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雨回到了家,很标准的一所城市套房。
“回来了?”父亲看向了女儿,却没能让女儿看她一眼。
“我回房了,今天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不用做我的饭。”
宋诗雨的行为举止与往常一般无二,哪怕是父亲也不会留意到任何不对。
父亲叹了口气。她和家人的关系从上初中开始就这样了。
对于家人的要求,宋诗雨不会做丝毫忤逆,但在此之外,她和家人不会有任何非必要的交流,大多数时间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自从初中的那件事之后就这样了。
……
宋诗雨在初中时的追求者其实不少,在那个时候,她的性格可完全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她是一个开朗乐观,说话大方的女孩,和家里人的关系也很不错,几乎是无话不谈。
阳光开朗、积极乐观、好动活泼,几乎是现在宋诗雨的反义词了。
造成这种改变的原因,全是因为她曾喜欢过一个人。
宋诗雨的性取向不正常,这一点,在这件事之前是完全没人知道的。
直到她向自以为了解的某人告白之后,这件事才算传开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在当时看她的眼神。
嫌弃、厌恶、恶心……
这种事情,其实拒绝也没什么,就算做不成朋友了也没关系。
唯一可怕的是这件事被传开了。
那种鄙夷与唾弃迅速蔓延到全班、全校,很快又演化成了暴力、欺凌。
宋诗雨用了很久的小提琴琴弓,被他们用来当做武器,一下一下的抽在她的身上,然后,啪的一下,断了……
事情闹到教导处,把家长也闹了回来。
在学校被训了一顿,回家又被打了一顿,从身到心没有一处是好的。
在那以后,宋诗雨就学会了一个道理——别做异类。
她的话开始变少了,与家人的交流也变少了,可她的成绩却疯了一样的猛涨。
宋诗雨从中游一直飙到上游,然后,终于停在音乐生全级第一,之后和第二名的差距又不断拉大,将这一名的差距拉成了天堑。
之后宋诗雨以全市第一的身份考上了全市最好的私立学校,免费入读承恩实验中学。
宋诗雨的琴弓换了一个,但怎么用都感觉不顺手,终于还是选择把那断弓拾回来,修好之后继续用,但上面留下的断痕却永远无法修补了。
……
宋诗雨坐在窗台上,抱着她的小提琴,看着外面依旧繁华的城市。
“究竟什么是喜欢呢?”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的小提琴……真是个怪人呢。
她和南木徽之间其实根本什么也没有,只是最最普通的朋友罢了。
如果非要说南木徽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比较懂她,让她觉得安全,可以浅浅的谈心罢了。
只是朋友而已。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
她们相识快三年了。
最初那一年,宋诗雨刚入学。
整个音乐班的人都觉得她不好交流,因为她不喜欢说话——是真的一句话都不说。
除了吃东西,几乎不会听到宋诗雨的嘴里发出任何声音。
宋诗雨无法融入班级,常常一个人出去散心。
她走到了湖心亭,这里的景色是如此的令人心醉,宁静的就像一潭水,能够抚平内心的不安与焦躁。
宋诗雨在这里拉起了小提琴。
没过多久,宋诗雨就感受到,有人来了。但她并没有停下演奏。
一个人走到她的不远处,坐了下来。
她只是安静的听着,什么也没说。
很快,一曲结束。
宋诗雨看了一眼那个人——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
她的眼神纯净,面色温和,如同微风拂过的心湖的池水。
然而她并不打算多留,她只是想把一首曲子完整的演奏出来而已,现在,这里有人了,那这里就不属于她了。
“总感觉你的音乐有点伤感……不,应该说是寂寞。”在宋诗雨抬起脚之前,她说话了。
宋诗雨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她,问:“你能听得出来?”
“能啊。”她很理所当然的说,又问道:“你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宋诗雨摇摇头。
“这样么……”
然后,她们没有再谈,宋诗雨离开了。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接触。
第二天,
宋诗雨又在湖心亭遇到了她,她在亭子的围栏边上,画着眼前的景色。
宋诗雨想走了,但她先开口了。
“嗨,又见面了。”她挥了挥手。
“嗯。”宋诗雨回答。
“这就这样走了吗?”她问。
“嗯。”宋诗雨转过身,离开了。
这是高冷吗?其实是害怕吧。
第三天,
宋诗雨先到了湖心亭,她又一次在这里拉起了小提琴。
这一次,她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打扰。
直到她离开时,在长桥的旁边,湖心亭外的湖边,看到了她。
她架着画板,正对着湖心亭。
宋诗雨从她的身边走过时,看到她正在画的景色——是自己。
“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这会让你感到困扰吗?”她问。
“没事。”宋诗雨感到有些不适应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人画进画里的一天,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地方。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问。
“宋诗雨,音乐系的新生。”
“很高兴认识你。南木徽,美术系新生。”
这就是她们的相识了。
之后,她们经常在湖心亭相遇,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朋友。
因为开学时给大家留下的第一印象,宋诗雨被定义为“不太好接近”的那一类人。
倒不是说她过于高冷,而是过于淡漠,好像对身边的一切都不关心,只是一心看着自己的小提琴而已。
这种人好像和谁都能跟她说上几句,但内心深处的那扇门却永远密不透风。
这样下来,南木徽几乎成了宋诗雨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了。
在家,宋诗雨没有依靠;在班级,宋诗雨孤身一人。
只有湖心亭,只有南木徽的身边,才有她倾诉的地方。
也许就是在这种单方面的依赖中,宋诗雨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她初中时的那些念头。
但,宋诗雨虽然依赖着南木徽,她的另一面却害怕着南木徽。
她不希望南木徽过于了解自己,特别是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个秘密。她害怕自己哪一天松懈了,将那个在心底压抑了那么久的秘密向她倾诉。
她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延续到今天。
是朋友,也只是朋友而已。
这份感情无论如何也不该上升到它不该达到的地方。这只是一份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