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一年了。
我当她的监护人，也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去年，我从那座研究院把她接回家；今天，我又把她送进去。
那些研究员说她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我明白他们想表达什么，也知道他们要对她做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她在逐渐摆脱他们的控制，他们忌惮她失控后会对他们不利，所以要加固那个控制装置而已。
我什么都猜得到……可是那又能怎么样？
那是上级的命令，除了服从，我还有什么选择？
我已经过了还会为此怒不可遏的年纪，过了随时能不顾一切为人打抱不平的年龄。
我知道啊，她是心甘情愿被控制的，但我也知道她讨厌任何被束缚的感觉。
我知道啊，她痛觉那么敏感，控制装置的位置离眼睛那么近，麻药不能打，她肯定很痛啊。
可我能做什么呢？
就算能……我就会去做了吗？
她也没那么重要的。
是…吧。
＊＊＊
罗德岛办公室
白发女孩隔着一张办公桌面对着戴兜帽和面罩的青年，正襟危坐。
而正襟危坐的原因实则和这位青年没有任何关系，而是——
青年的身后左右两侧，分别站着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卡斯特女孩和看上去年龄未知的菲林女士。
背后不远处的门口，三只风格各异的白毛美人靠墙而立，看上去漫不经心，余光却刚刚好能在女孩身上重叠，甚至让女孩如芒在背。
魏羡歌：真是让人不敢动啊。
我谢谢您还让我把衣服头发烘干了哈。
幽灵鲨——还是叫她劳伦缇娜好了——最开始应该是纯粹凑热闹，但是现在……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严肃啊。
斯卡蒂确实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但是……她总会在眼神飘忽的时候，让我感到敌意啊……
还有这位把我拎过来的执政官女士，以及凯尔希……
事情……开始有趣起来了。
魏羡歌面上只是挂着淡淡的笑，笑意不达眼底。
“歌蕾蒂娅。”倏地，凯尔希离开办公桌，走向门口，将视线投到执政官的身上。
她们用魏羡歌听不懂的语言进行了几句简短的交流，随后一起出了办公室。
对于同样立即跟着二队长走的猎人还有若有所思的博士和阿米娅，魏羡歌：哪怕我对其一无所知，我也将以最无畏的姿态迎接一切。
……这句台词是哪儿看过的来着？
不管，总之歌蒂为了迁就凯喵喵特意放慢脚步，kswl！
凯歌就是真的！
劳伦缇娜最后回眸一瞥，脸上仍然挂着她惯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斯卡蒂虎鲸尾般的发尾轻轻晃了晃，她沉默地来，又沉默地离开。
——
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三位——
阿米娅，博士，魏羡歌。
如此，魏羡歌决定主动出击。
“向二位问好，罗德岛的领袖小姐，还有博士。”女孩扬了扬脑后的长发，露出和善的笑容，“虽然我知道这句话很苍白，但我想，我还是必须先向二位表明立场——”
“我并不清楚执政官女士带我来贵岛的原因，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我对贵岛毫无敌意——至少目前。”
她的视线从阿米娅身上掠过，随后停留在博士身上……
博士正盯着她的脸发呆。
魏羡歌：……
沉默中，魏羡歌脸上礼节性的笑容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而茫然的表情。
黑兔子欲言又止，稚嫩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抱歉中带着失落的神情。
——这种视线，未免有些冒犯，确实失礼。
魏羡歌：……他到底在看什么？
她下意识抬右手撩动遮住右眼的刘海，拇指指腹漫不经心般刮过眼角的黑色结晶。
“五官不像啊……”青年莫名其妙的话打破了凝固的空气，把魏羡歌从思绪拉回现实，“可是，怎么就，感觉这么像呢？”
