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晨,我来到办公室,今天张怡冉约了我,我提早来到会客室把暖气打开,坐在新买的沙发上,这个沙发的颜色是助理小陈选了很久我才同意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颜色搭配有着十分严谨的考究。小陈说我把会客室装饰的很温馨。淡黄色的墙纸上有细细的纹路,特意选了纱织的窗帘,看起来便不会死板,风吹拂的时候,便轻轻散开。像蒲公英随风飘动。常敞开的窗户,也把阳光带进来,恰好洒在我坐着的沙发上,我单手撑着自己的脸,继续翻看张怡冉的资料。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了我的思绪,“林医生,今天格外早啊”她冲着我淡淡的笑,她快速的熟络能力也是我之前觉得和章穆不一样的地方。我也笑笑招呼她坐下来,没曾想她直接坐在我的旁边,“我很喜欢蓝色”她指了指沙发,我和她说,不知道出于什么,人们总把蓝色作为忧愁的代名词,但是蓝色的纯粹,我也很喜欢。我看着她被风吹凌乱的碎发,阳光打在她今天穿着的低领白色毛衣上。她今天化了淡妆,被冻红的鼻尖显得她很像一只小鹿,很可爱。
我和她聊着天,她告诉我很少有人会认真的倾听她说话,她很感动。其实心知肚明,我的工作正是如此,所以我把这句话当作客套话,回应了一句“我很开心你能这样说,你的话值得认真聆听。”她的眼底闪着细碎的泪光,嗯,不愧是演员,眼泪说来就来。
但我还是抬手拿起纸巾给她,“别哭”说实话,就算是假的也让我觉得很为难,我看不得有人哭,尤其是女生。
和她在一起的第一个纪念日,我买了一大束玫瑰站在宿舍楼下等她,当时想着的是和那群朋友炫耀,我并不知道她不喜欢玫瑰,拍了一张花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是“阿穆,我会一直在。”下面那群起哄的一个接着一个,我笑着回应。刚回复完最后一条就弹出她的消息和我说今天有事就不出去了,我有点生气,就跑上楼,她的舍友告诉我她今天很早就出门了。我当时就恼了,让我在宿舍楼下等她也是她说的,我足足在那等了一个小时,可她压根不在宿舍。
我发消息问她在哪,我去找她,可她没有理我,我跑去图书馆,她常常在那看书的,跑去她和我常去的甜品店,走到她和我路过指着里面的八音盒说喜欢的精品店,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说实话,我急了。我不是因为喜欢上她才和她在一起,我也一直这样认为,可是在找不到她的时间里,我开始回想,我和她在一起的这一年,我不曾动心吗?答案显而易见,我对她还是动心了。我那天打了几百通电话,我快疯了。她也没有什么朋友,我也想不到她会去哪里。我看着手机屏幕,翻动曾经的聊天记录。其实和她认识的几年里,我也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学习心理学的我感觉此时此刻如同一个废物,我说不上来原因,她总在回避我的一切,不愿意接受我对她的好。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到上周聊天记录上的,她说她想去看海。我马上开着车一路狂飙,月亮湾,离我们大学最近的一个海港。天越来越黑,我也越来越焦急,我接着给她打电话,给她发消息,告诉她我很担心她,我很想她。一到地方,我就冲到海滩上,打开手电筒,喊她的名字。路边的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我也不管不顾,我又打电话过去,她接了。“阿穆,你在哪”我快哭出声了,她并没有理我。
像是心灵感应,我一转头看她穿着一袭蓝色的裙子站在海里,我吓得赶紧跑过去抱住她,当时我以为她要跳海。紧张的我抱住她的时候浑身在颤抖,她察觉到了我的害怕,用手拍拍我的背,好像在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什么都没说,把她拉回岸边,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她突然哭了起来,和我说对不起,那时候我没有明白她为何道歉,我只觉得我给她的安全感还是不够。我擦拭着她流下的眼泪,再次抱住了她。我不知道该从什么说起,但是我就是觉得该安慰她。
