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兰轻轻叹了口气,雨水在她的脸上流下一道又一道长长的痕迹。她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将雨水隔绝开,但她却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并不讨厌雨水,甚至可以说是喜欢雨水。
每每雨水落下时,风兰总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仿佛被洗礼了般清澈,也只有雨水,才能让她的内心世界的黑暗冲刷干净半刻。
但,手上沾染同伴鲜血的人,又怎么能够仅凭雨水便能洗刷自己的罪恶呢?
风兰转过头,不去看克洛菲斯的尸体。
“啪嗒,啪嗒。”风兰踩过一摊滩小水坑,声音此起彼伏,构成一篇美丽的旋律,风兰缓缓向着宫殿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宫殿中仍然有着激烈的战斗,由于之前已经有过激烈的战斗,因此现在遍地都是龙族的尸体,以及那些活动不了的贵族们。也因此那些龙族变成的深渊怪物通过地上的尸体已经积攒了不少的力量,这也让宫殿的守卫苦不堪言,防守十分的吃力。
在众人即将撑不住之时,风兰终于赶了回来,看见那个深渊的怪物时并没有表现的有多么吃惊,她扫了一眼后便动刀将其处决,速度非常的迅速,让众人都叹为观止。
为首的威嘉刚想要前去询问风兰情况,但却看见了风兰她那阴沉的表情后,闭上了嘴,不再言语。在场的众人都仿佛看出来了风兰此时心情并不是很好,于是都默默的让开了道路。风兰也没有说些什么,静静的走了过去,走进了宫殿里面后便消失不见。
风兰走到了自己的卧室中,坐在床上,思考着什么。
那是她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是她不想回忆的过去,那是她不敢想起的遭遇,即使是坐在床上,也会不自觉的想起那黑暗的时刻。而今天,由于克洛菲斯的缘故,使得这种感觉又进一步的提升。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压抑?痛苦?迷茫?难过?风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坐在床上的风兰感觉自己的脑子晕乎乎的,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坏掉,她的意识已经到达了紧绷的阶段,只要再有任何一点外力的影响下,都极有可能会崩坏。
突然间,风兰的意识进入了一个血红色的空间中,那里下着由鲜血染成的红色雨水,那里堆积着由尸体组成的小山,那里伫立在一道娇小的血红色背影,红色的头发上还有着点点白色的痕迹。
那是百年前的风兰,一个屹立在无数尸体上的雪鳞龙族。
她的头发早已被染成鲜红色,她的脚下早已踩在了由无数尸体堆积的山上,她的身影早已在百年前便变得不再是“她”。那是……
“想起我了吗?背叛者?”
一道在梦中听到无数次,但风兰却无数次不想要回想起来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炸响。
那道声音空灵而又无形,仿佛四周都有那道声音,并且那道声音能够让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窟当中。
“你把我,囚禁的这些年里,过得还好吗?”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让我看看,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至少也有一百年了吧。你让我被囚禁了整整一百年,你说,该让我怎么去‘报复’你呢?风兰?”
风兰瞪大了双眼,现实中的她呼吸急促,仿佛喘不过来气的溺水者一般,随时都有可能会窒息而亡。而意识中的她也同样不那么好受,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道身影,那是一个和她长的有至少9成……哦不,应该说是就是她的样子的少女。只不过,她的头发是血红色的,仿佛是被鲜血染红的一般,而眼睛却是白色的。
天空逐渐下起血红色的雨水,落在地上,掀起一阵涟漪。
“你是……鸾?”
