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不好了!”
两名研究员急急忙忙的跑来，喊住了正打算步行去医疗部的坂乔。
无语的转过头，坂乔开口就训。
“停！你们一个两个的不要天天急来急去的，像什么样子，我们是研究局研究员，要稳重。”
“是……主任。”
“什么事？”
“F066异常体拿了把格洛克正在威胁员工。”
“普通员工不值钱，让他们先和066 耗着，我待会就到。”
“主任，066号实验体的枪指的是自己啊。”
“你说什么？”
噔噔咚。
“主任!”
“嗯?!”
“主任你跑错方向了，F066现在不在医疗部……”
“他们把它送雅加婆婆那了?”
“主任你怎么知道?”
“医疗部那群废物处理不了的也只会往那里塞了。”
蹬蹬咚。
“主任!”
“又怎么了?”
“主任，F066已经从雅加婆婆的收容单元出来了，现在它不在那……”
“你!好小子!带路!”
“欸!”
半个小时后……
“你……想……干什么?F066?”
一节箱庭式的通道里，喘着粗气的坂乔正领着一众白大褂与束起触手马尾的归海虾对峙。
白大褂一群人没一人敢上前。倒不是怕归海虾乱开枪打伤人，他们反而是怕归海虾乱开枪嘣了她自己。
归海虾的身体太孱弱了，要是归海虾这么近距离给自己脑瓜子来一发子弹，医疗部全是神仙也难保证归海虾的存活率。就算是救活了，归海虾也没啥研究价值了。
“不明显吗?”
“我在威胁你，主任。”
雅加婆婆口中的“乖孩子”——归海虾，此刻正用迷你手枪指着自己脸蛋，一脸严肃的盯着坂乔。
这一幕要是给雅加婆婆看见，那大概率会气出一口老血。一顿苦口婆心下来，这孩子出门就把枪架到了自己头上?
……不过那位蜘蛛奶奶无法离开她所在的收容单元，这场面她倒是没机会看到。
坂乔安抚似的双手下压：“你在威胁我？让我猜猜，你想让我减少实验次数？”
“嗯哼。”归海虾的意图很好猜。
减少点实验。
归海虾很清楚，仅靠奶奶的心灵鸡汤，自己是绝对没法熬到“英雄降临”的，必须还得有什么实际上的减刑。
所以她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准备了一场危险的赌局。
如果能在这场赌局里减少实验次数，归海虾才会等待雅加婆婆口中的营救，否则归海虾即刻就会执行“世界再见”的想法。
她做不到在每天都要被拿去做一次实验的情况下等待一个没有具体期限的营救。
至于为什么不往项圈上开上一枪破坏项圈，然后变个身?
嗯……归海虾不敢赌。
如果限制项圈质量不好，子弹会带着项圈的碎片，当场干掉归海虾，那蜘蛛奶奶白劝导了；如果质量太好，子弹很可能随机弹射，当场干掉归海虾，蜘蛛奶奶还是白劝导了。
“也是，你的实验密度确实过高了，但你的特殊值得你获得这么频繁的关注。”
“这么多关注送你你要不要？”
“呵~你很勇敢，我从未想象过一只F级异常拿把枪就敢跑出来与一名科室主任谈判。”
“天天拿你做实验你也会和我一样勇敢。”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何况归海虾。
“倒也是，弱小生物的勇敢大多都是被逼出来的。
“你再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好，我们步入正题，F066，你敢开枪吗？”对自己扣动扳机的胆量可不是人人都具备的。
“是不敢，所以打算跟你谈谈。”
“当然你逼我一把，我也不是不能做到。”
“回答得很好，但是你真的有与我谈判的资本吗？”坂乔眯起了眼，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试探道。
“假如我告诉你有个狙击手正在瞄着你手上的小手枪，时刻准备打掉它，你会不会为了你之后的惩罚舒适度考虑考虑？”
“……”
“我保证，你手指一有动作，我的狙击手就能让手枪从你手上分离。”
“手枪是为了死的痛快，我不吃饭的问题你们解决不了。”归海虾语气平淡。
“你饥饿的问题我可以不解决，你失去枪械，我们把你完全控制住，然后把你抓去压榨性的疯狂做实验，而你距离饿死至少还剩半天时间。”
“这段时间，就是你被加工成酸臭章鱼干的全过程。”
“更何况你还好好吃了一碗蘑菇汤，压榨实验的时间还可以再延长，完全足够做到你无法使用为止。”
坂乔打着趣，句句紧逼。
“到时被实验折磨到疯掉的你还记不记得你现在的坚持都是个问题。”
“我倒是不介意加班。”
“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我当然介意了!
喂喂，天天一次归海虾都已经要碎了，给你一次性榨完那还得了?
