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室内,卧虎藏龙

作者:纯种一次元 更新时间:2024/6/22 21:31:57 字数:4020

过完年初,全大周的人都会从新年的氛围脱离出来,做针线的做针线,修仙的修仙,图一个瑞雪丰年、宝剑磨砺,也图一个从年到尾劳累后,难得的清静。

这样的年初,陆明晗已度过二十个。

从雪地里被丐帮老幺火急火燎地抱回来,到雪夜里和丐小子把邻街搞得鸡飞狗跳行,到独自踏着厚雪登山叩千机馆之门,再到静修时期和山里的孤鸟作伴,消磨时间。

说起来虽长,但打心底一想,好像也就那么回事,河里头抓抓鱼、仙门里头练练剑,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对比那些修仙大能,动辄几百上千岁,就是小小零头。陆明晗自己回头一看,也想笑,笑小时候幼稚,笑小时候的天真。

天真到,没有花费任何时间,去仔细想想,人应该为什么而活着。

说为了吃和睡吧,千机馆好歹是天下第一,不太可能闹出饿着、困着弟子的事故——有也不会传出去——说是为了修仙吧,陆明晗对上修仙之法,那可真是对牛弹琴,一窍不通,什么炼器炼体,她嫌麻烦;什么经文术法,她嫌花里胡哨,却觉得更难搞懂的五行阴阳、人情世故,这些八竿子打不着千机馆统一术法的东西容易不少,背了丐帮老幺的期望,从山门“爬回去”了。

何况,陆明晗的体质,本身就与天地不通,老天爷和善地给她修仙路设了个明摆着的大套子。

“天弃之子”、“油嘴滑舌”,两项称号叠加起来,得出来个“异类”的结果,传来传去,连千机馆之外的弟子见到她,都这么喊:

“欸欸,这不是千机馆那个异类吗?跑咱这来爬山门了?”

陆明晗听到这话,往往心里吐槽:我壁虎吗爬来爬去的。

事实上,也就千机馆山门用得着“爬”这个手段,而且详细操作起来完全没有说说那么简单。偌大百丈、堪比关隘的门,要骗过值班守门人,沿着雕纹慢慢摸索——陆明晗特意总结出了四条路线,意外造福了不少偷偷恋爱的小情侣——既不会触发守山大阵,也拥有充足的守门人视野盲区,就是手脚得稳得快,看准一个点,毫不犹豫伸手抓去。当然,这点对于修仙的人来说肯定不难。

不过,陆明晗爬门,不是因为什么口腹、眼奇、爱情之欲。她的理由更纯粹一点:

活命。

丐帮老幺常说:“在外边,惹了巫术,没有熟练老道、老佛,逃不掉的。若是仙门里,惹了巫蛊,可以跑到山门那。毕竟啊,守门弟子,不一定愿意干,但去守门的,一定是跟官老爷没牵扯或者愿意干活的,不会干看着你升天。而那巫蛊法术,对他们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这个道理,陆明晗记了很久,久到她都和大部分守门人混熟到了可以讲荤段子的程度——比如岁梓里;久到她想感叹:人活着到底就是为了不死,修仙者有了本事,“长生”后面也是跟着“不死”。

对死亡的躲避本能,镌刻在生灵的骨髓,除非经历过换骨之痛,否则无可免疫。

包括城主小小私人招待茶水室里,招待着的十五位宾客。

桌上虽然摆满了千丈线法子切的脍,表皮嫩红,铺满酱汁,又架了口辣料火锅,觉得五生盘单吃没劲的,可以夹进去涮涮,沾沾味,特别勾人。还有其他的水果拌菜,满满一碗,就搁碗位旁,嫌不够还能找候门的梅花纹高叉旗袍姑娘再要点,或者换壶茶水,都行。

但偏偏就是没人动筷子,把陆明晗急得流涎。星堂门那七个,开山派那五个,显然是被青衣当街要价钱的做派吓着了,你瞅我、我瞅你,不敢动作。诸位正气浩然的修仙者,用独特神情坐出了丧礼般的气氛。

而万物宗派来的代表更不可能动筷子,这位绘淡抹胭脂容、穿青色道服、挂“鹿跃山间”雕纹长笛的娄云烟姑娘,指定是要星堂门、开山派那些不守规矩,去调查河港人祭案的道友们出出血。

陆明晗正馋着,终于听到有人愿意打破沉默。

“娄道友,我们星堂门本就不欲插手此事,为何要遭受青衣拦街?”

