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乐声从音乐室里飞出大小提琴,大小号,还有其他乐器一同交响。
乐声一点点收歇,小提琴声突然扬起这,一段是宋诗雨担任的独奏。
他的技术在这些天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演奏出来的曲子简直可以用天籁来形容。
“好,停!”音乐老师叫停:“诗雨,虽然你的演奏很好,但这么激昂的曲子,不要演奏出那种悲伤的味道。你最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谢谢老师关心。”宋诗雨摇摇头。
宋诗雨的演奏会反映他的心情。能够将情感融入音乐,是她能如此优秀的原因,但这有时候也会让她苦恼。
“还有两周,好好调整一下心情吧,不然影响上台。”
“嗯。”宋诗雨点点头。
“下课大家好好努力吧。特别是毕业班的学生们,这是你们最后一次代表学校上台了。”
下课之后,堂上很快就吵闹起来。
宋诗雨默默离开了教室。
今天的校道没有认真打扫,绿荫掉下几片泛黄枯死的叶子,今天是阴天,浓云遮住了后方纯净的苍穹,鸟儿也不会在这种天气飞翔。
宋诗雨顺着校道,往小公园去了。
……
“我来了。”宋诗雨打着招呼在南木徽身边坐下,递给她一瓶玫瑰花茶。这是她喜欢的饮料。
南木徽接过玫瑰花茶,“呲”地一下打开,喝了几口,递给宋诗雨。
宋诗雨接过来,几口就喝光了。虽然她不太喜欢这种味道,但如果是南木徽递过来的,她还是会喝的。
“走吧。”宋诗雨站起来,向南木徽招了招手。
“那个,诗雨。”南木徽喊住了她,略带歉意的说道:“抱歉啊,胜军今天生日,邀请我一起出去。因为他也是突然邀请我,没能提前告诉你。今天没法陪你一起去了呢。”
宋诗雨愣了一下,转而笑道:“没关系啊,反正下次还可以一起去嘛。生日一年只有一次,既然他都邀请你了,那就去呗。”
“你呢?要一起来吗?”南木徽问。
“我就不去了吧,我和他又不熟。而且,我得好好准备两周后的学校音乐竞赛呢。”宋诗雨摇摇头。
“好吧。”南木徽起身,道:“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宋诗雨招招手。
南木徽走远了,宋诗雨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只能看着你被夺走,虽然比连朋友都做不成要强,但这样真的……挺让人难受的。
今天的湖心亭少了听众,少了画家,只有孤单的乐师和无人观赏的模特。
宋诗雨拉起了小提琴,昂扬的乐声像龙抬头一样腾冲而出,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直冲云霄。
雨水仿佛都被这乐声惊倒,从云端倾盆而下,哗哗的拍打在地面,或者在水中积极千万水花。
这种心情,不是悲伤,而是悲愤。
如果将这样的心情运用到演奏中,成绩一定会很好吧。
宋诗雨在悲伤的时候最依恋着他的小提琴,因此她在悲伤时的演奏往往是最好的。
毕竟,“悲愤”虽然激昂,但它也是“悲”的一种啊。
很快,乐声收歇了。宋诗雨站在灰蒙蒙的雨幕中独自彷徨。
雨很大,一直都不停,甚至打起了雷。寒冷的风夹杂着水汽,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宋诗雨没有带雨伞,她本以为今天不会下很大的雨。
怎么办呢……
如果南木徽在这里就好了。她的伞很大足够,足够遮下他们两个人。
然而,她今天却不在身边。
算了……有雨陪着也不错,回去吧。
…………
“诗雨!你……怎么回事!”父亲见到女儿的模样,着实从心底里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宋诗雨是走回来的,一步也没有跑。她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跑不动。
雨水从头到脚将它进了个透,前边的头发粘在脸上,后边的头发还在不断往下滴水。
她身上唯一没有湿的,恐怕也只有被盒子保护起来的小提琴了。
“哎呀,走到半路下雨了呢,伞又忘记带了。”宋诗雨装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她的眼睛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才恢复了神彩的。
“好啦,我先去洗澡,其他的事之后再说吧。”宋诗雨也不等父亲多说话,立刻就逃进了房间。
刚关上门,她的眼睛就又暗淡了下来。
打开手机一看消息。
“特别关注”的好友发了朋友圈。
南木徽和几个同学在餐厅里吃的挺开心,整个包间都亮着温暖的光,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那么欢乐。
放下手机,眼前只有尚未开灯的黑色房间,肚子因为久未进食而不满地呻吟,宋诗雨那张贴着头发、浸透了的脸上没有丝毫神采。
“呵……呵呵呵……呵呜呜……”好像是自嘲的笑,但很快,笑声就转变为了哭声。
她终究没能忍住,轻轻的把小提琴放到地上,把头贴到桌子上哭了起来。
但在哭的同时又极力掩盖住声音,害怕这些声音从门缝中挤出去,被父母听见。
这些麻烦的感情到底有什么意义!都给我滚出去啊!
