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嫁给恩姆后,很快就有了孩子,是个女孩。恩姆还有三位妻子,而她们生下的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女孩。生下孩子后不久,恩姆就去外国处理事情了,需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而就在这段时间,母亲与叟费勒的来往变得越发频繁。
恩姆在带着个奴隶女孩回来后,大概是因为长途奔波导致的疲惫,他马上就拥入了后宫们的怀抱。那间装有着母亲的府邸是属于他的,他当然可以在里面任意妄为。而叟费勒先生仅不过是只趁着府邸主人离开的时候,偷偷装入了一块空隙的老鼠。主人一回来,自然是容不得有老鼠在自己家中的。
无法放下又不能得到回应的情感,只能转而去寻求毒与酒精的问题,让大脑浸泡在虚妄的幻想里,**着危险的短暂快感。酒精和针管日益增多,可掩藏的情感也愈加强烈。这还不够。他用药物抑制住身体对自己的救援,似要让自己就此死于虚渺的极乐之中。
于是在母亲久违的来探访他时,失去理智的叟费勒先生做出了让他自己最为痛苦的事——母亲怀孕了。叟费勒因此第一次在这份爱中感受到了后悔的情感。
说是恩姆一回来就投入了后宫的怀抱,其实府邸里的其他人也就看见他出入过母亲与另一位女人的房中。
玫可尼·恩姆以前曾是医生,现在则是位颇有威望的神官。平常总会有人来探访他,其中孩子父母以及孕妇这类人群尤为多。他们通常是请他为还未出世的孩子赐予祝福,或是帮他们查看孩子性别之类的。
在恩姆回来一段时间后,一对夫妇拜访了他。他们想请求恩姆检查一下他们孩子的性别。当被告知是女孩后,这对夫妇明显感到很失落,却也必须得接受现实。
无论是教典还是国法都明确规定杀死无罪的生命是罪恶的,其中也包括胎儿。
母亲生下了第二个孩子,不出所料还是女孩。 不过在大约一个多月前,另一个女人已经为恩姆先生产下了一个男孩。男孩虽是早产儿,身体却并没有任何异样,非常健康。
这个女人是位有钱有门弟的贵族小姐,也是最早嫁给恩姆的。奇怪的是她却迟迟没有怀孕,后来恩姆明确告诉女人以及她的亲属,她并不具备生育的能力后,她的家人花费重金寻医,也终是没有办法,一个女人无论身份,地位有多高,如果不能生育,就会是这个人乃至整个家族的耻辱。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也是这个世界所不能接受的。没办法,最后他们只能选择将此事隐瞒下来。
一位在东边大陆极有名气的商人有天造访了这个国家。这名商人这么有名并不是因为有多富裕,而是因为在女性不能从商的社会背景下获得了教皇的允许,成为整个大陆为数不多的女性商人。并且听说只要给予足够的金钱,这位商人还会帮人预知未来。
母亲听说后也找到了这位不可思议的女性商人。
最开始她只是去找商人咨询未来。这位商人似乎是会读心术般,轻易看穿了母亲的内心。甚至两人竟然奇迹般地成为了朋友。
就在那天,两条平行线似遇到了某种契机般,交织在了一起。尽管她们各自的理想不同,信念不同,对于人生和世间的态度也大相径庭。
商人预测未来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以是视觉,听觉,也可以是嗅觉,触觉。她可以测出准确的未来,可那便会是一个既定的未来,无法再改变。而如果是些虚无缥缈的细枝末节,那便会是对于现在的提示。
商人给予了母亲一个预言:小心关好门,不要让观众进来。观众进来之时,戏便燃烧殆尽了。
母亲疑惑地问这个预言是什么意思?商人则回答:“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奴隶女孩也找到了商人。当初恩姆买下她,就是看她长相可爱,又身材矫小。也或许正因如此,才误判了她的年龄。恩姆在知道因自己的行为导致女孩怀孕时,当即想扼杀她腹中的孩子。而在他冷静下来思考过后,却想到了更好的方法解决此事。
至于奴隶女孩,在她知道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生命时,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喜悦。明明她也还是个孩子,对怀有孩子的希冀和对孩子的母爱,却比寻常母亲还要深邃。或许连女孩自己都不知道,其实这些情感在恩姆先生带她第一次看到海的那天,就已油然而生。
那天她立于崖上,望着水平线上的黑点,一直望到月将浮空,日要落海。她顿时有一种冲动,想要从崖上跳下去,游到那遥远的水平线。那里太美了,美到即使死后她的灵魂也会前往那安详之地。
“那个黑点是什么?”她问。
“那是一座孤岛。”恩姆先生道。
孤岛……
碧蓝相凝相融,日月相逐相随。可停泊于天与海边境的孤岛又该望回谁,它的周身只有广袤的空白。
一阵孤寂的风袭向她微微发颤的身体,差点把她吹倒。她哭了起来,却不敢发出声音让周围人听到。恍惚间,她看到一只与天海一色的鸟划过她的头顶,向水平线飞去。
她双手抱腹看着它远去,心里如是祈望道:“神啊,请让它降落到浮岛上吧!”