“别哭了宝贝”。
她忽然笑了笑,起身告诉我时间到了,我看了看表临近中午了,她戴上口罩朝我挥手告别。我按了按眉心,这几天意外的很想章穆。不知道是不是面前这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人的原因,我这几天也常梦到章穆,梦到她告诉我她那里很冷。
我离开诊所,打算开车去找陆辞,我大学玩得很好的朋友,他约了我中午和他吃个饭。走下车,我看到面前硕大的广告牌,是张怡冉,我点燃了一根烟,抬头看着,“林语闲你发什么呆?”路辞走过来拍拍我,然后他抬头,显然他也很吃惊,他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的女明星大概不是很了解,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说她叫张怡冉,他便不再说话。
我们来到他提前预定好的西餐厅,“这家的罗宋汤很不错,我觉得你会喜欢”陆辞翻着菜单说。我点点头,他开始点菜:炙烤金枪鱼、煮蛋沙拉、三文鱼沙拉卷、烤小牛排、奶油意面。全是我喜欢吃的,我叹了口气,和他说他现在还是单身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虽是调侃,但他却告诉我他家里打算让他娶叶家的二女儿,算是强强联姻,我表现出一副不懂大佬操作的神情,“叶绮罗?”我问他,他点点头。我很惊讶,她和我谈过。前年还来诊所咨询过我,虽然是帮她的好朋友来咨询,但我也察觉出她表现出来的慌乱,“你认识?”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好看不?”“有病。她我大二的时候就认识”我丝毫不惯着他,不过叶绮罗的长相一看就是贵族小姐,周身散发出来都是精致的气息。
我们聊起大学的时候。
上了大学的我,很喜欢玩。灯红酒绿的环境里,往往会使人堕落。纸醉金迷的感觉令我上头,我在酒吧里夜夜笙歌。抽着水烟。陆辞这种钱多的傻小子往往就来给我收拾烂摊子。
有一次隔壁卡座的人带了一个高中生来玩,我观察了半天终于看懂,是给她下了药准备带走。
于是我直接就抄起身边的杯子砸了过去,那边的几个男人立马破口大骂,陆辞早已习以为常,点了一根烟,翘起二郎腿,对旁边的服务生说了几句话,服务生便离开了。
陆辞冲我一笑,“刚好带了人”我没说话,那天我喝了挺多,借着酒劲,快步冲上去,摁着为首的男人的头,一下又一下砸到玻璃墙上,他的脸每贴上去都变了形,没等他有所反应,我膝盖冲着他肚子就是几下,我看他脸上已经全是血,看起来已经没有了还手的能力。
直到旁边的高中女生吓得哭起来,我才松手,因为我这边有很多保镖,除了为首的男人已经倒下了,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我厌烦的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冲着缩在角落的一群人喊“带着你们的人滚”。我其实怀疑自己有暴力倾向的,但我也从来不会随意动手。
拿出湿纸巾擦干净手,又抽了根烟,陆辞叹了口气,把沙发上的外套递给那个女孩,“打电话给家里人报个平安,然后我安排个人送你回家?”女孩点点头,害怕的看了我一眼,和我说了句谢谢就跑开了。我感受到了,她也怕我,“姐,这家酒吧的老板干脆把监控砸了算了。”他开玩笑的和我打岔,我没理他,看着果盘里的车厘子,吃了好几颗。电话铃声响起来,我一看,是刚谈一周的女朋友,我示意陆辞把音乐声调小。“喂宝宝,怎么了”,说话间我又吃了一颗车厘子,“嗯,明天就陪你去逛街好不好,我有点忙,先挂了”我没等她说完话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打算谈多久?”陆辞喝了一口酒问我。“滚,老子深情的很”我笑得停不下来,这是大学里谈的第6个了,目前谈的最久的还是前一个,谈了三个月,那个女生确实很好看,身材也很好。其实说不上来,总感觉她们是奔着我的钱来和我谈恋爱的。不得不说我也有那个资本。