滚出去!滚出去啊!!
“啪嗒。”
开门的声音吓得宋诗雨一激灵,不着痕迹地迅速抹去泪水,站直身体,尽量摆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
“小雨,你没事吧?”母亲大概留意到了她刚才的泪水,面色十分担忧。
“哈哈,没事啦,我只是……有点累而已,不说了,我要去洗澡了。”宋诗雨抓起旁边的衣服就逃了出去。
…………
「雨下的很大,你有安全到家吗?」
南木徽的消息终究没有得到回复。
…………
“诗雨。”父亲叫住了刚从浴室出来准备回房间的女儿。
“嗯?怎么了?”宋诗雨无论从动作、神态还是任何其他的细节上,都和平常那个乖女儿没有任何区别。
但她越是这样,却让做父亲的越感到不安。
“你先坐。”父亲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宋诗雨坐下了,却显得有些拘谨。
“最近学校有发生什么事吗,和我说说?”
“嗯……没什么特别的事啊……”
也许父亲也知道,这样问大概是徒劳的。宋诗雨不会与心门之外的人分享什么所谓的“趣事”。因此,就算真有,她也不会说的。
作为父亲的他,在女儿的心门之外,而在那里面有没有人,他也不知道。
至于“受了什么委屈之类”的话,他是更不敢问的。
宋诗雨只会摇摇头说没有,然后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不让他们发现一点异常。
即使内心已经布满伤疤,几近于破碎,但在面具之上,依然是那个恬静爱笑的女孩。
“诗雨……”母亲的眼角担心得渗出了泪,道:“……你这样,让我很害怕……”
宋诗雨僵了一下,生硬的笑道;“这……害怕什么呀?”
“什么都不愿意和我们说。”母亲道:“在外面受到的委屈一点也不肯往家里带,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我都见不到你的影子。你就不能多跟我们说几句吗?”
“你总是和我们说没事、没事,我也只能安慰自己说你真的没事。可你这是没事的样子吗!我刚刚看到你一个人在房间哭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呀……”
“试试多和我们沟通好不好呀?”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你之前说想去西湖,我们和你去,好不好……你别再这样了……”
父亲的眼泪也一点点流了下来,平日里一直威严的父亲其实也会哭啊。
好讨厌啊……这些麻烦的感情……为什么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呢……明明不该在父亲面前哭的。
父亲抱住了宋诗雨,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向大江决堤一样,从以前到现在积攒的苦水全部往外疯涌。
“爸……妈……呜呜……”
宋诗雨想问出那个问题,造成她与家人关系僵化,最关键、最重要的问题。
但是,话到嘴边,却止住了。
不可以说……不管对谁都不可以说……藏好自己,别做异类。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知足吧。
“爸……妈……谢谢你们……”
她没有说,她终究没有说。
内心最深处的铁门虽然被这一番话插上了钥匙,但宋诗雨还没有转动它的勇气。
但已经有钥匙了……
有钥匙的门是有可能被打开的,只是缺乏了一点转动钥匙的力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