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桔梗花开了,母亲与叟费勒先生也即将离开。或许是被花香影响,在搬离的前夜,叟费勒先生邀请母亲来到了教堂。
进入教堂后殿,一座威严的神像屹立于他们面前。在祭坛后方的神像其实也可以说是石像。不论是谁怎么去观赏这座所谓的神像,也只能看到一块石头。这块石头的模样,就是神的模样。巨石是用类似于渐变花窗的特殊材质所制成。会随太阳至黎明到黄昏,从红渐变至蓝,从蓝渐变至黄。
而到了晚上,在月光的映照下,花窗折射出一簇簇满天星,繁星散发出香气熏陶着沉睡的巨石。就在这宁静而神圣的空间里,他们将许下了只属于彼此的誓言。
叟费勒先生拿起手杖,对着手柄处的水晶起誓:
“在繁星的注视下,我立下真挚的誓言,自此刻起,我将把生命的余晖,毫无保留地奉献于你。
“你的心愿将化为我的追求,你的信仰将指引我前行。
“从年少的岁月延绵至今的情感永不褪色,过去的火焰也将于今日再度燃起。
“你俯身于万丈尸山前的姿态,何其优雅;为星星之火而敲石时的面容,何其动人。
“因此,你崇高的精神灵魂一日不变,我卑贱的种族灵魂亦将与你同在。
“无论命运的风向如何变幻,我都将与你携手共进,直至永恒。”
夏夜的冷风吹来了丝丝桔梗花香,母亲还在诧异于这花香从何来,叟费勒先生就已将手中的手杖递予母亲,现在该轮到她了。
“照。”
手柄处的水晶照射出火焰般的光芒,将他与她的誓言铭刻于这水晶之中。午夜夏日,桔梗花香伴以微凉的风弥漫,驱散了教堂内的庄严肃穆,抚平了慌张激动的心情。今夜的幽静与递过来的“火把”,把她的记忆牵引回来了少年递予她“火把”的那个夜晚。
被花香迷晕的母亲接过手杖,恍惚间回想起刚才叟费勒先生所说的,就如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花香般,那没有经过多加思考的话语从口中流出:
“在神明的凝视下,我立下真挚的誓言,自此刻起,我未来的每一刻都会与你同行。
“你的双手引领我前行,你的双足坚定我的信念。
“至天上宫阙降落到凡尘地面的情感永恒不息,欲见璀璨光芒又畏惧其成因。
“我畏忌着,岁月与琐碎把你的情感消磨;我恐惧着,报以情感之际你却激情消退。
“但是,我本置于郐下无讥之列何谈去处,与你并排同行是唯一道路。
“无论命运的轨迹如何曲折,我都将会与你牵手而行,永不止步。”
“好了。现在用力把它扔向空中。”
对此感到不明所以的母亲也没加以过多思考,就照做了。
高高飞扬的手杖在空中旋转,水晶手柄闪耀出温暖而纯洁的光辉,构筑出天堂一缕阳光垂下到地狱烈火中的场景。映照出漆夜之下燃起尸火,化作丹羲之光的少年与她。
“我说过,我会再次让你看到的。喜欢吗?”
叟费勒先生接住落下的手杖,重新让其立于地面,顺势转身面向母亲。
母亲终于意识到,那时被改变的不只有他,还有那个少年,也就是眼前的这位男士,她的丈夫。他没被衰老的容颜所劝退,没有被流逝的时间所侵蚀。当时的情感可能只是靠幻想来维持,可现在却没有因认识到真相而破灭,也没有因长久的沉默而放弃。上面画着与他的故事的走马灯不断闪过,才发现那满天繁星是如此的胆小怯懦,只敢在夜晚睁眼,又是如此的忠贞不渝,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愿以跟随。
他一直在身边,为何从没有注意到。恐惧消失了,孤寂找到了依托,未来不再孤独,夜晚也不用再独自哭喊。双方在沉默的误会与猜疑中痛苦不堪,现在桔梗花开了,藏匿于心中的情感随花香漫溢。
季夏时分,风拂过满天繁星与雄巍的教堂钟塔,在星辰与神明的见证下,随着她向他走近。滴落的泪水,在充满着花香的空气摩擦下燃烧,坠在地上溅出火花,点着教堂的同时获得了救赎。
她拥抱了他,被周遭火焰和桔梗花香萦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