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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Nat奈特 更新时间:2024/10/7 0:52:23 字数:3568

觉皮·叟费勒先生爱着“母亲”。

母亲却嫁给了另外一个名叫艾娄的人。浓厚的爱意引起了强烈的嫉妒,他逐渐有了想杀那人的欲望。他用理智控制住这种欲望。在不易被人察觉到的地方凝望着她,猜测着她的所思所想。在脑海中记录下所能看见的,有关她的一切。

尤其是在夜晚他看的格外清晰。她每一次的呼吸都能成为他在黑夜的空气。在两条街道外的母亲则浑然不知自己已在星罗的眼眸之下。

这片黑夜之中,他逐渐有了奇怪的猜测。拥有着他这样情感的人一旦有了猜测,那它就会变得越来越真实,直到变成脑内的真相。无论这个真相是多么的离谱,都会如此。他在那个黑夜到白昼的时间,终于下定了结论:母亲想杀死她自己的丈夫。

自从答案确定后,他也便逐渐明白,母亲并不爱任何人,或者说她爱着所有人,她对所有人的爱都是平等的。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他必须迈出第一步,不能在黑夜里继续待下去了,即使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是罪恶的,也在所不惜。

但这还不够。艾娄死后,母亲又因教会的规定,嫁给了艾娄的兄弟——玫可尼·恩姆。他必须采取其他措施。

“喵~”

“这是最后的了。”

这一次精心安排的偶遇很成功,叟费勒先生坚信着只要隐藏住内心的同时,一步步地靠近,在未来就会因某个契机,真正和她在路上并列而行。

叟费勒先生比母亲小一些。当他还是少年的那个时候,这份爱就因她的姿态而根深蒂固。

那时候,母亲还在四处寻求归所。她途经伯利恒时伯时,国王正好派军队来了。伯利恒城是座偏僻的小城。有人预言伯利怕城会走出一人,待那人走出此城时,就注定王国将会灭亡。国王害怕预言成真,便派一支军队前往伯利恒。一声令下,士兵冲入将小孩,老人,妇女,青年都一一斩杀。

他们无法逃走,无论天空还是地面,都已被军队封锁。

天空下着雨,在几间破败的屋舍角落,母亲与一个老人躲在那里。这并没有用,他们还是被一个士兵发现了。士兵朝他们开枪,母亲躲闪不及,被击中右边大腿,子弹瞬间爆炸,整条腿就这么在爆炸中消失了。母亲疼痛地倒在地上,让老人先跑。母亲想展开翅膀跟上去,这时又射过来两枪。一枪射中右边上臂,一枪射中刚要从空中逃走的老人。母亲重重地摔在地上,右手臂瞬间被炸成肉末,右半边脸也被刚才的爆炸波及,骨头显露于肉间,眉毛和头发被火焰舔舐,留下参差不齐的烧焦边缘。而老人则被刚才那一枪击中脑袋,垂直掉落在了积水中。

母亲倒在地上,神志开始不清,明明脑袋并没有中弹,脑中混乱不堪的东西却越加膨胀,仿佛快要炸开。模糊的视野里,母亲似乎看到好几个人在四处乱窜,然后中弹,倒在街道上……

一个士兵走过她的身旁,毫不犹豫地将一把刀刺入她的背部,随即拔出离开。好像这一切只不过是顺便的事。

良久过后,纷乱的声音消失了。雨水流窜的声音也越加明晰,似要把满城的污血洗净。

母亲害怕战争,害怕自己的同伴死亡。原本的世界是残缺的,底层人的爱被高层人的贪念给捻灭,这需要去改变,改变最基础简单的方法是战争。而战争又不可避免地带来更多生命的死亡,她是经历过的,她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它是能被人感知的事物中最为痛苦的无形之物。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了,她逃跑了,逃出了她原本的国家。四处流亡,逃离战争,寻找安息之地。

她曾经的朋友经常对她说:“别总是想东想西,你只要爱你自己的世界就可以了。”这位朋友本是为了他的家人而参加运动的,他的家人死后,就退出了运动,并消失了踪影。后来大部分人都以为他是以自杀为结局的,但事实上他最后选择的是自愿的赴死。母亲当时亲眼看到,他为了救一个小孩导致整个下半身都被炸毁。她努力给他救治,却没有用。在临终前,母亲问他为什么要救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明明不关他什么事啊。他则回答,因为有神在。在和母亲相处的那段时间,他从未有聊到过神。也就是说他开始信仰神,应该是在他的家人死后。

母亲与他不同,她从始至终都信仰着神。现在那句“别总是想东想西,你只要爱你自己的世界就可以了。”也已变成对自身的警言。她每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会变成她的全部世界,待她离开后,那里又会从她的世界中消失。而她世界之外的世界她只能去请求神。她也不想离开,外围的世界在不断挤压她小小的世界。每一次的破碎她都只能选择离开,没有办法,无法反抗。要结束了,这一次是连同灵魂的彻底破碎。回顾至今为止的人生发现竟一直在循环,继续下去也毫无意义。

那愚蠢的自我暗示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怯懦,她也想要像神一样为在苦难之中的世人降下福祉,让世人脱离苦海。苦难是永不消逝的,必须有人去承受这世间的炼狱,才能拯救世人。神为什么要去拯救这世间,因为祂爱世人。爱为这世间生命赋予了意义。