“ 那个时候你玩的很花嘛,能理解”陆辞拿着餐巾擦拭着嘴角。吃完饭他接了一通电话打算回公司了。“张怡冉需要我帮你调查吗?”“嗯。” 其实我也很意外,她红的时间好巧不巧是在章穆跳楼后的几个月里。像是凭空出现的人,但是张家的人我并不熟悉,我们家和他们家一直都是敌对的恶性竞争关系。我的头又开始疼起来,叹了口气,开车回家。
今晚感觉是个不眠之夜呢,我收到了很多难以接受的信息。
陆辞发给我一段视频,我看着在雨夹雪的夜晚,时好时坏的监控视角,章穆站在最顶楼打着电话,我知道那通电话是在我和打的。我也有接,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林语闲,活下去!”然后把电话挂断。那时候的我在新西兰出差,我也立马订了机票飞回国。不安的情绪席卷着我,我的手抖动不止,咬着唇,闭上眼睛祈祷一定会没事的。
我看着突然黑屏的电脑,以为是网卡了,不一会,又恢复原状,但是她站的地方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但我努力辨认。看到一个人站在章穆身后推了她一下,我连忙保存这个视频,打电话给路辞,几秒后他接通。“这个视频哪里来的,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看?”我怒吼着。我有点难以接受,当时都判定她是自杀的时候他为何不拿出证据,这段监控为何当年调不出来,现在又恢复,我觉得这一切都变得无法解释。
“你冷静一点,是有个人发短信给我的,就在刚刚,嗯…十点零九分,我点开看完立马发给你了。”陆辞安慰着我。我问他那个人显示的电话是多少,他告诉我后,我拨通了那个电话,说真的,我有点忐忑,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才发给我,以及为什么发给陆辞不是直接给我,他/她是怎么有陆辞的联系方式的。我有很多疑问在心里时,电话接通了。
“林医生,好久不见。”对方率先开口,我听着耳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的时候没有回应她,她也认识我,我点开录音,对方没有继续说话,仿佛是在等我开口,犹豫很久,我问她“你是谁?”她突然开始大笑,“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啊,不可以这样”。我吓了一跳,这种情况是我没有预想到的,像个疯子。“你想知道真相就来当年她跳下去的地方找我,现在。”我没有回她,她挂了电话。我给陆辞简要概述后,抓起皮衣开车到之前和章穆住的小区,因为之前的事情,这里的房价一直涨不上去,甚至于很多人也搬走了。陆辞打电话过来“你疯了?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这个女的一看就疯了,你赶紧回来”我又何尝不知道这可能都是骗局,可是事关章穆,我现在不来,我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躺在家里。可我后面再给那个女人打电话都打不通。和当年找章穆一样。我很着急,但是内心告诉我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开到目的地,我开始在车上思考,最近发生的一切究竟有没有关联。一直在国外的陆辞为何刚好在张怡冉火出圈的时候回国,看到张怡然的广告海报他没有明显的震惊,他早就知道她吗。
我看向手机,十一点半了,忽然,我的瞳孔放大,章穆是在十一点四十二跳下去的。十点零九刚好是她之前打给我的时候,这一切的一切究竟为何那么玄幻古怪。我一边思考章穆和张怡冉的关系,可是章穆没有兄弟姐妹,表亲戚也没有。她是孤儿,她是这么和我说的。为什么两个人长得如此像,究竟是为什么?