低声的呢喃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
亏得他用的是炎国话，要是像歌蕾蒂娅和凯尔希交流时用的那种语言，魏羡歌就只能当个木头人了。
尽管如此，魏羡歌&阿米娅：？
似乎是察觉到了尴尬，青年下意识压了压兜帽的帽檐。
“那个……我先说句对不起……”青年干笑两声，随即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吐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论的前夕。
“你真的不是歌蕾蒂娅执政官的私生女吗？”语速之快，抱头后缩动作之娴熟，很难不让人明白——
他肯定因为不会说话挨多了打。
魏羡歌：6。
而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却倏地流露出几分吃惊，甚至同样把目光投向魏羡歌的脸，若有所思。
魏羡歌：9，6翻了都。
她以看死人之中带着点悲悯的眼神盯了博士片刻，然后迅速变换表情开始捏腔拿调：“不，我可没有母亲，我只有一位监护人，我叫她‘莎莎’。”
俨然一副崽为带球跑女主打抱不平于是不认霸总爹的模样。
博士：战丶术丶后丶仰！
阿米娅：震惊兔兔一百年！
外面偷听（划掉）监视的凯尔希和深海猎人们：……
歌蕾蒂娅沉默，劳伦缇娜忍俊不禁，斯卡蒂则是“鲸掉了下巴”。
凯尔希的目光在歌蕾蒂娅和劳伦缇娜之间过了一瞬，随后，她倏地将注意力放回办公室内。
办公室内再一次迎来了漫长的沉默，而这一次，沉默由阿米娅打破。
“这位小姐……是阿戈尔吗？”阿米娅露出友善的微笑，尽管语气略带几分不确定，魏羡歌依然能感受几分到来自这位同龄人的善意。
察觉到小兔子眉眼间的关切之色，魏羡歌怔然，随即立刻错开视线避免对视。
“……我刚刚开玩笑的。”她还是没有让阿米娅误会的打算——开玩笑，她忽悠谁也不能忽悠魔王啊！
“你们好，罗德岛的领袖和博士。”她的神情与语气恢复正常，再次重复自己的开场白，“我并不清楚歌蕾蒂娅女士为什么会将我带入贵岛。尽管这句话或许苍白无力，但就目前为止，我对贵岛确实没有恶意。”
高端的谎言，往往由八分真，参上那么两分假。
魏羡歌倏地回头往紧闭的门看去。
在博士和阿米娅困惑的视线下，她悠悠然回头，抬眸看向他们：“你们说……我现在溜，来得及吗？”
博士：“我觉得你可以先试试。”
阿米娅：？？？
魏羡歌：“然后被抓两次？”
博士：“……老鲤笑话永不过时是吧。”
魏羡歌：“比你学W发表私生女暴言好多了。”
博士：“不会真的有人cos穿吧？”
魏羡歌：“不会真的有人穿到泰拉当刀客塔吧？”
博士：“所以你真的不是执政官的私生女？”
魏羡歌：6，我翻两次。
她以一种怜悯的目光上下打量博士一番博士，随后转头向阿米娅：
“他真的是巴别塔的恶灵而不是罗德岛的弱智吗？”
阿米娅：……
凯尔希&深海猎人：好问题。
博士可疑地沉默了片刻：“……我其实是开玩笑的。”
魏羡歌：“嗯嗯，我信的呢。”
博士：……
“如果你真的是cos穿，那你为什么没带仿制长槊？”
“太大太重不想拿。”魏羡歌又想起自己那位监护人三令五申要自己上学背书包的事。
博士：……6。
“你穿过来的时候，那边是什么日子了？”
“我比较想知道现在的时间线进行到了什么时候。”
博士……博士花了半分钟思考魏羡歌的问题。
“……你指的是哪条时间线？”
“……算了我放弃，阿米娅小姐，请问我可以知道您今年多大了吗？”
博士：“……我现在相信你真的是cos穿的了。”
魏羡歌默了默，随后以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他：“所以全岛都知道你是穿越的是吧？”
博士：“巧了，还真是。”
魏羡歌倏地扭头向阿米娅：“他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阿米娅则以落寞自责的神态语气回应：“从博士醒来之后，他就一直是这样了。”
博士：？？？
＊＊＊
凯尔希抬眸看向阿米娅。
阿米娅似乎犹豫于语言组织。
“我……”年幼的面孔向外界渲染着愧疚，“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开心，难过，痛苦……甚至是平静，我什么都么没有感受到。”
“但是……”她缩了缩手臂，惊吓过度般低头，表情逐渐悲伤，“她的心里，只有空洞。”
“很空，很空，就好像……”
“就好像，是死掉了很久很久的人一样。”
