处那座宫殿,江茗第二次看到了苏湘紫——这个被爱情折磨到病态又发疯的蠢女人。
她正对镜一丝不苟地化妆,就连真正的姑娘家都不及她细心。
可连续几次,她对描唇后的结果都不够满意,手法一次比一次粗糙,动作一次比一次暴躁,最后唇彩涂歪,她猝然出手,用灵诀轰碎了那面价值不菲的梳妆镜。
苏湘紫对着狼藉的碎镜片喘息好久,才猛回头,死死瞪着江茗。
“师姐。”
江茗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呵呵……这次你倒是比上次镇定,不像只胆小的蠢老鼠了。”苏湘紫半讥半恼。
“因为心情不好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很想毁掉什么,没能力毁掉其他,就只能尝试毁掉自己。”江茗揉揉琼鼻,低头苦笑。
冷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是个没长大的人。
胆小,怯弱,敏感,冲动。
即便工作了,也是缩在家和公司两点一线连成的仓鼠笼子里,从未有什么成长,直到现在,他都还是个担不起大任的男孩儿心性。
遇到难受的坎儿,就跟自己和世界赌气。
苏湘紫却不知道江茗这句话是在“自嘲”,她怀疑自己被江茗阴阳了。
她现在的确很生气,心情很差,也的确很想破坏什么,尤其是……想在江茗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狠狠划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过,江茗下一句话,令她陡然冷静下来,心中燃起一丝既悲又喜的希望。
“我炼气一层了,请问师姐,通过宗门考核需要什么实力?”
苏湘紫恍惚了会儿,晃晃脑袋,闷声道:“按照以往难度,《如龙玄功》修习到炼气八层即可。”
“如果练的是《残阴篇》呢?”事关重大,江茗不作隐瞒,选择露一点底。
“《残阴篇》?”苏湘紫斜着眼,瞥了一瞬江茗,又转望窗台花草,“不可能,那功法只有男子灵魂的女子能修炼。”
“师姐太想当然了,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
江茗摇摇头,故意灵力外放。
感受到那熟悉的灵气波动,苏湘紫神情凝滞刹那,下一秒,就瞬移到江茗身边,扣住经脉。
摸了几秒,她“嘁”一声,丢开江茗的胳膊,不屑道:
“什么《残阴篇》,你这叫《残废篇》还差不多,哪有运气这么慢的残阴圣法,连三流烂功都不如。”
“毕竟以男儿身练嘛,肯定不比你们那么方便。”江茗尴尬窘迫。
“要你这样,最少得突破炼气,达到融脉……啧,不行,融脉也不行,还得辅助厉害点的丹药、灵宝、还有神通。”
“差距这么大?”江茗微微吃了一惊。
“《残阴篇》以回气御气见长,哪怕最简单的法诀,也能靠叠加释放发挥大作用,你这……呵呵。”
“这样啊。”
江茗粗略计算了一下,距离宗门考核还有三个月零二十四天,特训的话,晚上变成女人修炼,白天以男儿身学护体催破轻功。
到宗门考核……额,好像还是不太够?
毕竟只是达到炼气一层,他就用了差不多五天,后续修炼,肯定一层比一层漫长。
宗门考核,被那么多长老盯着,而且还有爆衣的风险,除非万不得已,江茗不敢变成女人出战。
“合欢圣法,自然需要合道双修,才能发挥真正妙处。”苏湘紫冷不丁提醒道。
江茗浑身一震,僵硬地抬起头,苦笑:“我现在转修还来得及吗?”
苏湘紫摇头。
摇完,她又好奇:“转修做什么?你找个喜欢吃童子鸡的师姐,一起双修就是。实在不行,城中也有青楼,对你这样的师弟,不收钱。”
江茗笑得愈发苦涩。
理论上是这样,但——他身为男子时,近乎天废之体,必须得变成女孩儿,才能吐纳感应灵气呀!
也就是说,他只能作为女子,去和男人“双修”……
这跟考核失败有什么区别?
江茗突然泄气,辛苦努力到今日,苦也吃了罪也受了,还修习《三阴法》这种变态邪术,结果,到头来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要认命吗?
认命,缩回师兄养伤的药庐中,心安理得做个金丝雀,安心等待宗门考核临近,然后接受自己早已写好的命运。
可自己……分明是个男人啊!
连恋爱都还没谈过的男人。
憧憬女孩子香香软软身体的男人。
即便生作这副女相,也熟读英雄史诗、渴望成为英雄、亦或英雄对立面的男人。
就此放弃,在这触手可及的万花丛中,囫囵吞下遗憾,成为一个人的玩物、炉鼎、情儿……自己甘心吗?自己笑得出来吗?
江茗目光缓缓落向苏湘紫。
这个仿佛预示着他“未来结局”的女人,用张牙舞爪的任性伪装玫瑰刺,其实内心早已破败不堪。
“师姐。”江茗喉咙干涩,“你嫁给他……过得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