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姆先生死了,叟费勒先生知道这是上帝的安排,知道这就是那个会让他们真正并列而行的契机。
母亲快要来了,他必须打开房门,让她进来。母亲是来给叟费勒先生道谢的。他早知道她会来。为了鼓足胆量打开门,在之前他拿起了自从那日起就被放起来的酒瓶。现在脸色还有些红润的叟费勒先生,呼出口气,转动着把手。此刻的他就像是只蝉,在奋力拨开那阻挡他见到光明的那最后一层土壤。
门打开了,他邀请她进屋坐下。叟费勒先生自己却没有坐下。
他站在母亲旁边道:“你已经没有丈夫,他也再没有兄弟可以要你,那么现在你可以……”
叟费勒先生瞬间从背后抱住坐在椅子上的母亲,“嫁给我吗?”
母亲并没有挣脱开,却也没有开口答应。见她没有反应,叟费勒撒开手,后退了几步。
“你为何不语?
“你能嫁于别人,为何不能接受我的求婚?
“你能给予路人以关爱,为何不能回应我的真心?” 本就有些红润的脸庞因为激动变得更加通红。
母亲低着头,轻声道:
“你与我要再多些时间思考。
“我们不是小孩,不要把它当作游戏。
“婚姻本是契约,不要让它成为枷锁。”
叟费勒激动地走上前,一掌拍到桌上,母亲也被惊得抬起头,和叟费勒对上视野。
“那你就把它当做游戏。
“一场开始于很久以前的游戏,
“一场时限为一生一世的游戏。”
“而如若是枷锁又如何?
“只要能让我们捆绑在一起,就足矣。”
他用手抚摸起母亲的脸。
“就算知道你我之间的爱,并不相同。
“只要你知道我爱你,
“并一直陪着我,这就够了。”
母亲推开他的手站起来,走到一旁挂着的鸟笼前。“这有什么意义?
“如果鸟不想留在你身边,
“就算把它困于笼中,
“也最多只会让一个活物变为只供观赏的死物。
“还是说你仅是想要只供观赏的金丝雀。”
母亲拿着鸟笼来到窗边,打开窗户,将鸟放走。
“与其践踏这美好的生命,
“不如撒手放它自由。
叟费勒先生看到这,并没有生气。
“哦。你把它放走了。你知道那是什么鸟吗?”
母亲将写笼放回原位,而叟费勒先生说着也走了过来。
“那是塞拉鸟,
“一种生来就是供人饲养的鸟,
“它根本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如果它够职明,就会选择回来,
“如果不够,就会被自然摧残至死。”
突然,叟费勒先生把母亲推倒在桌上,母亲用双手支撑在桌上,看着斜上方的叟费勒先生,恐惧显露于色。叟费勒先生接在这粗暴的举动后面的话语则变得温和了许多。
“而你,亲爱的。
“你两次丧夫,又未能生出男孩 ,
“已不可能在那个家中待下去了。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能去哪?
“这是你唯一能活下去的出路。”
他逐渐靠得更近了些,说出的字句逐渐有些颤抖。
“ 如果,如果,
“你在此刻答应我,
“你的一切愿望我都将帮你实现。”
红了眼睛的他低着头,盯着母亲。泪滴到了她的脸上。语气和表情已与最开始截然不同,此刻他竟如一只卑微的老鼠在乞求饶恕。
“求你了,给予回答吧。
“为这场漫长的等待画上句号,
“不论它是给予归属的圆满喜剧,
“还是相互别离的破碎悲剧。
“都该拉下帷幕了。”
先是指明她无路可去,后又哭着说会帮她实现愿望,这种软硬兼施的方法,引导目的属实太过明显。虽是这么说,其实叟费勒先生并没有这些意图,他的所作所为只是顺势而已。也就是说,不论是最初的愤怒、激动,还是末尾的恐惧、悲伤都是真实的。
母亲别过头,不敢和他对视。
“好,我答应。”
他不敢相信地咬着嘴唇,颤抖着终于挤出一句:“谢谢。”
叟费勒先生向前倾倒……
一个看似圆满却又支离破碎的家庭就此组成。
很多年后的夜晚,叟费勒男士单独一人回去时,路过了一家珠宝店。他进入了店中,想给母亲买串项链。他在一堆华丽的、金灿灿的珠宝饰品中,看到了一串结构样式简单的项链。链上并无过多珍贵装饰,只有一朵洁白纯洁的桔梗在上面绽放。
店员此时过来,看到他的视线停在那条枯梗项链时,激动地跑到他面前介绍道:“先生,你真是好眼光!现在的人大多都更喜欢镶着钻石珠宝之类的奢华饰品。好能彰显他们的身份。而这种样式简单而又纯洁的,也早已不被重视。相当初,在许多年前,这还是风靡一时的菜特西尔款式。”
叟费勒先生其实并不了解这些饰品,也不知道如果送人应该选择哪种。他看上那条项链单是因为在几十年相处中,他逐渐了解到母亲喜欢花,尤其是桔梗。
最开始,叟费勒先生喜欢她,或许只是因为样貌,可在他逐渐了解母亲过程中,爱意却只增不减。当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时,他了解到了她如圣母玛利亚般的一面。
当他在她身旁时,他又了解到了她这纤细,柔软的一面。
他也曾想过送花给母亲,却被母亲拒绝了。她说她更希望与花不期而遇。
他并没有听进去店员的任何话。他打断店员的继续介绍,直接买下了那条项链。
选了个好看的饰品盒放入后,就准备回去了。
在路上,却遇到了个人。从他的服装上看,大概是贵族阶级的。
“叟费勒主教,在这里遇见你真是我的荣幸。上次舞会上看你夫人缺少了一条与她匹配的项链,我这里正好有条不错的,本来想看什么时候有时间亲自送去。没想到在此就先遇到了,哈哈…”说着,他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条看起来就极为贵重的项链,
“那还劳烦你转交给夫人。”叟费勒先生刚想接过,却忽然又想到明明有许多人都曾送过她各式各样的项链,却为何未曾见到她戴过一条。
叟费勒先生当即对他说:“你还是明日自己亲手送去吧。” 他说完,甩甩手便加快回去了。他回到宅中,立刻问佣人母亲在哪?佣人则回答,她还未回来。
叟费勒先生逐渐平静下来。
佣人指着一个方向,继续说道:“孩子们这么晚了,也不愿去睡觉,就一直在那待着,说是要等夫人回来,这可怎么办啊?”
朝她指的方向望去,两个孩子在一张长桌旁,或是扣着桌子,或是看着地上的蚂蚁。
“你去忙你的,不用管她们。”
当佣人离开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走进去不到一米然后又退了回来。
沿着过道,走向宅中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