我今晚的情绪近乎崩溃,我还是迷茫的来到顶楼,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夜色勾勒出她的身形。
“章穆?”我喊她,我认识了七年的人,就算是背影我都能认得出来,那是她。她没有说话,从黑暗中走出来,我也确实愣住了,一身蓝色的长裙,过腰的长发被冷风吹拂着。我都怀疑自己精神混乱了,我哽咽着,发抖的手环住了她,眼泪一颗颗落下。
她又瘦了。
她拍了拍我的背。没有说话。我拉住她的手问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却告诉我“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章穆这个人。”我根本不信,我的七年,整整七年,我和她度过的每个节日,走过的每条柏油路,看过的每一场雪,都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啊。“别开玩笑了章穆。”我晃着她的肩膀,她冷漠的看着我的举动,手却替我擦了擦眼泪。她扯开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忽然瞪着我,掐住了我的脖子。她的手冷冰冰的,我感受不到一点温度。“你该离开的”窒息感蔓延,我无力的看着她,晕了过去。
醒来我是在病房里,陆辞在旁边静静的坐着。看到我醒来询问我昨晚的事,我问陆辞,是谁送我来医院的,他告诉我是他。“我赶过来的时候你就躺在那,吓了我一跳,赶紧就打120了。”
“没有看到章穆吗?”他皱皱眉,“你在说什么?”恐慌的感觉从脚底蔓延,我开始回想那个女人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章穆这个人。”我拿出手机翻着和陆辞的聊天记录,显然,昨晚的聊天记录只有我和陆辞说要去某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小区,也是因为一直没有接通陆辞电话,他才来找我的。我没有看到那个视频,但是那通电话,我明明也打过去了。我颤抖着手再次拨通。
“喂,林医生,有什么事吗?”我听出来是张怡冉的声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她,我很茫然,也很难接受。我到底怎么了...
“我昨晚打电话和你说了什么,我喝了酒有点断片。”我小心翼翼的问。
“也没什么啊,只是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我想着你应该是打错电话了就挂了。”
“这他妈都什么事。”我骂了一句接着问“陆辞,我们前天还在聊大学的时候我和章穆的事情,你告诉我你不认识她?”他叹了口气递给我一份病历。我接过病历上面赫然写着精神类疾病几个字,下面的阐述让我很难理解。
“精神分裂,这开什么玩笑,我的病例吗?我感觉非常吃惊。他点点头。“或许你也同样幻想了一个‘我’经历了你的大学生活。”他思考片刻回答我。
我一时间很难接受章穆不存在的事。“你骗我对吧,又是什么恶作剧”我从病床上爬起来,刚起来就感觉一阵眩晕。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跑,但是被医生拦下了。我只好走回去,开始问陆辞,这几天的事情哪件真的发生了哪件没有发生。听完他说的话,我陷入了沉思。如果这样说的话,我从大一就有这个症状了。
我突然是想到什么一样,打电话给张怡冉,很意外的是,她瞬间接通,她并没有说话,好像在等着我开口
“你以前就认识我,对吗?”
“嗯。”她轻轻回应。
“你究竟,是谁...”电话那头笑出了声,和那晚的女人一样。
“林医生,找到我,我就告诉你。”
她挂了电话。
“陆辞,你认识张怡冉吗?”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还是打算彻底告诉我。“当年林家的强大你是知道的,张家的人一个个被林默赶尽杀绝,跳楼的跳楼,吞药的吞药。那件事林家做的太绝了。”陆辞看着我,我看不出他的情绪,“她是张家的?”我明知故问...
“她去找林默啊。她怎么找上我了。”
“语闲,你跑吧,她是来复仇的。”刚刚我想到一件很恐怖的事。她处心积虑在我身边伪装,给我下药,把我整的神志不清。所以,章穆是她,张怡冉也是她。“她这些事难道你爹都不知道吗?我不相信林默没有这个能力。或者说,林默他现在压根不管你了。你还不跑吗?”我觉得很可笑,这样做,她就觉得够了吗,我只是我家族里一个可以随意抛弃的人,她玩弄我就满足了吗…
“如果她非要把罪责扣到我头上,我也很乐意奉陪”
夜晚,我站在病房的窗户旁边,吹着寒风,我突然发现,好像下雪了,我伸出手,一朵雪花落在我的手心,又很快融化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