如同仙门牌名所述,他们的规范服饰以星芒颜色区别,最高是门主的亮白,其后是亮红、棕红、暗红、纯黑。

星堂门共派了五名弟子执行此次任务,三男两女,一暗红四黑,方才说话的正是那位不幸受命带师弟师妹的“暗红”尉迟慕。

其仙门虽不及以功绩为划分等级的馆、宗,规模也不及派、帮,派遣接此任务的人数却是最多,因此,尉迟慕开了头,十二个眼睛随即齐刷刷幽怨地瞪着娄云烟,好生吓人。

“我们到渡云一行,是受城万物宗宗主之托,调查人祭一事,怎得又让青衣给我们说教?”

开山派那群疤脸浓胡麻布衣的汉子们也推出了一个发言人,责问起娄云烟来。

陆明晗瞥了眼娄姑娘的神色,没看出什么端倪,便不跟着发话。

自己没有损失,又身处异地,就得做个飘渺的沉默一方,留点面子。

娄云烟似乎也明白陆明晗的心思,撑起一副笑脸说道:“诸位道友,人祭一事,渡云缉查已捉了参与者,调查清楚。原是市井小民不满霸道地头蛇,几日前一齐抓住要淹去河里,因为喜及至盛,弄了大排场,被渔民误会,这才传出人祭谣言。

“至于青衣拦街一事,宗主已同城主责罚了青楼总台长,对主要负责人进行了严惩,还望诸位道友莫要生气。”

陆明晗看了看那两个仙门之人的脸色,心底暗称精彩,面上却淡定依旧,回娄云烟道:“既然娄前辈如此发话,便当我们不熟本地详情,贸然行动了罢。”

娄云烟诚恳道:“多谢陆师妹恩明。”

“这……”

尉迟慕犹豫地吐了一个字,貌似还想争取一番。

他所属仙门的底蕴和丐帮比都差上一截,容不得损失。

陆明晗知其不易,于是给出了另外一份条件:“娄前辈,我入城之时,听闻漓山有闹鬼现象,敢问此事是真是假?”

“万物宗近来的确收到百姓许多有关漓山的请求。”娄云烟大方接过话头,“诸位道友,可否泯却青衣之仇,同万物宗一齐调查此事?若清楚了缘故,万物宗定厚礼谢答。”

“我们可以接受。”尉迟慕这下不犹豫了,“不过,星堂门初期不教授鬼神道法,我的师弟师妹们恐怕不能前往。”

“尉迟师兄大可放心,万物宗的方士旅舍碰巧有些空位,足够星堂门的师弟师妹们驻留等候。”娄云烟道。

“星堂门之山离渡云甚远,若早日回去,也能早日汇报门主,交代具体事宜。”陆明晗横插一嘴。

差不多得了啊,还想绑人呢。

尉迟慕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忙道:“不才正有此意。”

开山派一方却可能以为陆明晗在赶人,纷纷拍桌起身离去。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老子来着是受气的!?”

娄云烟仍然维持得体微笑:“万物宗可以护送诸位安全回到仙门。”

这句原本对尉迟慕的答复,添了一缕别样的意味。陆明晗心里替这群糙汉子未来可能失去的身体部件烧了把纸钱。

“老子用不着你们送!”其中最先拍桌的汉子怒道,“不是我刘家镖局挡住那山间妖贼,你这万物宗会这么快发展起来?”

好像还真可以。陆明晗默默吐槽道。

渡云本地势力,看哪家贾人、哪座酒楼不顺眼,就放出什么私藏奇珍异宝、偷学仙门道法的消息,引那些有胆识的妖贼来指定地方闹上一通、拆上一遍,再请万物宗弟子假装退贼除妖,让妖贼得了好处、万物宗弟子得了名声,遵守着有底线的出手方式,形成了套奇特的江湖生态圈,只亏了那贾人酒楼,花钱消灾。

这也是为什么朝廷插不上渡云事务的原因之一。

第二个原因,则是万物宗已成了地方气候,就差个丰功伟绩立府开馆,派头大着,小小自号开山派分部的镖局,存在与否,自然差不多。

娄云烟没有回应壮汉的质问,只是微笑。

这倒给一直木头人模式的岁梓里出手装样子的机会。他拔剑三寸,眼中藏锋,反问一句:“道友是要动手不成?”