更重要的! 他怎么知道我吃了蘑菇汤？难道我嘴巴上没擦干净？
不……不对！是诈。
意识到可能是个陌生的诈骗套路，归海虾立马撤回准备摸嘴巴的手，然后强装的一本正经道：
“蘑菇汤不好吃，木屋里吐了两个小时。”
绝对不能认怂，认怂了真就要遭受惩罚了。
他要开枪，他早开了！
要不是在乎我的身子，他哪会跟我啰嗦？
秉承着这样的想法，归海虾语气放的特拽：“你有本事就把我弄死弄疯，我不介意的。”
在奶奶口中，自己的身体最近对于他们来说是抢手货，他们不舍得随便让自己坏掉。或者说……他在骗我，狙击手压根没到场，他在忌惮我手上的枪？
……无论如何，他迟迟没动手肯定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无非不就是怕自己坏掉。
自己在海湾市的霉麻麻赌场里好歹也是一把好手。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押进赌场，归海虾就赌这个大头。
事实上，归海虾猜的也八九不离十了。
归海虾对于精神科来说可谓是极其宝贵。挂掉或疯掉的归海虾其实验价值远远不如活蹦乱跳的归海虾，坂乔一定会尽可能的保证归海虾的身心健康。
同时他也不想向归海虾妥协太多好处，所以他才会用不间断的实验折磨或是死亡唬吓归海虾，让归海虾乖乖就范，像之前一样按质按量的做实验。
两个赌狗都在赌。
你赌我会害怕惩罚与死亡而向你妥协。
我赌你会为我的极端行为而瞻前顾后。
“……”
气氛顿时变得沉默，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主任！我们的监控时刻都在监视，F-066手里的绝对不是真枪，C-011不可能有真枪给它。”
在氛围没变的更压抑之前，一句高昂的喊话从坂乔身后传出。
“它在骗您，或者说它被C-011骗了，它手里的顶多是个模型！主任！”一名员工自信汇报。
身为雅加婆婆的监视员，什么异常过来进行了心理辅导，带了什么东西，他自认为自己可是一清二楚。
尽管上班期间他经常会要下属帮忙顶会，去抽个烟打会麻将。但对于异常交互期间的监视，他那可是兢兢业业的检查的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因此他有这个自信。
别自信啊，我子弹不多的！
“主任，你要相信我！”
没办法了，得证明枪是真的。
不好意思，你猜错了。
“主任……”
嘭——
“额啊!”
一声枪鸣，眉宇间充满了将要被夸赞的喜悦的监视员跪倒在了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膝盖上淌出的鲜红。
“真枪。”
“有实弹。”
后退，后退。受伤员工身周的人害怕归海虾又照着旁边的人来上一枪，往后退开了几步。
“呼~”
归海虾也就震慑一下，她倒没那么缺德打算再浪费点子弹，
第一次开枪啊~说来还真是……刺激呢！
幸好让奶奶教了怎么握枪。枪的后坐力比想象的大好多啊。本来是瞄他命根子的，竟然打这么偏。
……嗯？
好冷淡，感觉这群人对开枪这件事都没什么反应啊。
……没人帮那个中弹的止血的吗？他们真的是同事吗？他都躺地上了。
坂乔身后跟着的人群窸窸窣窣，有的在侧头交流，有的在挡嘴说话，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上前给予那个中弹的人帮助。
是担心上去帮忙我会打他吗？
“……”皱起眉头，归海虾的心里也变得窸窸窣窣起来。
他们到底在窃窃私语什么啊？
议论受伤的那个人吗？
还是在……
讨论我？
我有什么好讨论的？
握枪姿势不对？
准头太差？
头上的触手恶心？
嘲笑我的悲惨遭遇？
归海虾心里不停上演着小剧场。
谁叫那个鬼主任还没讲话，跟个哑巴一样的:“喂，你倒是发表一下意见啊？”
坂乔沉思着，一脸平静，仍是一言不发。
“喂！”
“唔……”
看到坂乔继续保持沉寂，看着他身后的人群说悄悄话般的交谈，不知怎么，归海虾的不安涌了上来。
“喂……”归海虾说话的音量微弱了起来。
还不讲话吗？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归海虾手指逐渐攥紧，她眼睛四处乱瞟。冥冥中，归海虾甚至感觉真的有狙击手正在瞄着自己手中的枪械。
所有的白大褂都在阴谋得逞似的笑着看着自己。
密密麻麻的眼睛冲着自己眨巴，他们不怀好意，它们饱含恶意，他们在面前，它们在头顶，它们在身后，它们在脚下……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们都在看着我……都在背着我议论我……
“我……”
归海虾澄澈的眼睛变得幽蓝，像是海底发光的水母般，蓝的明亮，亮的诡异。
他们在讨论处置我的办法！
不，不行!