“因为有神在。”

脸部模糊的血肉和皮肤不断增长。两臂以及下肢的骨头牵着血肉延伸。

母亲终于明白他最后为什么会那么说了。她就和当时的他一样,因为神终于寻觅到了一直渴求却又一直压抑的纯粹。那些被人评价为天真,是遇到现实就会破碎的幻想,却成为了神落在地狱的一缕蛛丝。

新生的小臂支撑着身体,右臂推开上方的重物,早已没了鞋的双脚踩着恶心的物块。她没有一丝优雅可言,像一只蚯蚓一般在泥泞里爬行。她感到头昏脑胀,分不清方向,却没有任何犹豫,顺着蛛丝剥开坚硬的,污秽的,阻挡她的一切。她还是害怕战争,还是害怕同伴的死亡,但斗争不可避免,牺牲也必定会有,草原上是必然需要有一只领头羊引领羊群,才能寻找到牧羊人的。而只有不断的在这条路上爬行,才会有人看到,才会有人知晓,才会引领出一支羊群。

顶着痛苦和污秽向上攀爬。最后从尸体的掩埋中探出头来。身上原本灰黄的亚麻布衣,早已被雨水和血水浸透,那破烂不堪地挂在身上的布料甚至都不能称之为衣服。这是场奇迹,这是神对她的救赎。

即使天空昏暗,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周围的景象。混乱还没在脑中消退,异样感就随之从胃传来。她干呕起来,酸水至体内向外流去,连带着两个黑色物块吐出,掉落在那滩粘稠的污水之上。

国王以罪孽之地为由把伯利恒血洗了,没有留下一丝活口。为了清除这里的罪孽与冤魂,这里正在准备一场仪式。

大雨终于停了,祭司带着他的儿子一起来到了这里。祭司本是希望通过现场教学让少年学习到更多东西,叛逆的少年却对这些仪式不感兴趣,甚至还趁着他们不注意飞走了。

天空开始逐渐变得昏暗,天空中的少年借着余晖看到一片黑色的东西,凑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巨坑。他落在巨坑旁边,一股强烈,刺鼻的奇特臭味从坑中弥漫,他忍不住想要去捂住鼻子,抬起的手却在看清坑中东西时停住了。坑中是七零八落的成千尸体,它们杂乱无章地倒在坑中,散发出强烈的腐臭味。

但是,这些并不是让他静住的原因。为数不多的狭小空地上,一个女人在不断碰击着两块黑色石头,试图点燃她前面那一小堆杂草和亚麻布。少年死死地望着这幅景象,全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少年的世界中变得只剩下她。许多年之后少年回想起来,会感慨是在那一刻他才在这个世界中真正存在。

母亲还在不断重复着动作,没能注意到少年的存在。碰撞出的火花转瞬即逝,给予不了一丝温暖和光明。天空越加昏暗,少年逐渐看不清她的脸。灵魂仿佛这时才回到身体里。

他匆忙地从衣服内侧掏出一根木棍。那是他的法杖。他激动地冲下去,踉跄着差点摔倒。少年站在母亲面前,将法杖举起,“照。”稚嫩而有力的声音将法杖尖端震起火焰。

“给。”他将法杖递给她。

母亲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喘着粗气,脸色红润的少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也就是自从这时起,母亲对眼前这人的疑问将会和他对母亲的爱一样越聚越多。

他们从坑中爬了上去,母亲拿着少年的法杖望着底下的尸体。法杖点燃的火不同于平常用到的火焰,它点于法杖之上,却没有消耗任何一点木材,也没有烧焦的痕迹。周围的寒风更是无法推动它一丝一毫。母亲将法杖扔入坑中,火焰瞬间失控,形成巨浪覆盖了整个死人坑。他们两人则伫立在一旁凝望着这一切,陶醉于其中。

埋于坑中的尸体的灵魂被束缚于肉体,永远都会活在地狱的刀山火海里,而神降下的火焰将灵魂从肉体与炼狱里解脱。这滔天的火焰是神降下的救赎的手,是从坑中爬出的阶梯。不论它的燃料是多么冰冷且污秽,这火焰的光辉也是温暖和纯洁。

“好美。可是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吧。”母亲望着火焰的眼神始终没有移开,“还是不要见到的好。毕竟这美丽的纯洁是以痛苦与鲜血为前提的。”

少年一直注视着她的脸,见她露出悲伤的神情,他立刻道:“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再看到的。”

“啊,啊。”接着少年又想起她刚才所说的话,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我的意思是,我一定会在你能接受的范围内让你看到的。”

母亲微笑着告诉他不用。他已经帮助过她了,甚至还把他的法杖弄毁了。他还只是孩子,母亲是无法做到把自己的所有愿望都托付给一个孩子去实现。

之后他们就在都不知道到对方的姓名的情况下,分开了。

至于回去后的少年,发生了些许改变。原本顽皮的性格开始变得沉稳,他不再四处游玩,而是跟随父亲学习。

在母亲所不知道的地方,一只幼小的蝉正为了见到太阳在地下掘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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