陆明晗看到,先前喊得挺凶的壮汉突然紧咬嘴唇,膝盖一软,弯下身来,浑身肌肉紧绷,好像承受着庞大威压。

她不知道师兄的修为在什么水平,但看那壮汉们恐惧、尉迟慕惊讶、娄云烟赞赏的表情,这位前任守门人肯定具有傲视同辈之资质。

啪!剑刃重入剑鞘。岁梓里神情恢复平淡:“修为不足,败于他人,本应潜心总结,何故闹上门来?”

“前辈饶命!”

“是我们不对,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壮汉们慌忙道歉。旗袍姑娘工作老练,打开了茶室大门,讲尽驱赶意味。

“刘家镖局的道友们,请。”

她黑色的瞳孔冷淡漠然,陆明晗看得后背直冒冷汗。

嗬,这候门之人的修为恐怕也是不低,万物宗真是好大的排场。

—————

“让各位见笑了。”

待大门关闭,室内针锋相对的气氛消散,娄云烟才缓下脸色,带着歉意说道。

“哪里,是我们有过在先,违逆了江湖规矩。”尉迟慕熟门熟路地揽责道,给足面子。

不参与漓山一事的星堂门一众“黑”们,都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相继离开,表示和平交易的态度,而食指抽搐的陆明晗也终于在娄云烟的首肯后,正式动了筷子,让尉迟慕和娄云烟见识到了什么叫三百年的饿死鬼。

她先是忙把生牛肉下辣料锅,又找旗袍姑娘要了个馕,撕成半块,把涮好的牛肉塞进去,撒上随身携带的油泼辣子抖进去点干的,做了个西北常山州风味的肉夹馍,然后腾出手把另一半夹了几片脍,毛了几颗清汤的红枣,一齐塞进去。

就这样两种肉夹馍,陆明晗左右手分工合作,干掉了六个,风卷残云地解决了桌上一半的菜。

“咋都干坐着啊,”陆明晗招呼道,一副主人模样,“大伙一起吃,那才叫香嘛。”

“修仙之人无需过多注重饮食,内化功力就可满足身体。”岁梓里提醒道。

“近了市井,生活才多姿多彩。一个个远在天外,怎么知道百姓疾苦或美好?”陆明晗满不在乎道,“那位,额,旗袍姑娘?”

旗袍姑娘行礼回话:“道师,我名姚秀婉。”

“姚?”陆明晗抖了抖眉毛,把原先想托的请求丢到了耳后,“这个姓氏……你是常山郡旁边条山脉的族裔?”

“小姚幼时流浪乡间,被我们师尊收养到了万物宗,我觉得她资质不错,便让她做了我的侍从。”娄云烟解释道。

“哦——原是一段主仆佳话。”陆明晗突然眼睛一亮。

岁梓里被这明显的亮光闪到,心里便下意识冒出一个不详念头:这小妮子要开作了。

果不其然,陆明晗语出惊人。

“娄姑娘,咱们之间应该跨了不止三个辈分儿吧?隔辈隔道行懵着人,要点脸,成吗?”

尉迟慕满脸震惊,可能被陆明晗的话语措词吓着了,也可能是被内容吓着了。岁梓里则捏紧了拳头,准备随时拎人跑路。

娄云烟脸色毫无波澜,仍是微笑:“陆师妹这是何意?”

衣物无风自动,剑拔弩张的气氛再次纠缠上茶水室。

陆明晗丝毫不惧,只笑道:“娄前辈,你的长笛,确是万物宗普通外行弟子常见持有的不假,但是倘若把系在那长笛出风口后面的装饰去一去,也能多些可信度。

“八福结后加八面七彩琉璃珠,又挂上红渐变金工艺的尾缨,不是高官达贵之人,谁信?”

“那这些饰品,出自何处,陆师妹可知晓?”娄云烟却反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恐怕得问老道行了。”陆明晗知其深意,再道:

“比如说,我们亲爱的十三山脉仇山国平城公主姚秀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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