是的,从头到尾,风兰身体里便不只有风兰一个灵魂,至少现在的她不是。
在百年前,由于深渊的入侵,而苍穹之顶又抵挡不了,因此当时的风兰做了一件非常逆天的事情。不,也不能用“逆天”来形容,她通过沟通深渊位面,最终获得了另一个实体,她将其取名为“兰”。也因此严格来讲,风兰也是一位深渊的信徒。
“鸾”的实力十分强大,据鸾自己说过的话语,她能够一手捏碎两个星球,第二个星球只是因为冲击波太大不小心震碎的。
而风兰也不是真的想要与深渊合作的,这一切也只是因为一个巧合,一个巧到不能再巧合的巧合,因为当时的深渊竟然正好开在了她的脚下,没错,是正脚下。正因如此,风兰误入了深渊的境界,在里面竟然误打误撞的来到了一个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风兰不敢相信,这里面竟然有另一个世界,恐怕风兰算是第一个知道深渊里面情况的生物并成功活的出来的吧,毕竟在风兰知道里面有一个世界之前,并没有任何关于深渊内部的消息。而在这个世界里面没有一丝生机,全部死寂沉沉的,如同末日时的场景出现在了风兰面前,那是一个早已被毁掉的城镇。
人生地不熟的风兰在里面随处转转,误打误撞的又见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那是另一个深渊生物。风兰本来想跑却没能跑掉,只好硬着头皮硬打,最后风兰凭借着自己的意识强行一换一极限反杀,但风兰也因此深受重伤倒地不起。
但在最后的关头,风兰做出想不到的举动,这颠覆了所有生物的认知的事情,她吃下了那个深渊生物。
以往来说,深渊生物在死亡后便会化成黑色的液体,但这里的深渊似乎并没有那种情况,那个深渊生物死亡后仍然是那个尸体,也因此风兰脑中那仅剩不多的本能让她狠下心来,吃下了深渊生物。虽然她的本能所想要做的仅仅只是希望通过吃东西回复体力,但也是这误打误撞的事情,让风兰习得了深渊的些许力量的同时,身体里面也出现了另一个人格。并且那个人格竟然还衍生出独属于自己的身体,并且可以随时进出她的身体。
这便是“鸾”的由来。
深渊生物都是没有意识的存在,这是所有生物普遍认为的定律。但鸾却不一样,她竟然有着自我的意思,并且还能够和风兰进行交流与帮助,这也让两人之间的感情加深些许。
两人在里面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月月,因为里面没有任何的时间观念,并且里面的流速与外界的还有着天囊之别,
而在风兰与“鸾”想到各种方法并最后成功离开后,两人的关系也逐渐接近朋友的关系了。但就在风兰认为“鸾”与她已经可以结交的朋友后,鸾竟然被控制住了,风兰也在这时候知道,原来深渊里面从来都不只有深渊生物,深渊生物进攻她们的世界也不是因为破坏的想法。
那是什么?风兰不知道,也无法知道,她只知道那是一道庞大无比的身影,在她离开深渊前看见的一点轮廓,但那轮廓,却比天还要高。
他操控着鸾进行杀戮,与白色深渊一同将整个苍穹之顶搞得混乱无比,并当着风兰的面杀死了她无数的同族,其中就有她的母亲,以及那些要好的朋友。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至少鸾并没有选择对她出手,也因此当时的那个地方只有风兰一个人活了下来。
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没有人知道的,包括米兰,因为米兰早已被她安排在其他人身边,并没有在风兰这边,也因此逃过一劫。
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鸾又恢复了神志,那时候还是在她们离开苍穹之顶发生的事情,鸾费尽了千辛万苦才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并来到了风兰的身边,并向她道过歉。
鸾身为深渊,并不理解亲情的感受,也因此无法体会风兰内心的悲痛与难过,因此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风兰当时虽然明白鸾是因为被控制的缘故所以才发生那样的事情,但这仍然让她难以接受,两人的关系也因此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变得有那么些冰冷。直至后来,风兰趁鸾不注意将其封印到自己体内,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而后的事情便是与之前的事情一样,风兰带着许多幼龙来到了至高穹顶的故事,而鸾之所以叫风兰为“背叛者”,也仅仅只是因为鸾被风兰在身后捅了一刀的难过与不解才那么说的,在她看来,除了风兰一个龙以外,都是一样的生物,没有什么不同。
那次的封印后,鸾曾数次试图让风兰想起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封印彻底的解除,直到今日。
风兰看着那位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不禁失笑道:“好久不见了,鸾。”