就这样,像是上天的安排般,青鸟真的落到了孤岛上。
然而,恩姆先生带着奴隶女孩回国后的某个晚上,她梦到那自出生起就每日为孤岛啼叫的青鸟,在夜里飞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正常的吗?他去哪里了?还会回来吗?怀抱着这样的疑问与不安的她,收到的回答是,“你腹中的孩子已经消失了。”
她惊恐地想继续询问,却被恩姆命令不准再关心,更不准再提及此事。
而她此次来寻找商人也正是为此。商人打开门看到她,便请她进去坐了下来。在昏暗的空间中女孩和商人相对而坐,商人让佣人端上茶水后,便让佣人离开了。
商人先是喝了口茶,才看向女孩问道:“可爱的孩子你想在我这知道什么?请把心中所想的事物都由口中的话语表达出吧。不用担忧,我们交谈的话语,永远流淌不出这间屋子,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女孩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张着嘴,欲言又止。
“请相信我。交易是绽放在信任之润土上的郁金香,信任干涸的土壤只会开出有毒的曼陀罗。向我交出信任和代价吧,只有这样我才能为你浇灌出一枝吊兰。”
“我。我想知道我怀的那个孩子是否存在未来。如果有,那这个未来又是怎样的?作为代价,我会付出我能给予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你的孩子?你是说在这具幼小的身体内包裹着一个微小的生命。”商人上下打量了下女孩。
“不。或者说,原本是这样的。可那个孩子在某天晚上偷偷溜走了,现在我感受不到任何有关他的气息了。”女孩说着摸向自己平坦的腹部,悲伤和眼泪同时从脸上溢出,她用细弱的声音卑微地乞求道:“求求您,如果,如果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或者知道我的孩子去哪里了?请告诉我。”
“抱歉。我无法给予你答案。而且还请你再回答我几个问题。你知道你做了什么才导致那个孩子来到你身体里吗?”
“知道。妈妈曾教过我这些。”
“你身体里曾孕育的灵魂,又是同谁创造的?”
“……我不能说。”
商人盯着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既然你不愿说,我也无法强求,毕竟这种散发着危险的花瓣是不能如蒲公英一般随风播撒的,而且尤其是不能让它飘到像我一样的商人手里。”
商人放下手中的茶杯,“那换个问题。怀上那个孩子是意外吗?”
“应该……是的。主人知道时看起来很惊讶。”
商人听到这,轻轻笑了几声,“我明白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但是……”
“我会把你想知道的未来,种入孩子父亲的身体里。如果你想看到那个未来的话,就拼上性命把那个人给杀了吧。”说完商人便准备起身离开。女孩对于她的这番话震惊不已。
“等等,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通过我杀掉他吗?可仅凭我怎么可能杀了他。他也不是坏人,如果有什么矛盾的话……”
女孩还想继续祈求商人改变主意,商人却不愿再听下去。她进入屋内,独留一扇通向外面的大门和女孩一人在这空荡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