要是真给他想出办法来，我岂不是要被整的欲仙欲死？
枪被打掉，他们一拥而上的把自己抓住……
然后把我弄到疯掉……
我不要……
疯掉什么的，才不要……
忐忑不安的情绪满溢了出来，它们化成了条枯槁的手，扒上了归海虾的手中的小手枪。
脑袋一热。
归海虾朝着自己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嘣！
铛！咻！
一瞬之间，一枚黑金色的子弹及时赶到，打掉了归海虾手中的手枪。
归海虾手枪中的子弹，也因为偏开了枪管，顺着归海虾后脑勺后面划过，擦开了束着触手马尾的蛛丝橡皮筋。
归海虾的触手头发散开。枪管弯曲的小手枪摔落在了地上。
坂乔等人却仍没一人敢上前。
对弈尚未结束，归海虾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嘴脸。
捻过触手上粘着的断裂蜘蛛丝，归海虾不急不慢的用触手圈起已经废掉的手枪，重新将它交递到了自己的手上。
那样子，就像归海虾真正放在谈判桌上的不止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和精致的小手枪般。
她似乎仍有后手……才怪。
实际上归海虾风轻云淡的脸，完全是吓傻了的表现！
刚刚她心脏都漏了一拍！
若不是触手挡住了，背后被冷汗润湿的大白T绝对特别显眼！
捡枪完全是东西掉了身体的自然反应，归海虾她自己哪有那个胆啊？
心里全是：完了完了完了。枪也坏了，想要“世界再见”的决心也表示了，这下，这下真要被做成章鱼干了……
整个世界感觉都要变成灰色。
“够了。”见到归海虾这一系列的神操作，坂乔也终于忍不住了。
再不喊停这小妮子是真要死。
“F066，你的要求，说来听听。”
“欸？”发生了啥，他为什么突然同意了？
坂乔：你说呢？你那视死如归的决心跟真的一样。
风干小章鱼也就是吓吓归海虾，真要实操起来，先不说主管答不答应，首先坂乔自己就心疼死！归海虾在精神科独一档的珍贵程度那真不是盖的。
“我为了你的存活，我希望听听你的条件，考虑满足你停止威胁的要求，我说明白了？”
“……！”
听到坂乔的答复，归海虾的嘴角差点没压下来。
最难的部分……搞定了!
“喝呼~”长呼一口气，归海虾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条件。”
“除开减少实验密度你还有额外要求？”
“嗯。”
“……你讲，我听。”
“第一，我不要做难受的实验。”
“小妹妹，你要是彻底断绝诸类带有痛苦的实验，你就真没什么研究价值了，你知道吗?”
要真每天让归海虾舒舒服服的，活着的归海虾与死了的其实研究价值差别不大。
“那……顶多一个月五次，这是我的底线。”
“你的底线太高。”
“如果你答应，之后的实验我会尽量配合，剩下两个条件我也不会开的过分。”捏着衣角，归海虾尽量将话说的圆滑。
“五次……你另外条件？”
坂乔摸着下巴，让归海虾跳下一个要求。
“第二，我要随时可以回来蜘蛛奶奶这边的权利。”
“异常的交互算是一项实验，随时添加会很麻烦。”
“你答不答应？”
思索片刻，坂乔抬起了头：“这个我允许，第三个?”
“解开我脖子上的铁圈圈。”
“不行!”
就知道。
“我要知道你的名字和职称。”
归海虾指了指坂乔的鼻尖。
“哦~有趣。”扬起眉毛，坂乔来了兴致。
“好，重新认识一下，我本名叫坂乔·格拉理高，现就职于异常研究局极地基地的实验部门精神科主任。”
“我记下了。”
“你不介绍一下自己吗? 机灵的小妹妹，有来有往，方为礼节。”坂乔学着东亚书籍上的名句，故作雅致的出言。
“归海虾……别叫我小妹妹，我男的。”
“公的母的无所谓，你定居在联邦？”
“昂。”
“你的居住所是租聘而来？”
“嗯。”
“但是你在联邦没有入职记录，我很好奇，你到底如何上缴租金？还是说你和你的房源方达成了什么协议？”
“……咋滴，想趁我不在，跟我房东要我租公寓的押金?”才三千块喔。
“我看着像是在乎那点钱的人吗？”
“那你问那么细做什么？难不成我什么都交代清楚你会放我走?”
“放你走？不会，该研究还是得研究，当然了，刚才我答应你的条件往后都奏效，你近期的精神类实验项目会暂时换成其他舒缓的实验，当是我履行承诺的开始。”
“相应的，你给我放安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