“是啊,好久不见。”鸾缓缓的说道,随后她轻轻的从天空中下来,血红的雨水无法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却仿佛能够融入头发一般,领头发愈加鲜红。
风兰看着鸾,开口道:“所以你把我‘邀请’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风兰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冷,甚至能够听见其中的排斥的味道。
但鸾却并未觉得有什么,她笑着说道:“有啊,当然有。”鸾来到了风兰身边,在风兰的身边转了一圈后,说道:“没想到啊,风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竟然还是这么小一只,连带着我也一样变的这么小。”她的声音十分的调皮,仿佛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
但风兰却摇了摇头说道:“没办法,毕竟自从我吸收了深渊的力量后便永远不能长大了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了,但总觉的这么小一只是有点不舒服。”鸾将手伸向风兰的脸庞,想要摸摸风兰的脸,但却被风兰在空中拦截了。
“不喜欢你可以自己去再创造一次自己的身体,你不是可以自己拟定身体的吗?”风兰将鸾的手拍开后说道。
鸾的手在空中停顿半刻后有些尴尬的收回。她看着自己的手心,苦笑的开口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无法接受我吗?风兰。”
风兰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鸾继续说道:“那一年,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是因为那些事情,导致我们现在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对此,我虽有些不太理解,但我却能够感受到来自风兰的痛苦。”鸾捂着胸口,继续说道:“那时候的我失控后,似乎是杀死了一个龙族,而你在一旁试图拦截却无能为力,在我将她杀死后,我能感受到,你那时候的痛苦与悔恨,以及无力与难过。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百年后的我才慢慢理解了当时的原由。”
鸾看着风兰的眼睛,随后肯定道:“那是亲情,一种我作为深渊永远无法体会的东西,因为我们诞生于无边之际,由无边之际的无尽黑暗所幻化为的实体,因为我们本身便没有父母。”
风兰的手微微握紧然后又放下,她继续听着鸾的话语。
“当时的我犯了一个大错,那就是不经过思考便说着那些让你伤心的话语,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她的眼睛充满着真情,她缓缓的说道:“我对我之前所做的事情表示抱歉,并请求你能够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回到你的身边。”
风兰沉默了,一向做事雷厉风行的她在这时候竟也会犹豫一下。对于鸾的感情,说实话早在百年前风兰便想清楚并原谅她了,毕竟风兰也明白当时的鸾的情况。但让风兰难过的事情并不是这个,亦或者说是这个只能算是次要原因,真正的原因便是当时的鸾在杀死她母亲后竟然连一个“对不起”都没有,甚至说连句安慰的话语都没有,这让她一度难以忍受。
在封印鸾的这些年里,风兰也有所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她了。鸾在当时帮了她不知道多少事情,教她学习各种各样的魔法,带她掌握各种各样的战斗技巧,帮她解决各种各样的危机情况。每只深渊在出生时脑中都会带着无数的战斗记忆与各种技巧,可以说深渊天生就是一个战斗的机械。而当时的鸾却对风兰毫不保留的传授着战斗方面的技巧,可以说风兰之所以强大全都是因为深渊的缘故。
曾经的她也有无数次想要放出鸾的想法,但这种想法一出来便被她浇灭了。一是因为她还不想与鸾见面,而是因为她觉得有必要这样“教训”一下鸾,三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出鸾。毕竟这个封印是从一本残破的古籍上看见的,里面只有怎么使用,没有说怎么解除。
而现在的她听到鸾的话后便有些不知所措,她想过鸾出来后的任何对她做出的可能,但有些没料到竟然是这种情况,毕竟深渊是一种高傲的生物,从不向别人低头。
两人之间便陷入了沉默,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
无风,却能感受到风悄然经过,吹着沉默中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